我 们 每 个 人 都 是 生 活 的 记 录 者
1939年到1940年间,在北平一些渴望投身抗日斗争的青年中,流传着一个有吸引力的神秘地点和人物:“西单舍饭寺25号刘先生”。这刘先生就是刘静君;25号就是刘静君的家——地下党的据点。
这是一所普通的民宅,按当时日伪统治的规矩,两扇红油漆大门上挂着“户主牌”,上面写着:“户主:李德平;职业:北京市新闻检查所所长”。这是刘静君丈夫的名字,但它不过是个掩护;宅院的真正主人是已和丈夫分居多年的刘静君。她带着三个女儿和感情极好的保姆李妈住在这里。刘静君当时是一位年近半百的知识妇女,在日伪统治的白色恐怖下,为党做了大量的工作。她朴素端庄,热情奔放,被那些向往革命的青年视为知己。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她那不寻常的经历。
一
刘静君,1890年出生在苏北丰县的一个望族家庭,7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封建家族的桎梏和孤儿境遇,使她萌生了反抗精神。她渴望着享受和兄弟同样的待遇,反对缠足,强烈要求读书。一天晚上,她走到院中,脱口说出:“真是月光如水水如天啊!”被祖父听到,觉得这个孙女天资聪颖,便开始教她读书。
辛亥革命后,刘静君已不满足闺中学的经、史、子、书,要求走出家门去上学。20岁那年,刘静君以震惊全族的毅力,进入本地小学。她的才力,使老师感到无力教授。1914年,又同二弟一起离开家乡,刘静君考入南京女子师范。刘静君读书刻苦,学业优秀,关心国是,尤以国文出色。此时,著名学者胡小石在南京女师执教,对刘静君异常器重,每次批阅她的作文,总是圈圈点点,给予精彩的眉批和评语,还特地送她一个号:“维贞”。
1918年,刘静君在南京女师毕业。她的一位姑父李厚基当时任福建省督军,要聘她去做机要秘书。刘静君拒绝了这个“美差”,回到家乡毗邻的沛县担任女子小学教员,实践“教育教国”的抱负。
30岁那年,刘静君通过以文会友,自由恋爱,和激进报人李亚先(又名李德平)结婚。李在上海的报馆工作,刘静君也随之到了上海,并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文章,闸发她反帝、爱国,主张男女平等的思想。从现在所发现的1920年6月18日的上海《正报》,发表了刘静君《驳<时报>倩侠君<妇女剪发感言>》一文,文章写道:“现在自命人类的人都知道,全人类都应平等,谁也不敢说男子可作的事女子不许作……世界上唯有真理是我们的标准。不要说别的,就像现在到处讲演的杜威,他说,学生在学校出款有限,所以不能干涉学校的管理权。这话我们就不能承认他对……这就是我们服从真理的天性”这些思想敏锐、笔锋犀利的文章,曾引起不少进步青年的共鸣。刘清扬就是看到刘静君的文章后,与之成为深交的。
1920年秋,刘静君来到北京,进入“五四”运动的发源地——北京大学。据她后来写的片断回忆:“1920年秋季,国立北京大学‘开女禁’,开天辟地中国的大学许女人走进来,这就名叫‘开女禁’。那时不叫女学生说自己是北大的学生,只能作旁听生。”“我们女生的人数是屈指可数的,记忆里的几个人是韩恂华、程孝若、黄效英、杨寿璧、奚真、再就是后来作了革命先烈的张挹兰同志(和李大钊同志同时被捕牺牲)。黄效英是被男同学表扬的,因为她一学期没有和男同学说过话”“我那时在他们眼里可能看成是个野人,剪着男发,随便说话,土里土气。我只知道:我是人,我要作人,我要争人权!”从这点点滴滴,可以看出当时争取男女平等的艰难。
入北大不久,刘静君由张国焘等同学陪同,去拜望李大钊同志。大钊同志待人真诚,使刘静君倍感亲切。以后刘静君又数次单独拜望聆教。大钊同志的思想、学问、道德、人品,使她推崇备至,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直到1957年,还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记忆中的李守常先生》一文。
