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为什么不收税？
文摘
2024-06-24 21:42
上海
实际上，在志怪小说中，几乎找不到冥府收税的材料。……冥府并不在意经济的发展速度、国家财政的收支平衡之类数据，而更在意的是整个冥界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就这个角度来说，即使到了今天，冥府对全球化也是不care的。冥府看重的不是民族国家、全球化这些花里胡哨的概念，而是天下视野下的苍生意识。不过，问题并未完全解决，为什么冥府可以不在意经济的发展速度、国家财政的收支平衡之类数据，换句话说，为什么冥府不爱收税？即使冥府不用考虑公共设施的建设，难道公务员都不吃不喝吗？再穷不能穷干部啊！有鬼君带着疑问细读材料，又有心得：一方面，上至阎罗王，下至冥吏，所有公务员消耗的公帑极少，有鬼君甚至怀疑他们实行配给制；另一方面，他们在配给之外的开销，还是靠阳间输入，而不是阴间的税收。关于配给制，以前曾谈过，这里不妨再重复一次。《睽车志》卷二记载，华亭县有个小官陈之方，某天梦见一妇人托梦给他，说自己是城隍夫人，如今城隍爷工作调动，您是继任者，所以我来“相报”。陈之方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当然是去阴间上任了。不过这个故事颇值得玩味，为什么不是城隍自己告诉继任者，而要派夫人出面呢？而且城隍夫人说话的口气提及丈夫时颇为生分，不像是要随其调任的意思。（“我城隍夫人也。今城隍当代去，次及公，故来相报。”）很像是要继续做陈之方夫人的意思。宋人王传在某地担任税务局局长。梦中为当地的土地爷相邀，土地爷对他说，我接到调令，要到别处上任，由您接任，所以想与您商量交接手续。王传哪里肯干，极力推辞。土地爷说，上天的调令来了，没法拒绝的，再说，您能得到这个职务，也不那么容易。说着向内堂招手，只见“有美人从中出，左右姬妾捧从围绕，指曰：‘此山妻也，当与交代。’……主人徐曰：‘某今去此，不复携妻孥，亦悉以奉赠。’”土地爷为了让王传安心上任，直接将土地爷之职务的福利展示出来。这福利倒也耸人听闻，官太太实行的是配给制。前任官员离任时，什么都不带走，连妻妾都留给下一任（《夷坚志》补卷十五“榷货务土地”）。既然家庭都是配给的，那么日常生活的开销，由冥府直接分配，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资作证的是，志怪小说中涉及冥府公务用钱的地方极少，甚至几乎没有。这也间接说明冥府的公务支出很少。实际上，在大多数提到烧纸钱的故事中，都不是阴律强制的规定。换句话说，人类烧纸钱给阴间的亲人，是人类自愿的，因为可以让亲人在那个世界生活得更好些。而这些钱也不会直接或间接地上缴国库，更进一步说，有鬼君也没有见到冥府有关于户部的记载，连财政部、税务局都没有，怎么可能收税呢？当然，我们看到有不少关于烧纸钱给阴差的记载，但是这个钱也得分析。在古代社会，胥吏与城管类似，属于基层，不属于公务员序列，不拿国家工资。如果冥府的官员干部实行配给制，那么他们特别是基层公务员的额外开销，比如吃顿澳龙啊、喝瓶茅台啊、洗个脚啊什么的，就要靠灰色收入，也就是阳间烧化的纸钱。试举一例：唐懿宗时的宰相杨收，受到监军太监杨玄价陷害，被流放到现属越南的驩州，并被赐死。后来，郑愚担任广州刺史的时候，某天有门人报告说杨相国来访，郑刺史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让人把已死去的杨收请进来。杨收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被杨玄价陷害致死的，现在得到上帝允可，赐我阴兵去报仇。出发前想请刺史帮忙宴请士卒，并借我十万贯。郑刺史想，公款随便借给鬼，以后没法收回啊。就说，老相国，我们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借给您一半吧。杨收说，你搞错了，我要的是纸钱，你烧十万贯纸钱给我就行。郑刺史说，早说啊，这好办。于是命人在北郊准备了酒菜、纸钱祭奠杨收。果然，过不多久，杨收的养子见杨收“乘白马，臂朱弓，捻彤矢，有朱衣天吏控马，谓之曰：上帝许我仇杀杨玄价，我射着其脚，必死也”。杨玄价过了几天就因为脚病发作，暴卒。（《北梦琐言》卷九）这个故事里，杨收得到冥府军队的帮助，得以复仇。这事不涉及经费事项，或无需开支。他之所以向郑刺史要钱，是为了激励士卒，这属于额外的开销，灰色地带的支出。这笔钱他个人是从阳间索要的，并非冥府强制收取。大部分关于阴差要求烧纸钱的情况，就是这种灰色地带的收入。类似的故事很多，无需列举了。比如《北梦琐言》卷十二就很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南岳道士秦保言威仪，勤于焚修者，曾白真君云：‘上仙何以须纸钱？有所未喻。’夜梦真人曰：‘纸钱即冥吏所籍，我又何须！’由是岳中亦信之。”可以大致归纳地说，冥府可能会有少量的税收，以维持冥官的生活开支，对于大量底层的阴差，很可能是劳役税收的形式。对于货币形式的税收，既无征收的动力，也无征收的必要。所以冥府的税费是极低的，低到我们几乎意识不到。阳间的广大群众喜迎税收高增长，忍不住吟诗：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