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无数人期待的上海博物馆东馆书画常设展厅正式迎来全新、全面开放。
中国历代书法馆、中国历代绘画馆以及海上书画馆首轮展示,将呈现315件(196套)上博馆藏国宝书画名品。作为东馆开馆的最后一块拼图,此次首展诸多压箱底的“镇馆之宝”重磅登场,阵容之巨,唯有震撼。
至此,上海博物馆东馆八部“中国古代艺术史教科书”全面亮相。
此前我们已详细分享了中国历代绘画馆探馆现场,今天这篇推送将聚焦于中国历代书法馆。
中国历代书法馆中,晋唐宋元国宝级名品,书法史上的赫赫名迹皆汇聚一堂。
最受瞩目的无疑是王羲之、王献之与怀素名迹的共同亮相——王羲之《草书上虞帖卷》、怀素《草书苦笋帖卷》、王献之《鸭头丸帖》,皆展出原作及全部题跋。追溯《草书上虞帖卷》和《鸭头丸帖》的共同现身,上一次还是2002年的“千年遗珍——晋唐宋元书画国宝展”;而《鸭头丸帖》卷和怀素《苦笋帖》卷,在2019年的“丹青宝筏——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展”之后,亦有五年未曾露面。
许多过去只能局部展出的作品,在升级后的书法馆中得以首次全部打开。如米芾《行书多景楼诗册》、祝允明《草书前后赤壁赋卷》、董其昌《行书临颜真卿裴将军诗卷》等,赵孟頫名品《行书手札册》十二册首次完整展出。东汉熹平石经《周易》残石,也终于可以将正反两面完全向观众展示。整个书法馆陈列自甲骨刻辞开始,青铜器、拓本等均有展出,尽梳书法源流;此外,更新增现代书法板块展示近现代书法家的传承与创新,首轮现代书法部分包括罗振玉、梁启超、弘一法师、黄宾虹、沈尹默等作品,均为首次露面。由此,上博书法通史更趋完整。
上海博物馆的中国历代绘画馆、中国历代书法馆是海内外唯一的书画分开、系统展示中国古代书画通史的常设展。展厅准备了6套书画方案以备轮换,将每半年更换一次展品,3年总计将展出1200件作品,常展特办、常办常新。更多首次亮相或久未露面的馆藏书画精品,将陆续呈现。
全面开放后,书法馆、绘画馆、海上书画馆及书画特型馆总展陈空间面积将达到4000平方米,观展动线长达一公里——首展全开总计将展出共315件(196套)作品,几乎集结了历代书法、绘画流派,个人风格的经典,画家的代表作。据上海博物馆书画研究部主任凌利中先生介绍,超70%为全新亮相,其中一级品总计137件(书法馆19件,绘画馆76件,特型馆22件,海上书画馆20件)。
书法馆之外,中国历代绘画馆集结五代徐熙《雪竹图》轴、五代董源《夏山图》、唐代孙位《高逸图》卷、北宋赵佶《柳鸦芦雁图》卷、南宋佚名《望贤迎驾图》轴、元钱选《浮玉山居图》卷等,皆为美术史上珍罕名迹;绘画馆中特别打造的“馆中馆”——书画特型馆,将一般陈列中因受展柜体量限制而无法展出的书画精品,以主题特展的形式呈现给广大观众,首轮推出王翚主题特展;海上书画馆以上海书画为核心,围绕“何以海派”溯源,共计展出61件(48组)书画藏品,其中包含一级品20件(10组),通过北宋米芾《行书道祖帖卷》、元代杨维祯《草书录余善和张雨小游仙诗轴》、明董其昌《秋兴八景图册》等书画,从文人画史的角度串联起一部上海的地域美术史。
为保护古代书画文物在展陈环境中的完整性和稳定性,上博自主研发并建设了一套书画恒温恒湿系统。展厅采用全球顶级恒温恒湿技术,可以确保书画作品在六个月内完美保存,一些最为脆弱、需要考虑曝光度的展品也至少能够保证有三个月的展期。要特别提醒大家的是,首轮展品中《苦笋帖》《上虞帖》《高逸图》《雪竹图》《望贤迎驾图》五件作品将展出三个月,轮换后的作品亦皆为唐宋元书画精品,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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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二王、怀素齐聚
国宝级名迹全卷展开
进入中国历代书法馆,王羲之《草书上虞帖卷》与王献之《鸭头丸帖》并置,一侧即是怀素的《草书苦笋帖卷》。这一次,三件名迹完全展开,原作与全部题跋尽收眼底。