在李大钊同志的影响和直接指导下,刘静君参加创办进步团体“曙光社”,和王统照、郑振铎、耿济之等社员共事,还积极为传播社会主义思想的《曙光》杂志撰稿,并结识了翟秋白、周恩来等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这时刘静君发表的文章,已较前进了一大步,明确提出妇女独立和解放的问题,思想开始从激进的民主主义转向社会主义。
当时正是中共建党初期,张国焘曾向刘静君募集经费。刘静君把自己仅有的贵重物品,如俄国毛毯、金手表等,都交给张去典质。对于朝鲜、越南等殖民地国家的民族解放斗争,她也寄以同情和帮助。朝鲜共产党党员焦山和他的哥哥福山就在刘静君家住过。一些朝鲜同志来刘静君家接头和开会,刘静君总是热诚接待,并在经济上尽力支援,彼此亲热地以姐弟相称。
1921年《曙光》杂志停刊,刘静君陪丈夫李亚先到河南就任项城县县长。项城本是个非常穷困的地方,但因为是袁世凯的老家,在袁登上“洪宪”帝位后,便从三等县升格为一等县,沉重的赋税压得人民喘不过气来。刘静君到那里不久即说服丈夫抛开个人名利、地位,为民请命,将一等县又降回三等县。
这段时间,李亚先政治上、生活上日趋沉沦,夫妻间的感情也随之淡薄。1925年李亚先离任回北京时,竟暗中娶了个姨太太。这对刘静君虽然是个打击,但她坚持一贯的立场,认为自己是独立的人,毅然和李亚先决裂,另立家庭。
1926年,刘静君应北平香山慈幼院院长熊希龄之聘,任该校园文教员,刘静君带着子女也随之搬到香山。熊希龄器重刘静君的才学、人品,要资送她去美国留学,并愿意为她抚养儿女。然而,革命的理想和祟高的事业吸引着刘静君,熊希龄的感情被她谢辞了。就在这一年的冬天,刘静君经郭隆真、张蚰岩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刘静君入党以后,刘静君家成了党的据点。当时的“西郊联席会”就是在她家召开的。刘静君视党内同志如亲人,以自己微薄的薪水接待着同志们。保姆常常要做十几个人的饭,有时担心地对刘静君说:“刘先生,你有多少钱能供这么多人吃饭?”每当这种时候,刘静君总是开导她,给她讲革命道理。
那时刘静君家住香山买卖街48号,在地僻人稀的香山脚下,家里人来人往,极易引起敌人的注意。每当有同志来家,刘静君就叫保姆带着儿女到门口玩耍,提防着那些穿大褂的便衣侦探。刘静君也随时准备着被捕和牺牲。
刘静君对子侄的教育抓得很紧。娘家侄子刘文卓(后改名刘导生)14岁来到姑姑家,准备升高中。刘静君把他交给共产党员胡玉昇培养,使他逐步接受共产主义,16岁就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反帝大同盟,以后又入了党。不仅如此,刘静君对每一个来找她的子侄,都尽力把他们拉向革命。
刘静君 1890-1971 1940年到平西抗日根据地,换上八路军军装时所照,时年五十岁。
二
“四·一二”事变后,李大钊同志被杀害,北方党组织遭到很大破坏。刘静君和党失掉了联系。但是,她始终保持着乐观的斗争精神,继续为党工作。
这时,国民党奠都南京,北京改名北平。蒋介石一面屠杀革命者,一面搞了一些收买人心的“新政”。刘静君的一些同学、朋友处在分化中。有的加入国民党,有的到南京成了新贵。有人劝她加入国民党,还有人劝她报名投考女县长。刘静君对蒋介石仇恨至极,丝亳不为所动,继续留在香山作一名穷教员。
1929年,刘静君的一个朋友任北平市政府社会局长,聘请她担任妇女救济院院长。这样,刘家又搬回城里。
刘静君到任后发现,救济院这个打着“慈善”招牌的机构简直是座监狱,被收养的妇女遭受着非人的待遇。刘静君以院长身份破除陋规,取消夜间上锁,建立请假制度,改善伙食,购置娱乐设施,让她们排演节目开“同乐会”。还办起学校,让青少年妇女学文化,并亲自上堂讲课。对一些被收养的妓女,刘静君亲自帮她们择偶,使之走上正常的生活道路。然而,刘静君的这些做法却遭到上司和同僚们的嫉恨、疑惧,她在任不到一年就被免职了。临走时,院中妇女痛哭挽留。几年以后,刘静君怀着愤懑的心情,以“乐山”的笔名,在《平报》副刊上发表《穷人耶?罪人?!》的文章,揭露妇女救济院的黑暗。
