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阮秋英的随笔《再也找不回来的味道》
文化
文学
2025-01-14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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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找不回来的味道
阮秋英
味觉的记忆如同一部无尽的故事，每一口滋味都在诉说着一段过往。它不仅记录着食物的酸甜苦辣，更镌刻着人生的五味杂陈。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味道，这种味道已经融入脑海，刻进骨髓里，只能回味，再也找不回来了。
（一）杂烩菜
快过年了，我又想起了母亲的杂烩菜。从我有记忆起，我家每年的年饭桌上，就有一道必不可少的传统莱一一杂烩菜。每到吃年饭时，母亲就会颠着小脚，抱出一个漂亮的、浑身都是冰裂花纹的小缸，在这个小瓷器缸里，晶莹透亮的细粉丝、金灿灿的黄花菜、黑油油的黑木耳，堆成一个五彩斑斓的小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别说鱼肉，就是这小小的黄花木耳，也是稀罕之物，只有过年才吃得上。我几乎忘记了当年的年饭都吃了些什么，但母亲做的杂烩菜，吃在嘴里的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怀。那黄花菜的清香甘甜，黑木耳的软糯脆爽，细粉丝的柔韧Q弹，酸甜咸香，不油不腻，味道美妙极了。不知从何时起，杂烩菜取代了鸡鸭鱼肉，成了我从幼年起，对年饭味道最强烈的渴望。我似乎继承了母亲的衣钵，酷爱做饭。每道菜既传承了母亲的传统做法又有我的创新心意。每年都会有亲朋好友无数次的聚集在我家，品尝我的厨艺，都说在我家的小厨房里，能吃出大饭店的味道。我有很多道大菜让大家津津乐道，久久回味。但奇怪的是，我虽然如此喜欢做菜，也如此喜欢这道杂烩菜，但从未有人吃过我做的杂烩莱。这道看似十分简单的凉拌菜，却是藏在我心底，一辈子不敢闯入，也不愿闯入的禁区。因为母亲的杂烩菜留给我的记忆太完美了。母亲在时，我不敢做，怕做的不如母亲做的好吃。母亲走了，我更不敢做了，怕破坏了这道菜留在我心中的味道。那一抹酸甜，是母亲留在我心里的、永远不能改变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二）鱼圆子
鱼圆子，曾经是我最为骄傲的一道莱，自信不比哪家饭店做的差。我做了四十多年的鱼圆子，到今天却突然觉得我做的鱼圆子不好吃了，怎么做都做不出初学时做的味道了。那是四十多年前，当时鱼肉蛋奶都凭票供应，儿子刚断奶，就只能同大人一起吃起了粗茶淡饭。看到断奶后的儿子日益消瘦，我焦急万分，拿什么给儿子补充点营养呢？我搅碎了脑汁。有一次在吃鱼时，为了让儿子吃一点鱼，我小心翼翼的剔去鱼刺，喂给儿子，可儿子还是给刺卡了一下，虚惊一场。为了让儿子能吃点鱼，我想到了做鱼圆子。可是那时既买不到也几乎没有人会做。我就琢磨着母亲做豆腐圆子，藕圆子的办法，从鱼背上取下两条肉，仔细剁成肉泥，放上淀粉，用力搅动，几经试手，还真让我做出了雪白如玉，嫩如豆腐，入囗爽滑，味道鲜美的鱼圆子。从此，我们家再没有吃过一条整鱼，无论大小，一律三吃。取下鱼背上的肉做圆子，是儿子的专享，剩下的鱼肉红烧，鱼头煮豆腐。既补充了儿子的营养，又满足了全家人的口腹之欲。我做鱼圆子的技术日渐娴熟，锅里烧着鱼头鱼尾的时间，我就能做出一碗极受欢迎的鱼圆子。后来物质丰富了，鱼圆子市场上到处都是，可我们家从未买过，有时在外面吃到，也都说不如我做的好吃。我的儿子、孙子孙女都是伴着我做的鱼圆子长大的。可我渐渐的发现，我做的鱼圆子不那么受欢迎了，过去每当吃圆子时，那种喜欢、享受的表情，再也见不到了。甚至说再别做了，越做越不如以前。我自己尝尝，也觉得不好吃了，完全不是当年的味道了，是我老了，水平下降了？无论我如何琢磨，认真改进，也感觉再也做不出大家想要的味道了。现在，我几乎再不怎么做鱼圆子了，我复制不了逝去的岁月，我也复制不了当年的味道，就让它与往事一起，永远留在我们心中吧。
（三）酸菜鱼
2021年的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节奏。在人们习惯了享受生活之后，又一次把生存提到了首位。老得掉帮的大白莱，花心的大萝卜都成了人间美味。那个冬天，我们祖孙四人，两老两小，被封在了家里。除了家里仅有的一点库存外，就只能靠社区派送的那一点青菜。就在我们即将弹尽粮绝的时候，外甥利用外出工作的机会，隔着小区封闭的铁栅栏，给我们送来了惊喜。有菜有肉，有豆腐有面包，还有一条大草鱼，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立即做了一大锅酸菜鱼。墨绿色的酸菜，雪花白的鱼片，点缀着鲜红的枸杞，翠綠的葱花，在腾腾冉起的热雾中，恍如一道绚烂的彩虹。吃到口里，鱼肉鲜滑，酸菜爽口，汤汁浓郁，鲜香四溢。在对食物极端渴望时，这锅酸菜鱼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人间美味中的极品。疫情之后，我又多次做过酸菜鱼，可老伴与孙子们讲，怎么就没有那次疫情时做的酸菜鱼好吃呢？鱼还是那鱼，酸菜还是那酸菜，做的人还是我，怎么味道就不一样了呢？全家人都想要的那个味道，我怎么就再也做不出来了呢？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我们的嘴巴可能再也吃不出过去的味道，但味觉却替我们记得。那时的人，那地的景，那份最初的感动与记忆，早已随着那时的味道，刻进了我们的骨髓里，沁入了我们的灵魂深处。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永远温暖如初。![]()
阮秋英，年逾古稀，黄石三中退休英语教师。一支粉笔，三尺讲台，学做教师三十年。爱好读书与朗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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