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积雪,万年情怀。长白山,不仅在延脉上享有着黑土地上的“大熊猫”之美誉,也还拥有着白雪中的“大熊猫”的赞誉!长白山的雪,是彻底地满足了世上最优质雪的三个条件的:粉雪线上的雪,海拔适宜的雪,低缓漫坡的雪。雪下得大与小、一次积蓄得厚与薄,并不重要。重要的,雪是个站得住、立得稳的形象,直至舍生取义而甘愿融化消失!作为个体的雪,洁身自好,哪怕被玷污和受误解;作为整体的雪,是拥抱在一起的形象,是融合一道而分也分不开的精神形象!雪的特质,是文质彬彬的温良和达观,却不是温顺,也不仅仅是豁达。雪的内心,涵养着洁净和素白的信仰。洁白,既是不忘的初心,更是永生的追求,初衷一直不变,且内心从没有改变的意愿。更有背阴坡上的雪,牢牢记住让自己紧紧地抓住大地,任何风也摇撼不了、多大的风也吹不走引申的背阴坡之雪,是自矜自勉、自律自觉,抚躬自问、洁身自好。雪以变身而不变心的方式扎下了根,立地为标志!可以说,爱雪的人是让白雪把自己的精神世界给垫高了。
在古典时空的源流里感受体温,在历史文化的逻辑中思考沉淀,并且温故而知新。一个古雅而严肃的声音如约而来:澡雪精神。最初的《庄子·知北游》言:“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里发挥:“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是在说白雪纯净,以雪洗身,至高至洁,可以精神爽、气象新。这时的岳音之瀹字,已经从饮茶方法霍然跃升为疏通心境之功能,不动声色、内在升华地诠释和解读了澡雪精神。澡雪就是雪澡,雪沐浴、洗雪澡。雪虽具象,用法却是高品级的抽象体味,澡也非具体的肉身澡,而是精神上的沐浴,且重在非具体的洗,而是寓意性的涤。一边纳进清醒的神志,一边剔除庸俗的杂念,结果是清除心灵杂念祛除思想诟病。这使心灵气爽、思想纯正,不留杂质、保持纯粹,审美的种子深播心上,污浊没有了立足之地。雪能洗,茶可以涤,在这一点上,茶就有理由与雪相席并坐了。其实,真正的用白雪洁身的体验,从寒彻心底到皮肤发热发烫,最终热血沸腾、精神振奋,也并非只在武侠小说与影视里的英雄大侠身上出现过。雪的格调高雅、神态脱俗,不单单是文人的一种讲究,更是自觉的生命方式的一种自我约束。“澡雪精神”本身是贮藏有很大的勇气和毅力的,而长白山是释放了这种勇敢和坚毅的。所以,“澡雪精神”由于闪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智慧光辉而成为中国美学的经典命题,也被奉为中国传统文人强化品行磨炼、保持身心纯粹的座右铭。
从《庄子·知北游》里走出来以后、“澡雪精神”已经由方步逐渐走成了健步。雪何以会洁身自好,进而可以助力修养高的人以纯洁自身?“瀹茶煮药、皆美而有益。”苏轼在《仇池笔记》中言:“腊雪甘冷无毒、解一切毒。”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载:“澡身而浴德”《礼记·行》补充说。冻伤搓雪,民间早已流传为好医法。如此都在赞誉雪的天然解毒功效,且超越解毒而达到赋予人以新生之妙。唐宋以后儒道学者对“澡雪精神”多有著述,过滤浮躁、回归淡然,已然塑造了雪水饮茶的升级版,已经苏醒了读书人、塑形了人文精神。澡雪,因为超越了对雪水茶的崇尚而被崇敬和传扬开来,寻常的白雪从形而下的形象跃升为形而上的形态。古人以茶论雪的时候,一重澡雪于心怀、一重留白于意念,除一拥、一去一留,明确态度、明智理性。所以,对于无论“澡雪而精神”,还是“澡雪精神”中的“精神”,都需要有双重的认识。内在深层的诠释,是以形容词的词性而达成的:“澡雪”能够“有精神”“能够精神”;外在表层的理解,才是寻常的名词性使用:“澡雪”的“精神”、自觉“澡雪”的“精神”。
复审|曲翱 曹淑杰 终审|陈尤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