回城里后,刘静君经常去看望、照顾李大钊同志的遗属,尊敬地称大钊同志的夫人为“师母”。大钊同志被害后,反动当局惧怕他和党在人民中的巨大影响,不许出殡埋葬遗体。直到1933年,才在社会舆论和名流学者的斗争下允许祭灵出殡。4月下旬,在浙寺设灵堂公祭。刘静君满怀革命激情,铺开大幅白布,亲手书写了一篇悲壮的挽词。那些天,刘静君异常忙碌劳累,每天都去陪伴和安慰过分悲痛的李夫人。出殡那天,刘静君陪李夫人坐在马车里,沿途布满荷枪实弹的军、警、宪。送殡群众高呼口号,唱国际歌,形成一次大示威;反动当局也来了一次大逮捕。灵柩送到香山万安公墓后,反动当局不许在墓前立碑。刘静君力主必须立碑,为此发生争执。最后不得不将碑埋入地下。晚上刘静君回到家里,讲起这些事还非常愤慨。
不久,大钊同志的夫人也去世了。刘静君主动承担起照顾四个孤儿的责任。当时,蒋梦麟任北大校长,校方每月发给大钊同志遗属抚恤金50元。刘静君把她的一个族嫂找来帮助四个孩子管家。当时大钊同志的大女儿李星华在中法大学读书,二女儿李炎华在中学读书。星期天,姐妹二人常带着两个弟弟到刘静君家来玩,亲切地称刘静君“刘大姐”。以后,李星华感到维持一个家庭困难,决定解散。刘静君帮她把两个弟弟送入免费食宿的香山慈幼院,又同刘清扬设法将李炎华送入也是免费食宿的通县女师。刘静君还在《平扳》副刊发表文章《送守常先生二子入香山慈幼院有感》,呼吁社会舆论关心先烈的后代。
1935年到1936年,为了谋生,刘静君到山东省政府任职员。这期间,经老朋友,冯玉祥的秘书长熊观民引荐,她专程赴泰山拜会隐居在那里的冯玉祥将军。刘静君赞佩冯玉祥将军和共产党合作,领导察绥抗日同盟军同日本帝国主义英勇作战,与冯谈得很投机。后来,她接受在北大听课时的老师梁漱溟先生的邀请,到山东邹平县梁先生主持的乡村建设研究院任教。她教的班是从山东12个县的女师毕业生中抽调来此受训的。当时正值抗日救亡的高潮,刘静君利用一切机会向学生灌输抗日救亡思想。1936年夏天,大表哥刘导生邀我们兄妹三人从北平到邹平度假,刘静君特意组织了一个报告会,让大表哥(当时任北京大学中共支部书记和“民先”总部秘书长)向同学们介绍“一二.九”运动的情况。对于这些活动,粱先生不但未予干涉,还手持佛珠到刘静君的宿舍看望刘的儿女。
三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军占领北平。和刘静君共同从事抗日救亡工作的朋友们纷纷离开北平。娘家侄儿刘导生也受华北各界救国会的指派,到天津负责平、津两市向后方转移的任务。刘静君再次和党员们失掉联系。
1938年初,刘家搬到西单舍饭寺25号。起初,“户主牌”用的是刘静君的名字。一天,刘静君大女儿在大门洞拾到一个折叠成“卍”字形的信方。打开一看,是用拉丁化新文字拼写的信,大意是提醒刘静君注意隐蔽,最好躲避一下。显然,这是党组织关怀刘静君,给她打招呼。是走还是留?刘家进行了讨论。结果还是决定留下来,等着刘导生来信,继续找党。为了隐蔽,刘静君把大门上的“户主牌”换成前夫李德来的名字和职务,她生平第一次以“李太太”的身份接待外人,还在住室挂上梵文佛教吉祥“符”语,据说日本人“信佛”,见到“符”就下跪,这也可以起到掩护作用。
1939年4—5月间,刘家收到从山东某县一个商店寄来的信。发信人署名“侄,道升”,内容是说现在买卖作得很好,想接姑母和表弟妹们去住住,要刘家去济南等着,有人接。刘静君断定这是侄子刘导生来的信,就立即写回信告诉他,他们10天内就到济南。
刘静君带着两个女儿匆匆到了济南,住在刘静君的一位好友王姨家。王姨曾是刘静君的同事,被丈夫遗弃,没有女儿,大概为了寻求精神寄托,成了虔诚的天主教徒。她家住一座舒适的花园洋房,房主人是王姨的好友,也是天主教徒。这样一来,刘静君就成了她们传教的对象。为了工作需要,刘静君每天跟着她们作祷告,还被这二位热心的教徒拉到教堂,接受了由德国牧师主持的洗礼。
