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老妈去旅行，第二十一站：十八站
文摘
旅游
2024-03-05 18:26
上海
今天的目的地是230公里外的呼玛，沿途没啥重要景点，顺利的话下午就可以到，老司机装逼地听着肖斯塔科维奇。这里是大兴安岭东麓，丘陵山势，温厚朴茂。不一会儿来到卧牛湖风景区，雨后初霁，碧空如洗，湖光山色，层林尽染。相比沿江风景带，这里色彩斑斓。途经陈家庄，见有边防巡逻道及去观江台的标示，老妈又要去边境转转，隔江眺望一下俄罗斯。尽管沿江风景早已看饱，还是一脚高一脚低，走在泥泞土路上。路边有成卷的铁丝网，尚未完工的观江台已成钓鱼台。老妈的十万个为什么，让两个曾经的法大学生疲于应付。
进呼玛不久，公路边有一块刻有“路魂”二字的纪念碑，上面一行小字依稀辨认出：“上海公路知青下乡起始地 1971.10.1-1979”。原来，呼玛是黑龙江省边境线最长的县，有371公里。当年5516名上海知青被分配到此，其中一部分人专职负责边境巡防工作，史称“公路知青”。他们中大多数已回上海，很少扎下根来，最令人唏嘘的是有人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半个世纪后，白发苍苍的他们重回旧地，祭奠逝去的伙伴，纪念曾经激情燃烧又艰难苦涩的青春。呼玛河，在他们身后静静流淌，回忆如河面上的泡沫随流水而去，就像他们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
呼玛，位于大兴安岭东麓，黑龙江上游西南岸，因境内最长的一条河呼玛河而得名，又称“呼玛尔”、“库玛尔”，达斡尔语里“高山峡谷不见阳光的急流”之意。历史上，呼玛隶属鲜卑、室韦都督府、东京道室韦部、上京蒲峪路、辽阳行省开元路、奴儿干都司、宁古塔将军管辖、黑龙江将军管辖、瑷珲兵备道、黑河道、黑龙江省、黑河专区、大兴安岭地区。1682年，宁古塔副都统萨布素率1500名士兵进驻呼玛，建起木城以抵御沙俄侵略。作为大兴安岭地区唯一的农业县，呼玛特产众多：毛尖蘑、猴头蘑、黑木耳、蕨菜、黄花菜、蓝莓、黑加仑等。最重要的是这里出产黄金，自古有“黑水镶边、黄金铺路”之称，已探明的黄金储量占全省的45.9%，是中国重点黄金产地。“也许，金庸把韦家山庄、韦小宝藏宝处放在这儿是有用意的，这里是大清龙兴之地，鹿鼎山三字是金庸亲笔题名。”“同质化、人为营造的景点，不看也罢。趁天色尚早，不如去塔河，要是来不及就住十八站，反正在一条路上。”呼玛到十八站150公里，到塔河还要再开60公里。方向盘掌握在老司机手里，他决定了，一般不反驳。他把车往旁边林地里一停，说：“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睡个午觉再出发，勿要太嗲噢！”经过“白银纳鄂伦春非遗文化产业园”，那就走过路过不错过，进去兜一圈。鄂伦春，意为“山岭上的人们”，自古是游猎民族。17世纪中叶前，主要分布在贝加尔湖以东、黑龙江以北、直到库页岛的广大地区。沙俄入侵黑龙江流域后，鄂伦春人逐渐南迁到黑龙江南岸大小兴安岭地区，仍以狩猎为生，是我国目前唯一允许配枪的民族。2010年人口普查时，鄂伦春族仅8659人，为我国五个小民族之一。白银纳是鄂伦春语“幸福富裕”之意，文化园实则一个鄂伦春族特色村，游客在此可以领略少数民族风情，参加他们的各种民俗活动。秋雨萧瑟，文化园内人迹寥落车马稀。唯加油站开着门，亮着灯，索性加油。出来一矮胖姑娘，好奇地问：“你是鄂伦春族的吗？”“不是，汉族。”“这里汉人多不多？”“多呀。”到十八站时，天已擦黑，雨势渐弱，显然不合适再赶去塔河。查了几个酒店app，十八站多是二星级经济型酒店或商务宾馆，大概率是家庭旅馆。找了家评分较高的，跟着导航寻去。在大兴安岭地区自驾游，发现沿路不少由林业局发展起来的小城镇，十八站算是规模较大的。棋盘式布局，网格化街道，兵营式多层公房，黑灯瞎火的许是办公楼，通明亮堂的应是商家或居民楼。我们在网上看中的一家家庭旅馆坐落在一条新建道路上，穿迷彩服的老板指挥我们停好车，带着参观了几间客房。我们选了紧挨前台的一个套间，屋里已开暖气，一进去便觉得暖融融的。老妈扫了一眼，说：“这间蛮好。”“前两天刚做过婚房，您看墙上喜字还没揭下呢。”老板热情招呼着，“对面也是我家，我两边忙活，您需要什么叫一声，我听见了就过来。晚饭可以去主街吃，不远，才几百米，要不是雨天，走几分钟就到。”我们去主街超市买了热水瓶，吃了晚饭。买热水瓶是因为白天一路过来很多地方都加不上热水，怕老妈吃冷的食物胃不舒服，有热水就可以吃口热乎的。而文章开头提到在饺子馆遇见的那位男士，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段时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他姐姐、姐夫在时代中的浮沉，对我而言已成永远的谜。回宾馆后，我想把连日换下的脏衣服洗了，便出门去找老板。他正在对面扫地，我叫了一声“莫老板”，他立马放下扫把过来。洗衣房在大堂的另一边，必须走隔壁的大门进去，他开了门，带我到洗衣房。让衣服洗着，我打量起这间房。方方正正，足有4、50平米，开放式厨房灶台，中间摆着两张长方形大桌，左右两排架子上放着锅碗瓢盆，俨然一个小餐厅。只是桌上地上堆满东西，感觉好长时间没人收拾，更像一个大杂物间。