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悠悠——渝黔古道考察散记|申翔

文摘   2024-12-08 08:52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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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为山国,自明代于1413年建省以来,可谓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在今贵州境内,乌蒙磅礴拥西北,苗岭耸立黔东南,武陵为东来屏障,大娄山横亘黔北。在这群山环抱的环境里,自古以来孕育了这方土地上人们的山地文化和山地精神。“夜郎自大”是古时人们对这里人们的简单认知,而“夜郎志大”则是现代对这里人们的重新诠释。

历代中央王朝都试图将这方土地纳入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管理,也就有了庄蹻伐夜郎入滇,唐蒙通夜郎修南夷道,诸葛亮征南稳定蜀国后方,奢香辟龙场九驿等绪多历史事件。但由于山高水险隔阻,这方土地长期以来是各族土官、土司们的势力范围,他们以“半朝天子”开门为臣,闭门是君,历代中央统治集团都难以达到对这块土地的有效治理。

千百来年,这里的人们也渴望走出大山去探寻外面的世界。盛览、舍人、尹珍等是有史记载最早走出大山,探寻外面世界的人。到清代,郑珍、莫友芝、黎庶昌走出大山,贵州及贵州人被越来越多的人们认识和了解。清代大儒赵熙就留下了这样一首赞扬贵州和贵州人的千古佳句:

绝代经巢第一流,乡人往往讳蛮诹;

君看缥缈綦江路,万马如龙出贵州。

走进来也好,走出去也罢,都离不开路。贵州的路,从历代山民们在群山峻岭中走出的羊肠小路、先辈们开山辟水中修筑的南夷道、以及后来联通各地的驿道、盐道。到如今的公路、铁路、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及飞机等等,贵州与外界的联系飞速变化,空间距离越来越短。作为我们这几代人,见证了交通的飞速变化,我们是幸运的,我们是交通变迁的见证人,也是这种变迁带来的受惠者。为了感念前辈为我们开山辟路,遇水搭桥的艰辛,我于2018年在市政协的组织下分段多次考察了贵州南北走向的古代大通道——渝黔古道。这次考察对我来说丰富了自己对古道的认知,增加了对古道文化内涵的了解,更愿为保护古道,保护地域历史发展的记忆而尽力。


一、渝黔古道形成的历史过程

历史上遵义现地域境内最初为先民们开荒辟草,狩猎打柴踩出的茅草羊肠小道。秦始皇建立统一的封建王朝秦后(前221-210年)开五尺道,置郡县,委官吏以统治西南地区。秦在今遵义境内置鄨县,时遵义三城区及桐梓属鄨县。汉建元五年(前135年)汉武帝谴中郎将唐蒙率巴蜀兵卒、民伕修筑通夜郎的南夷道,长千余公里,费时五年,于元兴五年(前130年)修通。此道过鄨县,乌江(延水),桐梓县境内蒙山、蒙渡由此而得名。然而由于绪多原因,这条最早的通道淹没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逐渐荒费了。

至唐初,设荣懿、扶观两县于桐梓北部和綦江南部及万盛一带,从松坎经九店垭到綦江的线路形成。元天历二年(1329年)由于元内部帝位之争,四川平章政事囊加特叛元,率军进攻猫儿垭(今九店垭),播州宣慰司,杨氏十八世土司杨燕礼不花开关迎降,引川军至乌江北岸。这场元庭内争最终由元八番元帅楚克图和储王伊鲁克会兵于乌江击败囊加特,杨燕礼不花归降。此役将贵阳、遵义、桐梓、綦江的线路联通,纵贯川(渝)黔的南北大道定型。至此起于重庆,南行至播州经息烽达贵阳的道路沟通。元四川行省与湖广行省的重要干线形成,重庆至贵阳共建了十四个驿站,因而作为驿道的渝黔古道始于元代。元代驿道的蒙语为“站赤”。

明代于1413年正式建立贵州省,强化了对贵州地域的有效统治。明时驿道隶属兵部,平时传递官方文书和供过往官员及赶考学子食宿,战时则为兵站供过往军队食宿。在土官土司统治时驿站还有负责监视土官、防治匪患的职责。因而明后来又在桐梓蒙山夜郎箐设巡检站,并设巡检武官,官品高于其它驿站,人员马匹均较其它驿站为多。明朝对驿道的建设更甚元代,渝黔古驿道自重庆府朝天驿(今朝天门一带)经百节驿、百渡驿、东溪驿、安稳驿,进入贵州桐梓,在今桐梓设有松坎驿,桐梓驿(今新站),播川驿(今桐梓县城),进入今遵义城区设有永安驿(今泗渡),湘川驿(市内),然后过乌江驿进入现贵阳境,在贵阳设有养龙坑驿(今息烽县养龙司),渭河驿,底寨驿,扎佐驿达贵州驿(贵阳)。