在济南住了些日子,已经过了约定的期限,仍不见有人来接,刘静君只好带儿女返回北平。全国解放后才知道,当时刘导生在山东抗日根据地担任《大众日报》社社长,曾委派到敌占区采购纸张油墨的同志带刘静君及儿女到根据地去,可惜这位同志进入敌区后被捕了。
四
回到北平后,刘静君继续等待着,寻找着党的关系。
1939年夏天,刘静君的好友刘道纯对她说,保定女师的一位校医,准备暑假到北平来和家人团聚,请刘静君把南屋借给她住。刘静君对刘道纯非常信任,便答应了。
大约在8月间,刘道纯介绍的那位年轻妇女,带着一个叫葵子的3岁小女孩住进刘家。过了几天,来了一位陌生男子,30岁模样,穿一身普通的长衫、西裤。刘家人正打量间,葵子已跑过去叫“爸爸”。葵子的爸爸不爱讲话,进出都有点神秘。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从哪来?为了解开这个谜,刘静君多次找他交谈,终于取得他的信任。原来他是从大青山根据地来的,姓王。刘静君无限欣喜,找到党组织有希望了。大王来去匆匆,住几天就走了。但他给刘静君留下了和党联系的线索。
9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刘静君按照大王的嘱咐,带着女儿到北海去“玩”。那时北海公园的游人少,五龙亭中间的大亭子——龙泽亭四周有古典的门窗,里面是茶座。刘静君按照大王事先说好的标志,领着儿女直走进亭子,寻找接头人。按约定应是一个男人在茶座看报,桌上放一顶呢帽,现在却看不见。正迟疑间,一个男人走过来向刘静君打招呼:“刘先生!”刘静君也像遇到老朋友似的同他寒喧起来,然后走出五龙亭,沿湖边走着,谈着。这个人就是肖克领导的平西挺进军宣传部部长杨春甫,抗战前在平、津、保一带作地下工作,那时就知道北平妇女文化界的“二刘”(刘清扬、刘静君)。原来大王是党的地下工作人员,他将情况向组织汇报后,组织决定在刘家设据点,派他来和刘静君接关系。
这时,刘静君前夫李德平改变了职务,任伪“豫州和平救国军”总司令部秘书长,常住开封。他暗中与西安国民党方面取得联系,为之收集情报。杨春甫提出,可以利用这个关系,让刘静君的儿子李惕生(与李德平所生)打入大后方工作。不幸的是,李惕生刚到西安,就因“思想左倾”被捕,后因查不到罪证被释放。李惕生返回开封不久,李德平又事发被捕,李惕生也一起下狱。李德平经受酷刑,没有口供,最后惨死于日军狱中。李惕生则于1940年初取保释放,跑回北平。和党接上关系后,刘静君每天都在为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奔忙着。
为根据地采购药品和医疗器械,是一项重要任务,数量大,要的又急,既困难又危险。刘静君一心想着根据地的需要,每次都不顾一切地去完成,还经常乘人力车拉回成箱的药品,亲自送到郊区指定地点,交给根据地来的接收人员。
输送进步青年到根据地去,是刘静君的又一重要任务。刘静君接触的青年很多,他们的情况和觉悟各不相同。有的以前就是“民先”队员,现在积极要求到根据地去;有的虽然思想进步,但还没有决心抛弃舒适的生活去参加艰苦的斗争;有的原来不问政治,没有什么觉悟,只想谋求生活出路;等等。刘静君对那些决心投身抗战的,想尽办法帮助他们出走;对处在十字路口或没有觉悟的,就循循善诱,把他们拉向革命。这样,刘静君的名字和他们家的地址就在进步青年中传开了。找刘静君帮助出走,要求给工作的人越来越多,女一中的学生还织了大批毛衣送到刘家,要求转给八路军。
五
这年的9月中、下旬,刘导生的朋友黄绍岩突然来到姑姑家。她曾参加发行党的地下刊物《北方红旗》,本是刘家常客,地下党被破坏后,同刘家中断了联系。她这次突然出现,必有不寻常的原因。
原来,她应好友何怡平的恳求,利用暑假回了一趟吉林老家,参与了何恰平为丈夫赫智莹(后改名赫洵)越狱的秘密谋划。赫是刘导生在北平师大附中读书时的同学,“赤色互济会”会员,1933年入党。北平的党组织被破坏后,他们夫妇先后回到哈尔滨。赫于1938年被捕,敌人拿不到口供,判了他15年徒刑。赫在狱中结识了老共产党员于树功,经过他们的教育争取,青年狱医赵绍先决定带领他们越狱逃走。但是,越狱后到哪里去?赫首先想到了刘静君。为此,何怡平特请黄绍岩来北平同刘静君商量。不久得知,赫等三人已越狱成功,伪“满洲国”正在通缉他们。
