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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对东北的印象，往往来自于冬季之严寒，或者夏季的凉爽。但其实，如果在四季之中，只准我挑一季去东北生活，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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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之秋，漫山的绚烂。
如果说浙江人郁达夫，仅仅在北京教了几年书，就对那里的秋天如此留恋；那么，所有漂泊在南的东北孩子，每每忆起故乡的绝美秋色，恐怕难免要流下眼泪：几阵急雨、一夜西风过后，推开家门，一切突然变得至浓至艳：天蓝得让人心惊，所有建筑物的外墙好像都被刷过新漆，斑斓的落叶洒满人间，一层一层铺满街道，很快变得酥松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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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平山，在遍地秋叶中荡秋千的人。
放学路上，和喜欢的女孩儿慢慢踩在上面，没人说话，就听那一路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坠落的斜阳照在你们的肩膀，凉露贴着自行车的把手缓缓滑落，落叶的滋味渗入凛凛凉风，划过鼻腔，流入喉头，那是萧索之至，也是酣畅之极。
当然，讨论东北秋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因为东北实在太大了。而她的地理，则通常被人们描述为一种马蹄形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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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秋色大环绕。
绵长的大兴安岭，屏遮于整个东北三省的西部；北部，小兴安岭与黑龙江（河流），继续为这一地区提供着明确的地理分界；东部，几乎与大兴安岭同样绵长的长白山脉，分隔出朝鲜半岛与太平洋；南部，则是燕山、渤海与黄海，山海关雄踞于一条狭窄的海滨平原之上，成为沟通中原之咽喉。大山与大海，圈出这一大片肥沃、广阔的地面，这是关东之得天独厚。图2: 平原上的黑龙江（河流）。
现在，如果我们要以秋色，认知一个如此广大的地域。那么比起那些被“马蹄”围护起来的平原，“马蹄”本身，其实更加值得关注。事实上，这块“马蹄”，即一圈环绕着东北的大山大河，几乎全部被茂密的森林覆盖，此时此刻，这些森林正变得五彩斑斓。它们和神秘的古道、静谧而充满各色风情的市镇一起，共同构成了一条“东北秋色大走廊”。环绕这条走廊，我们便几乎可以触碰到所有具有代表性的、如梦如幻的东北秋季风光。
呼伦贝尔激流河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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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之秋：
从金色草原到白桦林
现在，我们打算以顺时针环绕这条大走廊，那么首先进入我们视野的，就是位于内蒙古最东部的盟市，呼伦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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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呼伦贝尔大草原，遍地灿烂。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呼伦贝尔的关键词，往往是大草原、蒙古包、牛羊与骏马、香甜的奶茶……事实也的确如此，呼伦贝尔拥有壮美而广阔的大草原、美味的羊肉、凝固着黄色脂肪的南屯牛排，以及塞满大羊肉块的布里亚特包子，但这一切，又和东北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冷知识是：尽管黑龙江有个行政单位叫做“大兴安岭地区”，但作为一条山脉，大部分的大兴安岭，其实位于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及兴安盟境内。世代居住在大兴安岭中的猎民，如今也绝大部分生活在呼伦贝尔域内，为这一区域保留着某种神秘而充满野性的原始风情。
阿尔山哈拉哈河之秋色。
摄影 / 杨孝
而近代以来，为东北带来深远影响的中东铁路，其起点，也位于呼伦贝尔的满洲里。这条铁路的存在，更是给这一地区的居民，带来一口浓郁的“大碴子味儿”东北话。在满洲里，在室韦，你甚至很容易遇到那些操着一口正经东北话、但金发碧眼的俄罗斯族。吃着他们为你端上来的俄餐，你总能品出一丝东北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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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洲里秋景。