播州土司反明时,首先毁驿站,逐驿臣,以拨除明庭军事据点,平播后,各驿站再度恢复。

至清代,随着土司土官势力被摧毁,驿站逐步裁撤。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驿道改走湖南,渝黔大道作为省际干道被称为“官马大路”,改设塘埔。塘系军事哨点,有驻兵,重镇称讯,如乌江讯、松坎讯等,无驻兵的为铺。

乾隆年间将康熙年间设置的34处递铺改为28处,渝黔大道遵义境内由北而南经虹关铺、洒店塘,松坎讯、捷阵塘、夜郎塘、楚米铺、桐梓讯板桥铺、泗渡站铺、石子铺,过遵义府城后经忠庄铺、懒板凳铺、新站铺、乌江讯等进入今贵阳境。这些铺递均为古道连接点,后来均形成规模不等的集镇(市)。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清庭始办邮政,取代渝黔古道上的全部铺、塘、讯。但作为南北大通道,渝黔古道仍发挥着重要的政治、军事、运输及流通的作用。


二、渝黔古道对沿线经济社会及文化发展所起的作用

1.驿道打开了贵州通往外界的通道,进出人员往来更加方便、安全、快捷,促进了贵州地域和中原腹地及中央政权的紧密联系。特别是明代和清代改土归流的推行,改变了贵州人口结构,大量外地移民进入这块曾经难以到达的土地,先进生产技术也随之涌入,促进了这一地域社会的进步。特别是改土归流,加强了山地文化和中原文化的融合,有效地推动这一地区更快地融入中原文明。

2.驿道及后来官道上的驿站及塘、讯、铺的设立,成为古道上一个个结点。元明时期古驿道每60余里设一驿站,后来清代每隔10-15里设一塘铺,而这些驿站、塘铺自然形成人群聚居的地方,渝黔古道上的所有驿站,塘铺除夜郎巡检站由于道路变迁等原因,仍处于大山深处外,其余均成为规模大小不一的集镇和场镇。

3.清代形成的铺递网络实际上也是交通运输网络,除运送军旅接送官员外,主要还承担粮运、盐运和贵州特产的外运。清代农业比明代有较大发展,同时驻军减少,粮运也相对减少,但遇战争、天灾等情况,粮米仍需由湖广、四川等地运入。同时贵州不产盐,人民所需食盐全依赖四川、广东、云南及两淮等地运入,而渝黔古道则承担了川盐入黔四大口岸之綦岸和仁岸到岸后的陆运线路,盐运的发展同时也促进了其它行业的繁荣。如綦岸盐运的水路终点松坎,盐号、旅馆、饭店应运而生,成为渝黔古道上的重要场镇;又如刀靶水是川盐由仁岸登陆后与綦岸陆运盐的汇集地,两路川盐在这里汇集,促使了刀靶水场镇的繁荣,这里过去有盐号多家,商号密布,成为渝黔大道遵义最南端的重要节点。

4.交通的发展不仅促进了经济的发展,还催生了众多的文化现象。由于古驿道使贵州和外面的联系更加紧密,加之一些重大历史事件的影响,如大量移民的进入,改朝换代之际一些名士隐居遵义,催生了诸如“西坪文化现象”“沙滩文化现象”等等绪多文化现象。遵义文化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均得益于此,加之遵义接受中原文明相对贵州其它地区要早,过去有贵州文化在黔北一说,因而可以说大道的畅通促进了这一地域文化的发展和繁荣。

