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发希(凉州):杀猪(一)

文摘   文化   2024-08-17 07:00   甘肃  

【书香怡苑】No.3135期        本期编辑:蔡芳芳     

杀猪(一)


——节选自作者长篇小说《金家磨的声音》

□陈发希


进入腊月,年关将至。

金家磨村被一层淡淡的薄雾轻柔地包裹着,仿佛披上了一层银纱。巷道内也热闹起来,将冬日的寒意驱散了几分。家家户户的门前,忙碌的身影穿梭不停,扫庄门的,拿着杨梅红纸到村文书家写春联的,红纸黑字间洋溢着过年的喜悦;眼中闪烁着对过年的无限憧憬。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火药味与厨房里的饭菜香,交织成一首温馨而热闹的迎春序曲。

三叔牵了一头玉娘养下的大肥猪。在村东口架了一口特大的锅,准备烫猪毛。

晨光初破薄雾,金家磨村的东口聚拢了一圈又一圈的村民,孩子们更是兴奋得挤在最前头,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三叔手持一柄锋利的尖刀,眼神坚定而温柔地望向那头大肥猪,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不安地哼唧着。随着三叔一声低沉的吆喝,周围瞬间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和近处村民们屏息的呼吸。

三叔叫了两个小伙子把大肥猪抬到案上,让他们把大肥猪摁住,三叔迅速而精准地将尖刀插入猪脖子,动作利落得仿佛多年的老手艺人。一股温热的血线喷涌而出,玉娘早已准备好的大盆稳稳接住,鲜血瞬间染红了盆沿。

大肥猪挣扎了几下,终是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几声微弱的喘息。村民们纷纷上前,有的帮忙抬猪入锅,有的则忙着添柴加薪,火焰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的脸庞。锅中开水翻滚,热气蒸腾而上,与周遭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喜庆。

两个小伙子和三叔把肥猪抬着慢慢放到大锅里烫猪毛。

大肥猪刚一触到滚烫的水面,便激起一阵氤氲的蒸汽,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猪皮遇热迅速收缩,发出“嗞嗞”的声响,与锅下熊熊燃烧的柴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乡村年味乐章。

三叔手持长柄铁铲,动作娴熟地在猪身上来回翻动,确保每一寸肌肤都能均匀受热。众人齐心协力拔的拔,撕的撕,猪毛在高温的洗礼下逐渐卷曲、脱落,露出白里透红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肉香。

孩子们瞪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奋,偶尔有几声惊叹或嬉笑从人群中传出,为这庄重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泼。晨光透过薄雾,洒在这片忙碌而温馨的场景上,金家磨村的年味,在这一刻被悄然酝酿得更加浓厚。

片刻间,精条滑亮的大肥猪被众人掉在了村口的歪脖子榆树上,准备开膛破肚。

猪身悬于榆树之下,晨光斑驳地洒在那光洁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三叔手持锋利的尖刀,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对这份传统手艺的尊重与敬畏。他轻轻在猪腹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动作之细腻,仿佛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随着刀刃的深入,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与内脏的气息交织而出,却也预示着丰收的喜悦。周围的村民屏息凝视,有的低头默念着祈福的话语,有的则轻轻交换着期待的眼神。三叔的手在猪腹内灵巧地翻动着,逐一取出内脏,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阳光逐渐驱散薄雾,将这一幕定格成了金家磨村年味中最生动、最温馨的画面。

晨夕和小伙伴们紧追不舍的跟着三叔,三叔知道他们的心思。晨夕拉拉三叔的衣脚:

“三叔……三叔……猪祟(尿)泡呢?”

“少等,还没取下来呢!”三叔温和的笑着取下猪崇(尿)泡(猪的膀胱),把尿液挤到地上,交到晨夕手里:

“拿上玩去吧!”

晨夕接过猪崇泡,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得到了一个稀世珍宝。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嘴对准那柔软的开口,轻轻吹了一口气。随着气流缓缓注入,猪崇泡渐渐鼓胀起来,变得透明而富有弹性,像极了一个小小的透明气球。晨夕越吹越起劲,猪崇泡在空中轻轻摇曳,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引得周围的小伙伴们一阵惊呼和欢笑。阳光透过吹大的猪崇泡,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为这充满年味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童趣与梦幻。晨夕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的快乐都凝聚在了这个猪祟泡之中。

三叔看着晨夕吹大的猪祟泡,眼中满是慈爱与温柔。那透明的气泡在阳光下轻轻旋转,仿佛承载着童年的无忧无虑和纯真的梦想。晨夕的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探索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它破碎。周围的小伙伴们围成一圈,瞪大眼睛,屏息以待,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奇妙瞬间。阳光透过气泡,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这一刻定格成了永恒。空气中弥漫着欢声笑语,与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共同编织着金家磨村最温馨、最动人的年味记忆。

