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
文/ 李 龙
第四章 血雨腥风(一)
平静忙完工作，中午下班回到家来，准备吃饭。可与往日不同的是，桌子上既无饭菜，也不见孩子们的踪影。她顿时预感到情况不妙。刚才上班时曾听到门诊附近又发生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后来听说门诊那边还死了人。现在回到家里，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她立刻一种不祥之感立刻涌上心头。
她轻轻推开婆婆单独住的那间耳房，看到婆婆一只手正搂着7岁的平韵，一只手对着窗户挥舞着，嘴里念念有词地喊道“天上的神，地下的仙，我求神仙多保佑。佑我韵儿化凶险，保我孙儿都平安。除邪魔，降鬼怪，快快还我魂魄来，快快还我魂魄来！”说完，老太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面对窗外，紧闭双眼，唸唸有词地在黙颂着什么，片刻她放下双手回转身来，发现了直立在耳房门前的平静，她先是一怔，接着便有点张口结舌地对儿媳妇说：“孩子们…孩子们…被惊吓啦，我…我…正帮他们还魂呢”。
平静站在门首已多时，她听出老太是好意，生怕自己突然冒出一句话，吓着在场的所有人。因为她已经听出孩子们被惊吓着，老太太正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为孩子们还魂附体，降妖去魔。这老太求神去魔的过程和方法，平静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遇见，所以她也被封建迷信那一套所吸引，竟忘了安慰一下老太太。还是郝帅反应快，他上前拉起妈妈的手说：“奶奶，你看我妈也跟你在一起求神呢！”说着晃动妈妈的手，直给她眨眼睛。平静回过神来马上回复道：“妈，谢谢你啦，为这帮惹事生非的孩子，让你担惊受怕啦！”
听到儿媳妇没有责怪自己在家搞封建迷信，老太太那颗原本紧张，慌恐而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看看平静，一脸的和气，再看看孩子们，除过韵儿仍在惊厥中，有点发烧外，平凡和郝奇都巳经安静下来了，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基本恢复到正常了，就连孩子们被惊吓后乱奓的头发也变得平顺了。看到这些老太这心里立刻有种莫名的激动，心想：如果今天不是我及时给孩子们追魄还魂，他们在外吓丢了的三魂七魄，还不知几时能复体？既然儿媳没有怨我，咱今日也算给这个家，立了头功一件。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时间已到中午，想去张啰一家人的午饭，刚迈出步子，就感到自己头发晕腿发软，身子开始打晃，眼急手快的平静快步上前搀扶住老太，郝帅从另一侧也扶着奶奶来到床前，让老人家先躺下。平静一面给她盖被单，一面说：“妈，你的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刚才又为几个孩子，累了半晌。午饭的事你别操心，让郝帅去食堂买回来就是了。家里的事情现在开始都交给我，你得好好休息吧”。说罢招呼着孩子们离开了耳房，将门轻轻带上。片刻，平静又折返进来，在老太耳边轻轻地问：“妈，等会想吃点啥，我去给你做？”“觉得浑身乏力，身上发软，不想吃啥，就想睡会儿”。老太说着冲儿媳摆摆手。
平静退出耳房，先将发烧的平韵安置在大床上睡下后，来到外间，详细的问起上午发生的事情经过，这一问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母亲刚走后不久，郝帅负责在耳房陪着奶奶。平凡，郝奇和小妹都在外间无事可干。他们刚才听母亲说，外面发生两派的真刀真枪的武斗，也听到了枪声和爆炸声。从小到大，他们只是在电影上见过真枪实弹，现实生活中，几个孩子何曾见过。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平凡忍不住想出去看看，郝奇见二哥想去，自己也想跟着去。
他俩听着外面特安静之后，背着大哥郝帅，悄悄开门钻出了房间，来到门诊楼前看热闹。哪知回头发现了后面还跟着个尾巴平韵。仨人一起来到了被炸坏的门诊楼前，看到还有邻居的几个孩子，已然先到了。平凡上前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自己那颗紧张的心也顿时放松了下来。这群小伙伴们，似乎也感觉刚才那阵，双方的战斗非常激烈，因为如今现场还有股浓浓的火药味和血腥味。但见被炸坏和震破的玻璃门窗，散落一地。
平韵眼尖，发现破窗户下的墙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粉白粉白像花朵的一样的东西，感觉好玩，便上手去抓。平凡刚才听同伴说过墙上挂的那玩意是死人的脑浆。他万万没想到，小妹居然会伸手去抓。他眼疾手快，赶忙冲上去把妹妹手打落。与此同时，他发现墙上除过人脑浆之外还粘着些大大小小的人的碎肉，其味无比腥臭难闻。
