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刀(一)
——节选自作者长篇小说《金家磨的声音》
□陈发希
初春的太阳,温柔地探出了地平线,如同羞涩的少女轻掀面纱,将第一缕暖阳轻轻洒落在沉睡了一冬的大地上。薄雾缭绕的田野间,露珠在嫩叶尖上闪烁,像是镶嵌了无数细小的钻石,随着晨风的轻抚,缓缓滑落,滴入泥土,滋润着苏醒的生命。远处,桃花含苞待放,枝头已染上淡淡的粉,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在蔚蓝的天幕下勾勒出一幅生机盎然的画卷。小溪边,冰雪消融,潺潺流水声与鸟鸣交织成春日的序曲,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而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沉浸在这份初春的温柔与希望之中。
玉娘养了很多小鸡,鸡圈设在书房的隔壁。一到晚上睡觉前,玉娘就举着煤油灯在泥皮墙上捉“臭臭”(臭虫),这虫子咬人,爬在人身上专吸人血,让人奇炎难忍,泥皮墙上捉的是一道道血印子,后来发现这东西在鸡身上繁殖,泛滥成灾。玉娘把鸡圈在了羊圈隔壁。玉娘在捉“臭臭”时,嘴里就经常念叨“这些坏东西,就和曹腊的哥哥曹一样坏,捏死你,挤死你……”。前些日,曹旺拿着切刀把自己的女人抹了脖子。
曹旺和自己的女人潘春兰结婚半年多,曹旺一直想圆房,可潘春兰就是不答应。
夜幕降临,昏黄的油灯下,潘春兰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把切刀,眼神中满是坚决与哀愁。窗外,初春的微风带着凉意,轻轻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似乎试图吹散她心中的阴霾。曹腊站在门边,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长,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
“春兰,我知道你心里有苦,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真正成为一家人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恳求。
潘春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眶微红:“你个驴日,你不懂,我心中有结未解,我本来就不同意这桩婚事,让我无法跨越那一步。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还是散了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切刀,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潘春兰天天晚上晚觉都把切刀压在枕头底下,曹旺吓得不敢靠近。
曹旺站在昏暗的角落,目光闪烁不定,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算计的眼睛,此刻却满是畏惧。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薄冰之上,生怕惊动了那沉睡在夜色中的不安。潘春兰的身影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决绝而脆弱,那把切刀仿佛成了她无形的盔甲,让曹旺不敢轻易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静默,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才勉强打破了这份死寂。曹旺的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转身,默默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的是无尽的阴影与未解的谜团。
潘春兰站在窗前,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她略显圆润的脸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的光辉。她的身躯虽略显微胖,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感,那是一种历经风霜后沉淀下的坚韧与不屈。她的眼神,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缓缓转过身,手中的切刀在微弱的烛光下映出一抹寒光,但此刻的她,并未将其视为武器,而是更像是一个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的守护者。她轻轻将切刀置于枕头下,系了五根裤腰带上炕睡下了。
潘春兰系上最后一根裤腰带时,动作显得格外缓慢而坚定,每一根都像是她内心防线的一层加固,抵御着外界的一切侵扰与不安。她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土炕,确保它足够坚实,足以承载她今夜所有的思绪与梦境。随后,她缓缓躺下,将身体完全融入这简陋却温暖的床铺之中。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屋内,在她的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与昏黄的烛光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既神秘又宁静的氛围。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深沉,眉宇间紧锁的忧愁似乎在梦中找到了片刻的释放。在这静谧的夜晚,潘春兰仿佛与世隔绝,只有那五根紧绷的裤腰带,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倔强与自我保护。
曹旺站在炕边,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他凝视着潘春兰沉睡的身影,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有不解,有心疼,更有深深的无奈。他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无数障碍,最终停在炕沿边。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轻轻抬手,想拂去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却又在半空中停下,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他的目光在潘春兰紧锁的眉头上停留许久,那里藏着太多他未曾触及的秘密与伤痛。最终,他只能将这份关怀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缓缓收回手,在炕的另边躺下了,曹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两人之间都有那难以逾越的鸿沟。
多少个夜晚,曹旺都没能如愿以偿。
月光如细丝般穿透窗棂,斑驳地洒在简陋的屋内,给这静谧的夜晚添了几分凉意。曹旺辗转反侧,每一次翻身都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凝视着潘春兰的背影,那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却也如同遥远的潮汐,让他无法触及。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想要描绘出她轮廓的每一分细腻,却又害怕这份轻微的触碰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夜风透过半开的窗缝,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也似乎在提醒他,他们之间横亘的,不仅仅是这短短的距离,更是岁月累积下的重重隔阂与误解。
曹旺三十岁了才娶了个女人,可女人碰也不让碰,摸也不能摸,想着就生气。
曹旺的怒气在胸腔中翻腾,如同被囚禁的野兽急于挣脱牢笼。他猛地坐起身,月光下,脸上的阴影更深了几分,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双手紧握成拳,骨节间发出细微却坚定的声响,那是他内心挣扎与不甘的宣泄。他瞪视着潘春兰的背影,那份平静与安详在他眼中却成了刺眼的冷漠与拒绝。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压抑,他下定定了决心,在潘春兰睡熟时,悄悄从她枕头下拿出了寒光闪闪的切刀。
月光下,切刀的反光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刺眼,曹旺的手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握紧了那冰冷的切刀。他凝视着沉睡中的潘春兰,那柔和的轮廓在月光的抚摸下显得格外宁静,与手中锋利的切刀形成鲜明对比。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胸中燃起更旺的怒火。最终,他缓缓举起手,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却又在即将触及潘春兰的那一刻猛然停下。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刀刃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挣扎的回响。曹旺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痛苦,最终,他闭上眼,狠狠地将切刀割向潘春兰的脖子。
他一手抓着潘春兰的头发,一手拿着切刀割向潘春兰的脖子,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刀刃划破肌肤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撕裂了夜的帷幕。鲜血瞬间涌出,鲜艳而刺眼,如同绽放的彼岸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妖异。它们跳跃着,飞溅而出,有的落在曹旺惊愕的脸庞上,温热而又黏稠,带着不容抗拒的死亡气息;有的则沿着潘春兰的脖颈滑落,染红了衣襟,有的喷溅在小屋的顶棚上,白粉皮墙上,描绘出一幅触目惊心的画卷。潘春兰的身体在睡梦中微微抽搐,眉头紧锁,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却又无力挣扎。曹旺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摁着潘春兰,直到她一动不动,没了呼吸才放松双手。月光下,这一切显得既残忍又凄美,如同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正悄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