也就是说，大草原与蒙古族文化，只是呼伦贝尔的一部分。大山与森林、古老的狩猎部落，东北文化，俄式风情，则共同构成了呼伦贝尔五光十色的B面。而无论是森林还是草原，山峦还是河流，蒙古包还是俄式乡村小木屋，无一不在秋季显发出最明丽的色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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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代居住在大兴安岭中的鄂伦春族。
每到秋季，呼伦贝尔的底色——大草原，本身就会变成迷人的金黄色，为了储备牲畜的过冬草料，牧民们会把逐渐干枯的草打成圆圆的草垛，它们散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斜阳洒落，遍地灿烂，那情景，简直和梵高的油画一样美得失真。
额尔古纳河（中俄界河）旁，秋季的草垛。
紧邻大草原的大兴安岭西坡，又十分平缓，在阿尔山，在莫尔道嘎，大山缓缓融入草原，你看那绵延的金色秋草之上，逐渐长出了疏密有度的树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白桦，那些清雅洁白的树干，和金色的草原，简直是天造的完美搭配。
蜿蜒的小路，穿越一座座低矮山坡、一片片五彩斑斓的森林，带你进入一个永无尽头的画中世界。而这千回百转之中，最妩媚动人的，莫过于呼伦贝尔之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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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兴安盟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地池秋景。
由涌泉汇聚而成的莫尔格勒河，犹如草原上飘落的柔软绸带，九曲回肠，婀娜灵动。孕育出蒙古族先民的额尔古纳河，在这个季节的清晨，总是缭绕着乳白色的雾气，站在低缓的山坡上远眺，朝阳穿透水光与晨雾，打在远处白桦林上，露水闪烁出金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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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呼伦贝尔根河源国家湿地公园秋景。
黄昏，在额尔古纳河畔燃起篝火，用桦树枝穿上哲罗鱼，烤得焦香酥脆，酒意酣时，载歌载舞……无论是雄姿英发的大汗，还是默默无闻的过客，额尔古纳河不会记住谁，也不会遗忘谁，它悠远的秋姿永恒地印刻在时光之中，比任何造作的人事都要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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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白桦林。
事实上，额尔古纳河，正是黑龙江（河流）的正源之一。作为一条界江，黑龙江是一条很容易被国人忽略的大河：很少有人知道，它位列世界十大河流。其本身的长度（从南源算起，如果从北源算起则比黄河更长），更是仅次于长江黄河，是中国第三长的河；而其流域面积和水量，更是远远超过了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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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呼伦贝尔域内翻越大兴安岭，然后沿着国界公路一路向东，北挨着黑龙江，南贴着小兴安岭之北麓，我们可以一路，从中国最北的城市漠河，直抵中国最东的城市抚远。在这个所谓的“两极穿越之行”中，我们得以欣赏到黑龙江两畔的绝色秋景。![]()
要知道，小兴安岭与大兴安岭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风光上却很有些差异。大体而言，小兴安岭的森林更加茂密、树种更多。在伊春嘉荫县境内的茅兰沟、鹤岗市萝北县境内的龙江三峡、太平沟，我们能够看到绝美的“五花山色”：
红松的颜色仍然是翠绿的、一些落叶树木的叶子变得浅黄、白桦树拥有白树皮、但叶子变成金黄色、杨树与枫树的叶子火红色……《故乡的五花山》，是伊春市小学生几十年不变的作文题目，小时候看着它就头疼，但离开故乡以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再也见不到那如梦如幻的满山斑斓。![]()
参天的原始森林，隐天蔽日，溪流潺潺，缓缓飘落的叶片铺满栈道，胆子大的游人，索性就躺在上面睡一觉。采山人前呼后应，欣然收罗着大自然的慷慨恩赐。也只有在这个季节，大森林才会显露出如此多的温柔。![]()
黑龙江江滨的渔民，家家都有鱼窖，随便找一处村屯停靠，找户人家，买几条鲜鱼炖了，各色山珍也正当时，哪怕用最简单的蘑菇炒点儿肉，味道都足以称绝。就这样一路赶到中国的东极抚远，那里是渔猎部落赫哲人的祖居之地，鱼获最肥美、烹饪的花样也十分繁多。吃饱了鱼，美美地睡一觉，然后早早醒来，在乌苏里江稀薄的晨雾之中，你将有幸，成为那一天里全中国第一个看到太阳升起的人。![]()
抚远赫哲族渔村特有的鱼楼子。