这三封书信手札,恣意行笔,千百年前某一天、某一事的鲜活记录,跃然眼前。
学者们普遍认为,世上已无王羲之真迹的存在。我们如今可亲见的、所谈论的,都是王羲之法书的复本——这对于不甚了解书法史的读者来说,是首先需要明确的一件事。一般来说,传世王羲之法书复本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墨迹本,一种是碑拓。其中,墨迹本又可分为临本与摹本。临,即根据原作字形、笔势来模仿书写;摹,相当于描摹,将纸覆在原作上,按字形运笔,有“双钩填墨”等方法。而唐摹本质量之高,有“下真迹一等”的美誉,存世稀罕。
如今,公认的王羲之书迹双钩填墨本不出十件。王羲之虽未有真迹传世,却始终是千百年来历代书家不停追寻的梦幻身影。而这些高质量的复本,成了我们无限接近王羲之的重要线索。
此次展出的王羲之《草书上虞帖卷》即这样一件珍贵的唐摹本。原帖为王羲之写给亲友的一通草书手札,因帖中有“今在上虞”而得名,也有人称《夜来腹痛帖》。
“得书知问。吾夜来腹痛,不堪见卿,甚恨。想往复来。修龄来经日,今在上虞,月未当去。重熙旦便西,与别,不可言。不知安所在。未审时意云何,甚令人耿耿。”
细读此札,原来这是王羲之写的一张“请假条”。晚上突然肚子疼,无法和朋友见面,于是王羲之给朋友写便条说明请假理由。帖中提及三人,修龄,是王羲之的从兄弟王胡之;重熙,是王羲之妻弟郗昙;而“不知安所在”的“安”,即名士谢安。据帖中所记,王胡之、郗昙二人之事皆发生于356年,可推知《上虞帖》的写作当在此年。
帖中共五十八字,“灵动绰约,丰肌秀骨”,不少字中尚可见章草余韵,但隶篆意味渐失,字体连贯流畅,为羲之中年以后的草书风貌。
谈及《上虞帖》,还有一段不得不提的故事。1972年,上海博物馆工作人员万育仁在一次鉴定工作中发现了一件破旧的手卷。据单国霖等先生回忆记述,这卷看似破旧的书帖混杂在一堆书法作品之中,但见到轴头碧绿的翡翠和宋代的裱法,以及瘦金体的“晋王羲之‘上虞帖’”绢签,凭多年经验,万育仁断定此卷绝非等闲之作。
最后,经过谢稚柳先生等多位资深专家的深入鉴定,并结合软X光拍摄技术手段,最终,《上虞帖》被确认为唐代摹本,被视为上海博物馆“镇馆之宝”之一。
一旁的《鸭头丸帖》卷,一般也被认为是唐人摹本,但仍“神完气足”,卷后有跋称“天下法书第一”。所谓“鸭头丸”,就是将绿头鸭的鸭头捣烂入药煮服,可利尿消肿,这是东晋时就有的一则药方,《本草纲目》中也有详细记载。不过,从王献之的给友人的“吐槽”信来看,这个方子对他显然不太受用:“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
王献之遗墨甚少,《鸭头丸帖》是其致亲朋短笺,也是他行草书代表作,展出殊为难得。通篇行笔流畅,回环往复,整体风格俊逸爽迈,超逸优游。帖中十余字曲直结合,刚劲又不失遒婉;用笔娴熟,笔画灵动劲利,风神散逸;用墨枯润有致,墨色分明,由润而枯,由浓而淡,变化丰富;章法上行距较宽,有萧散舒朗之韵。
与王羲之的《上虞帖》一同展出,还可对比看二王的笔法区别——王献之笔意多取“外拓”,与王羲之的“内擫”相对,行笔流畅舒展,结体妍美自然。
苦笋好、茶好,呼唤友人速来,书于绢上的内容,怀素的《草书苦笋帖卷》是现存最早有关茶事的佛门手札。寥寥十四字,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是其书迹中公认最为可靠的一件。
“苦笋及茗异常佳,乃可径来,怀素上。”
怀素与张旭并称“颠张醉素”,“狂”与“醉”是他的底色。细观《苦笋帖》,帖中“笋”与“常”二字反差鲜明,无论轻重缓急如何变化,纤细但不羸弱,厚实而不木讷。“始转见性灵,点划为情致”,在此件手札中变得直观。
怀素书写此帖的时情时景我们不得而知,但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茶的喜爱以及饮茶的习惯,可以一窥怀素的交游。作为僧人,怀素有饮茶的环境,同时亦与颜真卿、茶圣陆羽为挚友,想必饮茶也是交往时不可或缺的部分。而怀素往来的叔辈,唐代“大历十才子”之一钱起,也是留下诸多茶诗的好茶之士。
唐 怀素 草书苦笋帖卷
02.
