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智远
风是秋天的信使,它带着节气的温度,一天比一天凉,一天比一天来劲,吹的天高云淡,秋天的步子越走越深沉。
庄浪河两岸的包谷、糜子、谷子、油葵、枣子、软儿梨、苹果等等,果实累累,谦逊地垂下头,深深地向大地致谢。站在广阔的田野上,极目四望,看着这比黄金还贵,比群星璀璨的秋天,叫人怎么能不激动?像母亲肚子里躁动的临产婴儿,巴望和期待着幸福到来。想想这“十月怀胎”般的日月,就像怀揣青瓷、美玉的母亲,穿行熙熙攘攘的闹市,时时操心,步步留意,小心谨慎地迎接庄严大美的新世界。这里面有无穷的喜悦,还有生活的隐痛考验。这是临产的前夕,需要娴静、健康,并把这种能量永久地传播在天地之间——这就是秋天,饱满的粮食,满地的果实,都是经历磨难辛劳之后,收获的珍珠。
勤劳朴实的父老乡亲们,和母亲一样,在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共同挥毫泼墨,描绘着一父巨大的山水画长卷。天地日月,风雪雨露,春华秋实,四季轮回,均在其间。
西边,天际染上了一层胭脂红;夕阳,像一个熟透了的巨大西红柿,把白昼最后的时刻,装点得像红玫瑰一般艳丽和富有质感;夕阳,也给屋顶上的脊兽和瓦片,镀上了一层娇羞的红晕。它站在西山头上,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西方的天空,把自己的余晖洒到群山之巅。丰收的田野,沉浸在白昼即将结束的寂静里。
太阳又一次冒出了东山头,一群麻雀,像一阵骤雨,“扑啦啦”地落在旱坪上的糜子地里。看庄稼的老农,赶忙吹哨子、抛土块,这群“小贼娃子”,急忙飞到远处。但不一会,十几只胆大的小家伙,又飞进了糜子地。这时,孙子正好来送早饭。他掏出弹弓,石子弹丸连连射出,麻雀们害怕了,只好飞向远处。在大树上筑了窝的喜鹊,不慌不忙。它们在树上迎晨送晚,生儿育女,报晴告阴,生活的充实而又快乐。
树上的软儿梨们,由绿逐渐变黄,饱含汁水,散发出幽幽的果香。一颗颗红富士苹果,露着红红的笑脸,静立枝头。一串串枣子,在太阳下,闪烁着红褐色的油亮;那些葡萄串儿,像下垂的紫瀑布的浪花——生命一旦果实累累,酿成香甜,恭谦便成了一种无言的姿态。
田野里,凉风嗖嗖,杏树的叶子,变黄、变红;田埂、水渠旁挤得稠稠密密的玫瑰,它们的叶子也变红了。一片栎树叶子,飞到我的脚跟边,它使我眼前一亮,噢,这是绿色生命舞出的热血!
晚风里,田埂上的芨芨草,河边湿地里的芦草、蒲苇,抬着头,仰望天空,向落日行注目礼,作庄严肃穆的送行。看着太阳缓缓、壮美的落下,此时,我和草木一样,屏气凝神,沉浸在这盛大的仪式里,内心只有崇拜和感恩。
晚饭后,农家院里,一家人围在一起,梳辫大蒜。他们把大蒜的茎叶,像梳理大姑娘头上的辫子一样,认真地绞辫在一起,让那些饱满充实的蒜咕嘟,整齐地排列在蒜瓣上。五十个蒜头为一辫,不多不少,挂在屋檐下,让风把多余的水分带走,避免潮湿霉烂,才好进入蔬菜交易市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弯新月,还有星星们,次第点燃了它们的灯光。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有的已早早歇息,有的坐在院子里,点起一锅旱烟——这是一种最歇心的解乏方式。圈里的羊儿,卧在地上,蠕动嘴巴,咀嚼着反刍的食物。村口,不知谁家的狗,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吠叫着。夜风轻拂,送来果园里醉人的香味。树上的叶子,飘落下来,在习习的凉风里,忽忽悠悠,像沉浸在梦中的小儿。深邃的天宇里,星星不住地眨着眼睛。偶尔,有一颗流星从空中划过,随即消失......
在月牙西沉和絮语呢喃的星光中,沉寂的秋夜逐渐深沉,我的心情,也融进了这无边的也色中。我愿变成为一粒种子、一颗果实、一株小树,或是一只鸣虫、一片树叶,既是一把泥土也可,融入这深深的秋意中,融进这希望无限的黄土地里......这是一个质感鲜明的夜晚,也是我心灵栖息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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