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老妈去旅行,第二十二站:北红村

文摘   旅游   2024-03-15 11:04   上海  


我已故的爱人,对人是悲哀的,
他说只要人在,自然就会遭受破坏。

——迟子建《上个世纪的飞雪和溪流》


我们驶入迟子建文学疆域的深处,
离她的出生地越来越近了。

时值金秋,满眼白桦,
大兴安岭清寂空濛、斑驳璀璨
寂寞让她如此美丽。

我们离开十八站,
向中国最北端进发,
想想就让人激动。

车轮之下是承载近400年历史的“黄金之路”,
已然一条气势磅礴的黄金大道。


十九站的路牌在眼前忽闪而过,
它孤零零地竖立在路边的密林间,
周围山川苍凉,几无人烟,
这里的居民点早已废弃。

十九站又名“依沙溪站”,
依沙溪在鄂伦春语中的意思是
”河道形状像动物扇甲骨“。

入塔河县不久,便看到二十二站路牌,
二十站、二十一站怎么不见?

二十站位于依西肯乡,
依西肯是鄂伦春语“裸露的石头”之意;

二十一站在今开库康乡东25公里处,
驿站时期称“卜拉格站”、“正路站”,
是有名的铜金矿区。
开库康之名源于1908年设置的开库康卡伦,
开库康在俄语里意为会馆,
卡伦在满语里意为哨卡。 



进入二十二站,公路边矗立着骏马奔腾的群雕及一尊李金镛策马奋蹄的雕像。

李金镛(1835—1890),江苏无锡人。少时因家贫务农,长大后赴沪经商,将经商所得常用于救灾及公益事业。1876至1879年间,因多次倡导义捐賑灾,安抚灾民,被提升为知府。1882年,在吉林将军铭安提携下,担任吉林府第一任知府。次年代理长春厅通判。1887年,经李鸿章推荐,调往黑龙江筹建漠河金矿,毕生心血奉献给了这片“北极之地”,后人称其为“金圣”


1888年,金矿、筑路未竟,李金镛赍志而逝。李鸿章上奏《请恤积劳病故道员折》为之进言,光绪帝遂下旨意“赠内阁学士,诰授光禄大夫,宣付国史馆立传”,准予在其原籍无锡、漠河老沟建祠。


二十二站,又名“斡路站”,
亦在塔河县开库康乡。
停车四顾,分明是‍‍‍‍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


上图碑文内容为:

墨尔根至漠河古驿站驿道,属清代线型文化遗产。康熙年间为反抗沙俄对雅克萨的侵占,设立了25个驿站。光绪年间,李金镛主持开发漠河金矿,增设了8个驿站,形成了由墨尔根(嫩江县)北上,穿越原始洪荒的大兴安岭,直达黑龙江边漠河县洛古河,计33个驿站,7大相关遗存,绵延近1000公里的交通线,即著名的“奏捷之路”和“黄金之路”。

第二十二站遗址位于塔河林业局二十二站林场,面积约500平方米,已在遗址上建立起了“驿路传书”雕像。本站在两次雅克萨自卫反击战中,在保卫边疆和开发金矿运送黄金中,均发挥了重要作用,共同承载着凝重的历史记忆,蕴涵着独特的北疆文化,以保护标志为核心外延100米为保护范围。




二十三站,位于盘古河口的沿江林场,
驿站时期称“盘古河站”

乍看到路牌上”盘古“这地名,
我疑惑难道与那个开天辟地的创世神有关?
No!原来源于鄂伦春语“盘挂”,
意为“河水沸腾滚动”,
因读音相近而名“盘古”,
取“开天辟地”之寓意。

遥想清时,
驿路驿站辟筑维护之艰辛,
奏捷飞马黄金运输之盛况,
而今成为国之重道、旅游热线。
对这条路的研究、利用和保护,
正在不断深入和提高,
它对当地的发展可谓意义非凡。


告别塔河,回首来时路‍‍



前方三岔路口有一指示牌,右手指向北极岛和雅克萨古战场,左手指向漠河。按十八站莫老板的建议,我们可以走右道去北极岛,“那是新开发的景点,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果然,沿途风景绝美,秋色醉人,“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哎!”老司机不禁引吭高歌,我和老妈开始拗造型。

奇怪的是,GPS却不停地要我们调头!公路两边是浩瀚沉郁的原始森林,偶尔有车驶过,也是风驰电掣,似乎根本不容你去打扰它。就在我们犹疑不定间,手机已信号全无,焦虑在车内漫延。

在开了20多公里后,老司机还是忍不住了,说:“还是听GPS吧。”我们回到三岔路口,重新研究路牌。身后来了几辆四川牌照的车,坚定地驶进右道。我们赶紧拦下最后一辆。

“请问你们也是去北极岛吗?”

“是啊!”

“我们刚刚也是走这条路,走了20多公里,GPS一直叫我们掉头,所以不敢往下开,又回出来了。”

“GPS经常把你带到沟里去,你也听它的?这条路是去北极岛的近道,地图上还没标,只有当地人知道,他们叫我们走这条道,否则朝漠河方向走要绕一大圈子。”说完一溜烟飞驰而去。

这不跟昨晚莫老板讲的一样?这下放心了吧,老司机紧随前车猛开。一路顺畅,中间有一铁栅栏拦道的,也早已被挪开。

谁知到了北极岛景区门口,所有人都傻眼了!不仅景区大门关闭不开,往龙江第一湾、中国最北点、北红村的路也被封了!