“行了……都这么大了……再吹憋(炸)掉了……”三叔和玉娘的脸上满是欢笑。晨夕小脸憋的通红,玉娘赶紧拿着布条条帮晨夕扎住猪祟泡。

晨夕拿着猪崇泡,如同握着一枚神奇的魔法球,兴奋地穿梭在村中的巷道里。阳光从屋檐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洒在湿漉漉的土路上,与晨夕手中那晶莹剔透的猪崇泡交相辉映,每一步都踏出了斑斓的光影。巷道的两旁,是村民们忙碌而温馨的身影,偶尔传来的交谈声和笑声,与远处偶尔响起的鞭炮声交织成一首欢快的年节乐章。

晨夕跑得飞快,猪崇泡在他手中轻轻摇晃,发出“噗噗”的脆响,引得路边玩耍的孩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的甚至跟在他身后追逐嬉戏。晨夕的笑容在阳光下更加灿烂,他回头望向那些小伙伴,眼中闪烁着得意与分享的光芒,仿佛在说:“看,我的猪崇泡多神奇!”

晨夕和晨宏把猪祟泡放到地上当足球踢,许多小伙伴也加入了进来。

阳光斑驳地洒在村间空地上,晨夕兴奋地一脚踢出猪崇泡,那透明的球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宛如一颗镶嵌着阳光的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轻盈地跃过几双伸出的小手,最终稳稳落在不远处,轻轻弹跳几下,发出悦耳的“噗噗”声,引得周围孩子们一阵哄笑和欢呼。晨宏不甘示弱,一个箭步冲上去,脚尖轻轻一勾,猪崇泡又轻盈地飞起,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欢快的轨迹。孩子们的笑声、呼喊声与猪崇泡的“噗噗”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金家磨村最纯真、最动人的冬日乐章。

突然,只听“呯”的一声响,如同晴空中的惊雷,打破了冬日的宁静。猪崇泡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爆裂开来,细碎的水珠如同被释放的精灵,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四散飞溅。孩子们惊得四散而逃,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绚烂的一刻,眼中既有惊吓也有兴奋。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清新的水汽,混合着泥土与阳光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晨夕呆立当场,眼泪汪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快要哭出声来,旁边的小伙伴拉长声音唱出顺口溜:

“嘚了嘛哟……摔一跤……

一跤跤着十字里……

老马撵着个老叫驴,

光棍出来丢色儿,

一丢丢了个五点子,

眼睛蹦成个驴卵子。”

晨夕随即被周围小伙伴们的笑声感染,嘴角再次上扬,仿佛那声爆裂也是这场欢乐盛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将他们的快乐推向了又一个高潮。

小伙们看到晨夕笑了,又出一段顺口溜:

“一嚎(哭)一笑……

脖子里挂着个崇泡,

尿崇起了拾上,

上炕起了挤烂,

黄水冒了一炕……”

众伙伴哈哈大笑,晨夕听着在说自己,小嘴又咧了起来,手里拿着憋掉的猪崇泡,那种失落的心情难以表达。

晨夕的小手握紧了那已失去光泽的猪崇泡,眼神中交织着不舍与困惑。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低垂的眼帘上,金色的光芒与眼底的泪光交相辉映,仿佛每一滴泪珠都承载着童年的纯真与梦想的破灭。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四周欢笑的小伙伴,那份纯真的笑容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周围的欢声笑语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晨夕的世界只剩下手中那不再完整的猪崇泡,和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失落。他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憋掉的猪崇泡贴近胸口,仿佛这样能找回那份失去的神奇与快乐,但胸口的温热却怎么也温暖不了手中那片冰冷的透明。

众伙伴看到晨夕的脸色,接着又唱:

“下双有个皮匠……

球上套了个里挡,

车床上车着取烂,

人们才经了个实面。

消息传到吴家井,

姑娘吓着把腿夹紧。

消息传到加拿大,

白求恩吓着咵咵咵。

消息传到朝鲜,

金日成说的,

中国就是男多女少的表现。

消息传到西藏,

喇嘛和尚把经念。

消息传到美国,

哈娜达小姐说地经过。

消息传到水磨沟,

裕谷族姐姐的,

大腿入着水里头……”

众人哈哈大笑,你一句他一句,晨夕又被众伙伴的笑声感染。

晨夕的嘴角渐渐弯成了月牙状,眼底的泪光不知何时已被这欢声笑语融化,化作了眼角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猪崇泡,虽然它已失去往日的活力,但在这一刻,仿佛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他迈开步子,加入到小伙伴们的游戏中,笑声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回荡,清脆悦耳。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们嬉戏的身影上,金色的光斑跳跃着,与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温馨而生动的画面。晨夕的笑声,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穿透了寒冷,温暖了每一个人的心房。