“怕我妈晚上冷，刚才我去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那是您女儿？”“儿媳。儿子要上班，媳妇一个人带小孩，早上起不来，没法做早餐。”“主街上有几个，豆浆包子稀饭，啥都有。”他顿了顿，“我去过上海，陪老婆去看病。”“我们这边的人相信上海，当年十八站能建起来全靠各地来的知青，上海知青素质好，文化水平高。”“孩子不想接班，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下去，不想开了。”他的声音低沉，几近呜咽。“以前和老婆两人一起创业，从零开始，房子盖起来了，旅馆办起来了，慢慢运转起来了，步入正轨了，她却走了……她辛苦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现在事无巨细都是我一个人在干，我太累了。”“差不多。马上要过冬了，大雪一来，山路不好走，没游客来，我就关门，像你们一样去旅游，去会会战友。我是复员军人。”这是一个经历了生活的重重磨难，仍积极面对、努力工作的人，他充满激情，向往着诗和远方。让我共情。我们互加微信，他问我接下来要去哪些地方，我说去最北端，他便发了相关攻略和路线给我，还推荐了几家民宿，说：“亲测不错，仅供参考。”莫老板推荐的十八站景点（图源网络⬆️）：黑龙江省唯一一处距今一万二千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鄂伦春族风情园、驿园等，最有看头的当属“中国古驿道驿站博物馆”。推开博物馆大门，俨然进入车间。原来这里是十八站林业局下面一家机修厂的二层钢结构厂房，体量庞大，空间宽敞，总建筑面积3518.78平方米。2017年，经改建后，被打造为中国唯一一家以驿路驿站的历史文化为主题的博物馆。从古埃及第十二王朝时期到当今二十一世纪，从遥远的罗马古道到当下的“一带一路”，从世界驿路驿站史到中国古往今来的邮驿史，古道漫漫，源远流长。1000多件展品，分5个部分24个单元，脉络清晰，内容翔实，颇受教益。![]()
（图源网络）雅克萨战争期间（1685－1688），为抵御沙俄入侵，康熙派兵从墨尔根（今嫩江）开始，沿嫩江北上，在大兴安岭崇山峻岭间，砍树为路，架木为屋，每50至70里设一驿站，至额木尔河口修建了700余公里驿道，设了25处驿站，时称“墨雅驿道”。第一次雅克萨自卫反击战胜利后，飞马奏捷至康熙帝当时驻跸的古北口，11天行程2500公里，“奏捷之驿”由此闻名，对输送兵丁、粮食、军需物资、传递军情战报等，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雅克萨战争后黑龙江将军衙门迁至齐齐哈尔，这段驿道逐渐荒废。雅克萨为女真语“涮塌了的江湾子”之意，原为达斡尔族敖拉氏的住地，自唐以后一直隶属中国。1858年中俄签订《瑷珲条约》，黑龙江以北含雅克萨在内的大片领土划给俄国，雅克萨从此改名“阿尔巴津”。1883年，鄂伦春族猎人在今漠河境内的元宝山下发现金苗，引来大批俄国人、日本人和韩国人跨境盗采。2年间22万两黄金被掠夺，老沟河金矿被沙俄称为“阿穆尔的加利福尼亚”，成了沙俄的黄金殖民地和进一步侵略中国的据点。 1885年，清廷派吉林后补道台、四品官李金镛赴漠河担任漠河矿物局第一任督办，创办老沟金矿。为确保人员物资之往来、黄金安抵京城，他重整驿路，重启驿站，又向西开山掘道，增设8处驿站。从此，这条长达千余公里、共有33处驿站的古驿道被称为“黄金之路”。
十八站，一度被叫作谭宝善（山）站，得名于光绪年间一个来自吉林梨树的皮货商谭宝善。他为逃避包办婚姻，只身到此，娶了一个鄂伦春女子为妻。当时，十八站仅有谭宝善一家，无论是开道设站的清军的到来，还是淘金者、商人来求助，谭宝善都热情接待，有求必应，成为当地有史记载以来最早移居大兴安岭、具有影响力的名人；而且民望极高，对反对奸商盘剥压榨和收服鄂伦春人起到了重要作用，当地人感恩于他，便将十八站称为“谭宝善（山）站”。在33处驿站中，十八站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社会功能最齐全。其悠久的历史文化底蕴，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至今仍是大兴安岭地区经济、交通、文化的发展重镇。国道G331，省道S209，就是沿着“黄金之路”向四周辐射，将沿线大小城镇乡村串联起来，成为一条重要边防路和深受游客青睐的旅游热线。十八站，之于我们或许是一个意外收获，但绝对是毕生难忘的一段旅程。博物馆中陈列着许多鄂伦春族传统手工艺品、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大多以桦树皮、兽皮和木头为原料制作，上面雕刻或刺绣着各种图案，精致细巧，造型独特，充分展现了鄂伦春族古老的狩猎文化。我和莫老板在微信上仍互关着，我时常可以看到他发的九宫格和小视频。看到他十月下旬自十八站出发，经黑河、绥化等地一路南下，到大连、朝阳、锦州后，又西行至阿拉善；看到他在雪地撒欢，在沙漠奔驰，在草原骑马，与战友们喝酒吃肉聊天；参考：塔河论坛、呼玛河、兴安先锋等公众号文章，中国古驿道驿站博物馆等景点展板及百度百科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