米芾 苏轼 赵孟頫
大量书法史名迹完整展出
米芾《行书多景楼诗册》,是登临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多景楼所作的题诗,原本为卷,后割裱为册。《多景楼诗册》如拳的大字中,米芾“刷字”之势尽显。墨色运用自如,浓淡干湿自然天成。结构上,匠心独运,轻重得宜,节奏感跃然纸上。
米芾巧妙地融入众多“干笔”技法,更添笔画的苍古力度。全篇布局连贯,风樯阵马,仿若可见书写时“神游八极,眼空四海”的气势。
此作曾为吴湖帆旧藏,他也在题跋中表达了得此佳作的惊喜:“阅今七百余载完美如故,得而藏之,岂非神灵默护,应有吉祥云覆我处也。”
北宋 米芾 行书多景楼诗册 局部
苏轼的楷书作品存世较少,《楷书祭黄幾道文》卷是其中著名的一件。此卷楷书是元祐二年,苏轼与其弟苏辙联名悼念同年好友黄幾道的祭文,彼时,苏轼五十一岁。
东坡的楷书常被诟病为“左秀而右枯”,但黄庭坚曾在《水陆赞》后跋称“虽其病处,乃自成妍”,这也是苏轼楷书的特色之一。在《楷书祭黄幾道文》卷中,可以看到他肥瘦变化多端的书风,用笔饱满温润,与其另一著名的传世之作《赤壁赋》相比,严谨而更有活力。
元代赵孟頫《行书手札册》,也终于得以全然呈献于展柜中。手札共十二开,是赵孟頫致亲友费拱辰、吴瓘等人的信札合册。这些信札当为赵孟頫中年至晚年所书,是其成熟期书风的代表。书信往来纸张的不同、书写情形的差异,甚至情绪的起伏变化,都可以在一封封信笺的字迹流淌中细细端详。
元代杨维祯的行书佳作《行书真镜庵募缘疏》卷,陈于赵孟頫之侧。杨维祯晚年与僧道交往频繁,本卷即为真镜庵募缘所撰。字迹丰富随性,笔力强劲,笔法灵活多变,墨色浓淡交织,其乖僻独特的性情在卷中可见一斑。
以绘画著称的“元四家”之一倪瓒,在画作题跋之外,鲜少有纯粹的文本书法留存于世,书法馆中,从他的《行书致默庵先生札》卷里,可以看到他书法的独特样貌。此札为宋元五家诗札合卷中的一札,为倪瓒中年所书,用笔秀润,静谧浑朴,结字迥异,高古有趣。
文徵明《行书寿华君序》轴通幅有格栏,但小字灵动妍美,精致隽永;而全长七米的祝允明代表作《草书前后赤壁赋》卷,也终于得以全卷展开。
董其昌的《行书临颜真卿裴将军诗》卷临仿颜真卿,用笔沉厚,苍劲浑古,是董其昌七十六岁时所书的大字代表作。与颜真卿原作风格不同的是,董其昌虽然延续了颜真卿的行笔和结体,但整体上更为平易,不似原作的字体变幻诡谲。
03.
商周至近现代
一部上博书法通史更趋完整
海内外的博物馆中,开设中国古代书画类常设展的博物馆屈指可数。不仅需要庞大的馆藏以支撑,展陈与研究条件更不可或缺。上博自主研发并建设的一套书画恒温恒湿系统,可以让书画在六个月中完美保存,最为脆弱、考虑曝光度的展品也都至少可以保证有三个月的展期。
作为上博东馆八部“中国古代艺术史教科书”的其中之一,为了筹备书法馆这部“书法通史”,上博对馆内藏品不断梳理与积累,而今呈现于广大观众面前的这部“书法通史”终于更趋完整。
步入书法馆,首先所见即是商周与秦汉,中国文字书法的孕育与发展时期。商王室记录占卜的甲骨文,铸刻记录名事的青铜铭文,秦始皇“书同文”的影响,以及两汉简牍与碑刻上留存的汉隶,第一部分用历代对书法的应用展现形式,将先秦与秦汉的书法艺术娓娓道来。
这一板块中央,是东汉熹平石经《周易》残石。《熹平石经》始刻于东汉熹平四年(公元175年),作为中国最早的官刻儒家石经,是为千年不朽的经典。熹平石经所用隶书被称作“八分”,结体扁方、蚕头燕尾、一波三折,与汉代人日常所用的隶书有显著区别,是一种美术化的正体字。
在人民广场馆时,由于展陈条件限制,仅可见一面碑文;但东馆的历代书法馆中,独立展柜使熹平石经残石的正反面均可细细观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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