情况紧急,刘静君当即向杨春甫汇报,杨答应送他们到平西根据地去。刘家马上准备迎接这批不寻常的客人。
几天以后,黄绍岩来找刘静君,说赵绍先已到北平,并给她写了信。刘静君立即让女儿李慎拿着黄绍岩给赵绍先的信,到舍饭寺东口外的万有客栈把赵接到家里。赵绍先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很容易引起怀疑,住在刘家不安全,刘静君便把他安顿在西便门外一个开大粪场的朋友家里。
当时西便门外还是一片农村景象,粪场老板是个没有文化的土财主。这个地方虽然安全,但赵的书生形象和老板的家庭太不相称,住长了也会引入注意。刘静君又把赵转移到香山一个朋友的住宅里。香山交通不便,刘静君往返困难,经与杨春甫、黄绍岩商量,又把赵转移到西单舍饭寺东头的花园饭店。这是个庭院式高级饭店,经常住着一些日本官员,中国人很少去住。赵西服革履,又会一口日语,住在这卫倒安全些。过了几天,赵绍先由组织护送,去了平西根据地。
10月下旬的一天,刘静君大女儿李琪放学回家走进客室,沙发上坐着一个架黑边眼镜的男子。李琪正在打量,刘静君笑着说:“你们互相看看,还认得出来不?”还没等大女儿开口,对方已经发话:“是小琪吧?”李琪猛然忆起:“是赫哥!”赫智莹被关了一年多监狱,受了种种酷刑,加上越狱后由关外到北平,辗转躲藏,已是身心交瘁,变了模样。刘静君留他在家中调养,他的经历也要经过组织审查。这样,他每天深夜写一部分自述,次日由李琪转交杨春甫。几天后,审查完毕,杨春甫才同赫见面。11月,由杨春甫安排,赫智莹和黄绍岩一同去了平西根据地。接着,杨春甫也回到平西挺进军。党组织改派大黄和刘静君联系。
六
1939年底,大黄通知刘静君日内可以送几个人去根据地。刘静君决定让女儿李琪和李慎同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起走。这是继赵、赫之后,刘静君介绍出走的第一批人员。1939年12月24日下午,大黄带李琪和李慎到西单商场去和地下交通员郇宇见面。第二天清早,刘静君把她们4人送到舍饭寺东口外的“大北”面包房门前,目送她们登上了开往西直门的公共汽车。
女儿们走后,刘静君继续忙着秘密工作。由于没有了帮手,常要亲自到一些青年家中通知出走的时间。这样,“西单舍反寺25号刘先生”的名声越传越远。女一中、师大女附中、师大女附中、师范大学、辅仁大学、燕京大学等,全同刘静君有了联系。据有人统计,那一时期,经刘静君介绍出走的青年达80人之多。
过了旧年,何怡平带着婆母、三个孩子,以及赵绍先的妻子来到北平。赵的妻子被送往平西根据地,何则不久被捕,死在狱中。加之刘夫李德平在开封被捕,这时,刘静君的处境极其险恶。
1940年5月,组织决定刘静君撤离北平去根据地。刘静君仅用了两天时间准备行装,第三天就带着从开封回来的哥哥和小表弟刘源奔向根据地。这年,刘静君整整50周岁。
到平西后,刘静君被分配到涞水县民族革命中学工作。其子女和侄子则在千里外的华北联合大学学习。刘静君摒除儿女之情,全身心投入革命工作。1941年,组织调她到晋察冀边区的腹地——北岳区,她被选为边区第一届参议会参议员。1944年,刘静君到了延安。在一次小型宴会上,她见到了毛泽东同志。毛主席风趣地向她打招呼:“我知道你,你是丰、沛子弟,汉高祖的后代。”刘静君也幽默地回答:“我可不要他,他是封建帝王,我是平民百姓。”在座者都笑了。
1948年,经中央组织部批准,刘静君重新入党,没有候补期。
经过8年抗战和4年解放战争,北平又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刘静君也回到这战斗过多年的古城。1971年逝世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