妹妹被打生疼，差点哭出来。平凡已然被吓得腿脚发软，拉起妹妹的手，踩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快速往家飞跑。他们只顾低头跑路，竟撞在了急匆匆赶往门诊的担架上。平凡兄妹站立不稳，差点爬在那担架上。上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四肢淌血，痛苦抽搐的年轻人。平韵的双手撑着伤者才算站稳身体，也就在那一瞬间，她被那满面是血，行将垂死之人瞥了一眼，四目相对，直吓的平韵魂飞天外…平凡，郝奇也被担架上这位五官都变形之人的表情惊的目瞪口呆！他们慌张张如丧家之犬，向家飞奔，只怕跑慢了，被那人拉在怀里，做个冤死鬼！真跑到家门口，平凡多少稳住了点心神，他嘱咐弟弟，扶着妹妹，在这等。自己先进去拿个脸盆儿和肥皂来。咱们今天必须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再经过消毒后，才能一同进家。就这样，他们仨连惊带吓，终于进到了家门。
再说郝帅不见了弟弟妹妹，知道这三人跑了出去，心里着急，想去找找，可是奶奶身体不爽，他也不敢离开。一直看到平凡回家后，他才安下心来。追问平凡，平凡略带惊恐地将在外面的所经所见之事逐一向郝帅做了细说。郝帅这次真火了，他命令似的大声宣布：“今后没有我的同意，哪个再敢偷跑出去，我就对他不客气啦！”说着攥起了拳头。“子弹不长眼和弹片会乱飞，万一你们谁中了枪弹还有命在吗？”郝帅红着眼圈接着说。
平凡，郝奇，低头不语，哪知连惊带吓的小妹平韵实在扛不住了，竟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昏死过去了。郝帅赶紧扶起她来，连呼带叫，先掐人中，再拍打前胸后背，片刻小妹缓醒过来。可功夫不大又说“头晕恶心想吐”，这可吓坏了兄弟三人。外屋的动静很大，惊动了奶奶，奶奶从耳房里出来，看见小妹情况不妙。她命孩子们将外面发生的情况告知奶奶。平凡认真地给老人学说。
奶奶听罢，心里有了数，她知道三个孩子今天都撞上了鬼，中了邪，还被妖魔吓破了胆，慑取了魂。今天我要用驱鬼法，赶走平韵身上的邪魔。还要把孙儿们，被吓飞的魂魄招回他们的体内，让孩子们平安无虞。老太告诉孩子们，你们小妹身上中了邪魔，必须用驱赶法，把邪魔从她身驱赶掉，然后召回你们被吓飞的魂魄。孩子们听了之后，如云山雾绕，根本搞不清更听不懂奶奶在说什么？只好按老人的吩咐，大家来到奶奶的耳房，听奶奶的安排。于是，耳房里就出现了刚才平静进屋后，看到的那老太追魂的一幕。
晚上郝锐回家，平静将白天家里家外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丈夫，同时将女儿受到惊吓，找医院儿科大夫瞧过，并口服了惊风散等药物，孩子目前已镇静下来，并且退烧了。郝锐心疼地看着熟睡的，刚退烧的，脸蛋红扑扑的爱女的面颊，用手摸摸额头，再摸摸脖颈，仔细地观察着孩子的五官和呼吸，看完这一切，他微笑着对妻子说：“放心吧，天亮以后女儿就会好起来的。不过受到惊吓的她，暂时必须要有人时刻地陪着才好，否则会造成恐惧症，一时半会很难治愈”。平静说：“这几个晚上都由我陪女儿睡。烦劳你与儿子们凑合几日”。郝锐听罢，便来到平凡和郝奇的床前，认真仔细地给他俩进行了检查，发现他们身上被惊吓的症状轻微，让每人口服一袋惊风散之后，大家安歇不提。
由于两派斗争的加剧，彼此对所谓被批斗的“黑五类”有所放松。因此郝锐便可以暂时正常回家了。眼下最让他感到糟心的便是家事。在他看来是国事影响了他的家事。这不郝锐刚过了两天舒心的日子，烦心事便找上了门。原来他与二弟观点不同，而他和三弟是一个阵营的保皇派；二弟属于造反派。如今但凡三兄弟一见面，这仨人因政见不同，便会不停地互掐，谁也不服谁。最后竟然翻了脸，二弟干脆二个月不回家了，甚至连生病的老娘都不来看上一眼。
老太想儿子，有时偷偷地摸眼泪，被平静发现后，他告诉三弟：“今天礼拜，你必须找到二弟，就说我让他回家看望病重的老母，不来不行”。三弟领命照办，软缠硬磨引来了二弟，哪知老二在看完母亲从耳房出来，又与大哥和三弟因为观点的问题争吵了起来。气得老太太从耳房出来，指着老二大骂：“好你个没心没肺的浪儿，你爹死的早，若不是你大哥大嫂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你供养大，让你有文化有工作，哪有你的今天。你个混球，我不管你是信这个还是信那个，今天你必须给我信大哥大嫂！”
二弟还想争辩，结果被老太历声喝道：“还敢犟嘴，给我跪下”。二弟无可奈何地跪在母亲面前，老太举起手杖要打，被平静赶紧拦住。她上前扶起二弟说：“有啥解不开的跟我说，嫂子是个没观点的和稀泥之人”。二弟一向对大哥大嫂都存有敬畏之心，今天被老娘一骂，被嫂子一劝，他想起多年前父亲病逝，大哥被关，嫂子一人带着几个孩子，家里也穷。但为了能让他来到城里，嫂子居然卖血凑钱攒路费。每次想到这，他鼻子都会发酸，掉下眼泪来。今天他觉得前一段时间，自己特别对不起老娘和哥嫂。因此二次跪倒在地，向母亲和哥嫂陪罪。看看时机成熟，大哥和三弟将老二拉进里屋密谈去了……从此一家人又站在了同一立场，总算是没搞分裂。
要说文革期间的这个观点立场可是大于天的。这玩意当时的确害人不浅。由于观点和立场不同，夫妻离婚有之，兄弟反睦有之，姐妹断情有之，父子为仇有之，父母与子女断绝关系有之，儿女抄父母家者亦有之。诸多投机钻营者，为达到一己私欲，而逼专家跳楼自杀的、上吊的、逼疯的、卧轨的、自残的举不甚举。那时皆因观点和立场不同，为此而殉道者大有人在……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