“沿途一点提醒的标示都没有!”
“大老远赶来,白开几十公里。”
“油也可能不够,一路上都没加油站。”

自驾客们一个个都气坏了,围着保安嚷嚷。保安劝道:“快走吧,山路不好开,趁天色还早,否则到漠河要一团黑啦!”

无语+无奈,众人只得原路折返。老司机多开了100公里,怕油不够,又绕道去兴安镇加油。三人情绪低迷,谁都没提雅克萨古战场遗址已近在咫尺,只想快快赶路。

兴高采烈地一路找北,结果却在无名路上折返跑了4趟,让人对这疙瘩的路政管理水平有了新认识。要不是这条路美得让人欣慰,得以饱览大兴安岭晴雨变化的美妙瞬间,真的要懊恼煞特了。这就是自驾的乐趣,自由,随性,连挫折和惊险也是美好的。

途径额木尔河,静水深流,浩浩汤汤

经此折腾,再也没人关心沿线的驿站牌子,直到看到二十八站的石碑,才恍然北红村快到了。


从G331拐入进村小路,路边陆续出现跑步的军人,哈哈,是“最北第一哨”的军人们来欢迎我们的到来吗?一个个英姿飒爽,挺拔颀长,有的遥遥领先,有的落后面好远,笃悠悠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整个队伍绵延几里,真有意思。

我们找到莫老板推荐的民宿,院子里已停着两辆SUV。一位腿脚不大利索的中年大姐出来迎接我们,安排住下后,说:“我本来可以做饭给你们吃,昨天脚扭了,只好麻烦你们到村里找吃的,村里有几家餐厅开着。你们要自己做也行,厨房在后边。”

“这民宿就您一人在打理?”

“是啊,孩子们在齐齐哈尔打工。”

“您辛苦了!”

“习惯了,这里都这样,年轻人在外打工,民宿都是中老年在做。要不是莫老板介绍你们来,我今天不打算开门的。”

正聊着,又有一辆车开进院子。

“客人还不少呢!”

咱村一共100多户人家,80多户开家庭旅馆,也要竞争的。咱家是三星民宿,这里三星最高,网上评分也高,像你们一样推荐来的多,直接找上门来的也多。”大姐自豪极了。



龙江夕照







北红村,中国最北的一个行政村,地理坐标为:北纬53°33',东经123°17',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冠以“最北”。

相比商业气息日渐浓郁的北极村,北红村更北,从我们自驾旅行角度而言,更具地理意义和象征意义,这里也更幽静、闲适和安宁。

林木森森,野果遍地,素朴农家院,地道东北味……这里完全是一块未被开发过的净土,原汁原味原生态的古村落。






我们去村里一家民宿开的餐厅吃饭,吃罢出来,已夜幕四合,星光高冷,寒气逼人。沿着滨江公园散步,这边至少还有些灯火闪耀,对岸俄罗斯则是漆黑一团。北红村只有一条东西向的主干道,两边的民宿、超市、列巴房大都亮着或明或暗的灯,透着温暖。

路过一家列巴房,想尝尝这里的大列巴,便挑开门帘进去。屋里一对夫妇正在吃晚饭,见我们进去,男人忙过来介绍:“都是刚做好的,热乎的。”

看他高鼻深目,与我们长相迥然不同,却一口东北口音,我不禁问道:“您是俄罗斯族吗?”

“是的。”

“您太太也是?”

“她不是。”他帮我装好面包,又说:“北红村是俄罗斯民族村,40%是俄罗斯族,有8户人家还是俄国人后裔。”

“从那边过来不想回去了?”

“一直就生活在这边的。”

“难怪村里有好几爿列巴房!你们做的列巴肯定好吃。”



继续走到党群服务中心前的小广场,见停着两辆房车和一辆小车改装的床车。房车这几年在自驾途中看得多了,不稀罕。床车不多见,车身上还刷着几行字:画画挣路费卖画挣油钱,下边是dy号和wx号。车后一名熟龄女子正在做饭,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她边忙边与我们聊天。她老家是安徽的,出门已两月,基本上沿国境线按顺时针方向走。昨晚宿在黑龙江的源头洛古河,今天刚到这里。

“与你们正好反方向。”说话间她已做好饭,要开吃了。

我们向她告辞。走出广场后回望,她正埋头吃着,不由得想:是什么境遇导致她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宁愿一个人风雨漂泊,浪迹天涯,靠画画维持生计和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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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又去那边,房车还在,床车已不在了。昨晚没来得及看她的画,今天想看,她却已经离开了。

       


在村子里又逛了一圈,再次来到滨江公园,黑龙江两岸风景如画,却迥然各异,这边温馨家常,对岸寂寞山林。我们从丹东沿国境线一路走来,见到的景象大致如此,即便对岸有城镇乡村,其繁荣程度也远不及咱这疙瘩。

可是我们从上海来,看大东北,尤其是边缘地区,似乎依然处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的影子无处不在,反差极大。‍‍‍‍‍‍‍‍

老妈边走边若有所思,我知道十万个为什么又要喷薄而出:
黑龙江结冰了,两国士兵是不是都要穿着溜冰鞋,在冰上巡逻?
村民或游客会不会走过去?
大人晓得走过去要吃官司不敢过去,
小囡不懂跑过去了怎么办?
......”

你听,不是有高音喇叭一直在叫‘不许过境!’
万一越线了马上跑回来不会抓,最多批评几句;
要是跑过去不回来,就要抓起来,押回来还要判刑;
大人有监护责任,要管好自己的小孩不越线。”
——这是我从民宿大姐那儿“批发”来的。

只是,现如今谁还会偷渡去俄罗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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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中国古驿道驿站博物馆等公众号文章、景点展板及百度百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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