三叔和玉娘把猪肉分成块,村邻纷纷上前割肉。

阳光斜洒在村口的歪脖子榆树下,村口的杀猪摊前热闹非凡。三叔手持锋利的剔骨刀,手法娴熟地在案板上翻飞,每一刀都精准地分割出肥瘦相间的肉块,肉香四溢,引得围观的村民不住地咽口水。玉娘则在一旁麻利地招呼着大家,提着称让三叔看,她的笑容温婉,仿佛能驱散冬日里的最后一丝寒意。

“来来来……刚杀的猪肉一斤两块五……”

“老李啊,这块五花肉正好,肥瘦相间,包饺子、炖菜都合适!”三叔大声吆喝着,将一块闪着诱人光泽的肉递到老李手中。老李接过,满脸笑意,连声道谢,随即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小心翼翼地数着。

晨夕拿着憋了的猪崇泡跑了还来。

“妈妈……妈……猪崇泡烂掉了!”

“让你三叔补补,看能不能再玩!”

“三叔……三叔……给我补补……”晨夕拉着三叔的衣脚撒娇。

“我了(看)……”三叔接过猪祟泡。

三叔接过那憋掉的猪崇泡,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与怀念。他轻轻摩挲着那透明的薄膜,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往昔孩子们纯真的笑脸。阳光恰好洒在他粗糙却灵巧的手上,金色的光辉与猪崇泡的残影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柔和。他眯起眼,仔细端详着破裂的纹路,心中盘算着修补的方法。手指轻轻按压着边缘,寻找着最合适的对接点,动作既谨慎又充满爱意,就像是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三叔专注的眼神和手中缓缓转动的猪崇泡:

“娃娃……你看……这些都憋了这么长一条口子,补补成了,快去拿着喂狗吧!”

晨夕一看,那条口子憋得足够有一指头长,确实没办法了。

晨夕拿着猪崇泡找大白,大白闻声跑到晨夕身边高兴的摇着尾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能读懂晨夕心中的小失落。它轻巧地跃起,前爪轻轻搭在晨夕的膝盖上,温热的鼻息拂过晨夕的手背,带来一丝丝痒意和安慰。晨夕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大白柔软的毛发,大白则更加欢快地绕着他转圈,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带起一阵阵微风,吹散了周遭的尘埃,也似乎吹散了晨夕心中的不快。阳光下,一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来,来,来……给你好吃……”

晨夕轻轻地提起那略显残破的猪崇泡,缓缓递向大白。大白的鼻子凑近,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这新奇玩意儿吸引,轻轻地用舌头舔了舔。晨夕见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笑意。他小心翼翼地将猪崇泡放在掌心,轻轻向前一送,大白则迫不及待地张开嘴,一口叼住,欢快地咀嚼起来,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这一人一狗身上,金黄色的光斑在它们周围跳跃,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温馨与欢乐的气息。晨夕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那份纯真的快乐,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定格成了乡村美好的童年记忆。

杀了一头猪,三叔和玉娘只留了少许,其余的都卖成钱,补贴家用。剩下的猪头,猪尾巴,猪蹄,还有肚肚肠肠等和孩子们过年吃。

冬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子里,一股股热气从厨房的灶台上袅袅升起,与寒风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三叔正忙着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铁锅,锅中是翻滚的热水,旁边是刚处理好的猪头与猪蹄,它们被仔细地捆绑着,静静等待着变身成为年夜饭上的佳肴。

玉娘则在一旁的案板上忙碌,她手法娴熟地将猪肚肠仔细清洗,每一条褶皱都不放过,清水在她手下渐渐变得浑浊,但那份对食物的尊重与对家人的爱却愈发清晰。偶尔抬头,她与三叔相视一笑,无需多言,那份默契与温情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温暖。

【作者简介】 陈发希,笔名西风落花;1980年1月出生于甘肃武威凉州区西营镇,武威市作家协会会员,业余文学创作者,汽车电器维修技师,所著诗歌《黄昏的相思在1997年武威地区首届“凉州文化杯”征文大赛中获三等奖;1998,99年在吐哈油田工作期间,在《吐哈石油报》发表诗歌《对一个城市的怜悟花衬衫的女孩等。2010年出版诗集情感影碟》。近年有作品刊发于西凉文学》,《甘肃诗人西凉晚刊等省内纯文学刊物。诗歌黄河水,现代车获北京现代有奖征文优秀奖。著有长篇言情小说红湖叶已在网络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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