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一段遥远的记忆（二）
文/ 黄建华
二、去新疆的路上
从长沙坐上了去郑州的火车后，火车慢慢地起动了。
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房子和街道，熟悉的城市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多么难舍部队这个大家庭啊！还有那些战友们，离开了部队就像孩子离开了自己的亲娘，父母的心里五味杂陈，眼泪迷糊了双眼……而从小在铁道兵部队里生长，上学放学都走在铁轨路上的我和哥哥，还有没上学的妹妹，没有真正驰骋在铁道上去感受火车的风驰电掣，此时此刻又怎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呢！所以不懂事的三个孩子兴奋不已，时而在走道上走走窜窜，时而在卧铺上的小梯子上爬上爬下的，一会又看看外面急速闪去的画面，感觉到处都有诱惑力。
火车上虽然人满为患，各种人物各种姿态都有。我们三兄妹感觉一切都很好奇，无忧无虑，母亲看到我们欢快的样子，心里的阴霾逐渐趋散，心情也开朗了许多。第二天下午到了郑州，郑州是个大站，南来北往的人都在这里转车，车站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秩序不太好，流浪的小孩也不少，他们蓬头垢面，捡着烟头，有的躲在厕所里交头接耳，有的贼眉鼠眼地到处乱窜，稍不注意就会把东西拎跑。所以下车之前，父亲叮嘱不要乱走，跟着大人。
父亲扛着最重的一口帆布箱子，另一只手牵着六岁的妹妹，母亲手上各提着两个包，我和背着小挎包的哥哥紧随其后，顺着人流你推我搡地出了站又进了站，然后又在候车室等着。父亲去买去西安的车票，依然是三张卧铺票。买好了，我们跟着父亲在附近找了一家旅社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坐上了去西安的火车。
当天中午就到了西安，一下火车父亲就去买到乌鲁木齐的车票，买好后又带我们坐电车，来到铁二师招待所，师领导又接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因为去新疆的火车是好几天发一次，我们住了好几天。第四天，我们终于坐上了去乌鲁木齐的火车。
火车一路西行穿行在崇山峻岭中，隧道开始多起来，一过隧道煤烟直往车箱里钻，很呛人，熏的脸上是煤灰。刚开始还能忍受，后来隧道越来越多，熏的人有点难受了，我们不停地关窗开窗，但脸上还是熏得黑乎乎的，特别是眼睛、眉毛、鼻翼旁、鼻孔里，喉咙里都是痒痒的，干咳不舒服，连牙齿缝都是黑的。火车进入青海后，气候开始变化，温度降低了。怕我们着了凉 ，母亲有准备地从帆布箱子里拿出了外套和绒衣给我们几个换上，我的花裙子也暂时收进了箱子里。
火车一整天行进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没有人烟，没有树木，没有河流，一望无际的是大沙漠，母亲的心是越走越凉……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快看，火焰山到了”，父亲指着一片红褐色高低起浮的山峦。“哦，这就是吐鲁番盆地了”，母亲自言自语道。
顺着父亲指的方向，我们望去，远处一大片像金字塔一样的山，一座座高低起伏，光秃秃，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确实就像大火烧过了一样，当时就以为是孙悟空放火烧成了这样的，我们三兄妹看到后很兴奋，浮想联翩……火车在前进，越走越远，火焰山也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然而，我的心里还久久沉醉在父亲讲的《孙悟空向牛魔王借芭蕉扇》的故事里……
火车离乌鲁木齐越来越近了，我们都翘首以待望着前方，目标越来越近，火车终于进站到达目的地，这里与湖南有一个小时的时差。
乌鲁木齐为古准噶尔语，意为“优美的牧场”，是古丝绸之路新北道上的重镇，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汇点，也是全世界离海洋最远的大城市，但却是离冰川最近的城市，仅一百公里。这里的天气真是变化多端，我们到了这天是8月26号，天居然下起了小雪粒。
出了火车站没等多久，一辆白色轿车朝我们驶来，这是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特意派车来接我们的。我们来到了新疆第一招待所，安顿好房间后，被安排到一个大澡堂里洗澡。第一次看到这么又大又干净的澡堂，里面还有一个大水池子，母亲带着我和妹妹，父亲带着哥哥，好好地泡了一个澡，灰不溜秋的我们大变了样，也有了精神。
新疆第一招待所，有五层高，房间很大，都是木板床，简易的被单是条纹的，干干净净。食堂也很大，像个大礼堂，窗户上有洁白的窗帘，大厅后半边有可以折叠的木制屏风，屏风上面是白色的纱，大圆桌子可以坐十个，人满了就上馒头和咸菜，父亲早已买好了餐票，一人一张。票很小，放在桌子上，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座满了十个人，有人来收票，按照十个人的分量，一盆馒头端上来，中间摆着两三碟小咸菜，大厅中间摆了一个大铁皮圆桶，那是免费汤。有时是鸡蛋汤，有时是清汤，有点菜叶子，有时有几片冬瓜，清汤寡水，但却可口，我们吃啥都香。
去后峡的山路既窄急弯又多，路况复杂且险恶，路大都在半山腰，坑坑洼洼。吉普车开起来蹦蹦跳跳，黄土加小石头子，转弯打着滑，车后尘土飞扬。来时不知后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一路行来满满的新鲜感，进了山里才知道什么是惊险和害怕。
陡峭的崖壁和看不见底的深渊，沿着山势开凿出的蜿蜒曲折的山路 ，我们坐在车上提心吊胆的，特别是转弯处，这里如遇雨天，还常常发生泥石流，山体松动后大大小小的石块就滚落下来，横在路当中，有时砸向来往的汽车，异常危险。气候多变，有时六月飞雪， 刚刚蓝天白云，一会就是冰雹或雨。我们一路上没有遇见冰雪和下雨天，偶有小的落石横在路上，司机都巧妙地躲了过去。一路七拐八拐颠簸了两三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后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