结束了对这块“马蹄”西与北的探索，东北的秋色大走廊，就还剩下以长白山为核心向南北绵延的东北东部山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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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长白林海。
最早出现在山海经中的“肃慎道”，是东北地区最古老的道路。据说，它的路线，大致与现在的201国道相吻合。这条道路，从小兴安岭脚下的鹤岗市起始，沿着整个东北的东部，贯穿长白山的核心区域，然后贴着鸭绿江，直抵黄海之滨的丹东，随后沿着海岸奔至大连结束。事实上，这条路线，几乎完美地串联起了东北东部所有值得一提的秋色景观。
201国道示意图。
沿着201国道一路向南，来到位于黑龙江东南部的城市牡丹江。在牡丹江通往哈尔滨的咽喉之处，有一座并不起眼的铁路小镇：横道河子。但事实上，秋天里的这座小镇，也许是这个国家最接近童话的地方。横道河子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个玩具一般的、扇形的蒸汽机车库。但其实，这座随着中东铁路而兴起的小镇，至今仍保留着有二百五十六所形制各异的俄式风格建筑。其中，又有大部分的建筑物，是由纯木建成的，包括一座精巧的、由木头建成的、带有手拉、脚踏式钟楼小东正教教堂。横道河子机车库，像一把巨大的扇子。
每到这个季节，木质建筑物和远处山峦上五彩斑斓的林木，在视觉上形成了无比舒服的呼应。落叶像小时候没下锅的虾片，它们的味道，也融入建筑物本身的杳杳木香，列车驶过，河水流淌，那种萧索之中的温暖，平静之中的惊艳，让去过的人终生难忘。
离开横道河子，继续沿着201国道翻越张广才岭，我们就逐渐逼近了长白山核心区。食物上，东北菜里逐渐添入了越来越多的朝鲜族元素，也变得越来越辣。直到繁华的延吉，满街的朝鲜文招牌让人恍惚，吃一顿最正宗的朝鲜族晚餐，然后彻夜欢歌……这一带的乡村之中，也多保留有朝鲜族的特色民居。秋晨，屋旁的烟囱飘出缕缕青烟，在鸡犬声中直上碧空，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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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延吉再向南进发，就是长白山了。这座高大的火山，无疑是整个东北最负盛名、也最不容错过的目的地。长白山四季皆美，但秋季，无疑是此山最绚烂的时节。白桦金黄，溪流淙淙。在巨大垂直落差上参差错落的森林景观，在此时显露出无比明丽的色彩，与大小兴安岭的观感又都有所不同。而如果你足够幸运、顺利登上天池，你会看到那一汪秋水，像蓝宝石一样镶嵌在白山之巅，据称，目睹者的心胸，都会在刹那间变得清朗。![]()
吉林长白山天池全景。
而由于长白山较高的海拔和较复杂的地形，那里的秋天来得早，走得也快，有时候，你甚至有可能遇到红叶与白雪同时飘落的奇妙景象。除了景区内常规的湖光山色，在白山市抚松县境内，你同样可以见识到一座完全由木头建成的古老村落——锦江木屋村。
锦江木屋村由清代回长白山祭山的旗人建成，整体房屋全是用圆木构建，只是用锯、镑、斧简单修理，垒垛形成，木墙、木瓦、木烟筒，构成了最纯粹的“原木风”，木屋村的四周群山环绕，十分幽僻，那种寂静、纯粹的浓烈秋意，和前面讲到的木头小镇横道河子又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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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本溪红叶之路。
制图 / 神秘海豹
沿着古道继续向南，到达封存着灿烂高句丽文化遗产的吉林小城集安，你会发现，路边的叶子，正变得越来越红。事实上，在吉林集安、辽宁本溪和丹东宽甸构成的一块三角区域中，拥有中国最艳丽的红叶景观。在一路烂漫的红叶陪伴下，我们最终到达了大海。这一次模拟的东北秋色大环绕，也大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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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溪大石湖，秋季的红叶。
当然，一方面，这条大环绕路线里，还有太多我们来不及提到的绝美精致；另一方面，被这块“马蹄”包裹着的广袤平原之中，同样有着令人惊叹的东北秋色。只是，如果要一一道尽，恐怕用一本书都写不完。
现在，我们的目光停留在了海滨的丹东。金秋开海季，正是东北海货最肥美的时节。在接下来的黄金周内，地道风物也将推出“海鲜城市系列”，其中就包括丹东。那么，就等届时，我们再回来讨论，那里的海鲜到底有多么美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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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东宽甸，绿江村之秋景。
文 | 大蹦驴
文字编辑 | 大蹦驴
图片编辑 | 鲸鱼
制图 | 孙璐、神秘海豹
头图摄影 | 焦潇翔
封图摄影 |杨孝
未标注的图片来源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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