5.交通的便捷,让更多的人走出大山登上贵州、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大舞台,让这一地域的历史与中国乃至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在沙滩沿古道走出的黎庶昌先后任驻英、法、德、西班牙四国参赞和驻日本大使,其写的《西洋杂志》向国人介绍了西方,被喻为中国睁眼看世界的较早著作;近代史上有名的“公车上书”最后实际签名的603名举人中,遵义就占了13人,体现了开放的黔北人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辛亥革命爆发时,桐梓一群18岁左右的青年人登上贵州历史舞台,由小兵做起,先后走出三位贵州省主席,其周西成出任省主席伊始就开挖了贵州兴建公路的第一锄,这是把贵州融入现代生活的第一锄。周西成在位三年,戎马行倥之余,带领全省修建了1700余里公路,抬进了贵州历史上第一辆汽车,创办了贵州第一所大学,让贵阳人第一次看见了电灯。周西成的继任者毛光翔、王家烈进一步把公路沿古道延伸到了松坎,抗战期间重庆与贵州的公路连通,使古老的南北通道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为抗战作出了杰出贡献。

随着公路、铁路及高速公路、快速铁路的开通,古道在军事、政治、商业方面的功能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古道在历史上发挥的作用值得我们进一步探究,古道上存留下来的丰富的历史价值和文化遗存需要我们进一步保护和探索。

三、行走古道(重庆段)

为了进一步了解渝黔残存古道的情况,市政协相关专委在今年3月下旬组织相关人员开始了探询渝黔古道之路。

由于城市的拓展,人口的剧增,渝黔古道重庆始点的朝天门至百节驿、北渡驿段也无从考究。我们选择了从北渡驿至东溪驿间的綦江古剑山为起点,在綦江博物馆周玲馆长和重庆自然博物馆古道专家张颖的支持下,开始了我们的古道探索之旅。


从綦江古剑山出发至渝黔古道上曾经的第三个驿站东溪,渝黔古道在崇山峻岭间延伸,穿村过寨,这是渝黔古道上保存得最完好的一段,得益于渝黔间的公路铁路均从古剑山下铺设。经过约5个小时的奔波穿越,我们于晚上七时左右抵达綦江东溪镇,这里是由重庆南下的古驿道上曾经的第四个驿站地。由于这里是松坎河与坡渡河、葛溪等河的交汇地。自古是川盐入黔的重要码头,也是平播后移民的集散地,至今保存较为完好的南华宫,川主庙等会馆建筑向人们展示着过去的繁华渲闹。

从东溪水王庙前的古码头出发,过了明代始建的太平桥,有著名的僚人碑,僚人碑碑文也无从考究,但泰国学者认为其文字为也失传的古泰文。綦江河主流松坎河古称僰溪,在桐梓境内还有夜郎溪注入,加之桐梓境内流出的坡渡(僕渡)河以及葛溪等河流均在綦江境内汇聚为綦江。这些古河名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里自古就是古僕人、僚人、僰人的栖息地。这些古道当然也是在这些先民们在此开荒辟草、狩猎打柴的小道上逐渐开辟出来的。





经过僚人碑,綦江伴着古道流淌,由东溪到赶水间的古道虽然铺上了水泥,但走向和宽度基本上保持了原貌。在这段古道上有一个叫渔沱的地方,有一石三碑,三石一桥的著名景观,现由于水泥覆盖,三石一桥的景观也不复存在,但一石三碑的景观却特别引人著目。这里曾是70年前贵州省桐梓县与四川省綦江县的一处分界线,三块碑均刻在一块巨大的红沙岩石上,一块为为功德碑(据说为皇帝钦准勒石为碑),但也在文革间损坏,不能辨读;一块桐邑养生塘碑,碑文较清晰,由于位置较高,也无法辨读,但无疑为一份难得的研究地域历史的文献资料;第三块为川黔两省綦桐二县交界补修碑,记载了清道光年间两县民间集资修建道路的情况。这一带曾是桐梓县的居仁乡,是桐梓县插入綦江县的一块飞地,由于不便管理,于1948年划归綦江县。这里的乡民们现在只知道这里解放前属贵州桐梓,解放后属四川綦江,而路遇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还知道居仁乡的名字。

离一石三碑大约200米处的另一块大石上,另刻有一方民国二十年(1931年)时任桐梓县长李镇坤为纪念涂氏施渡之德,为其树碑褒扬的情况。该碑字迹清楚和前面三碑均为研究地域历史的珍贵资料。

古道抵达赶水镇旁的210国道,过赶水就是重庆进贵州的最后一个古驿站安稳了,由于这一段古道也不复存在,我们乘车直接抵达安稳镇与贵州交界处一个叫羊角四合头的地方。这是古道过去的黔渝交界地,这里有一方高约四米的大石碑,碑文经历史的风雨侵蚀,早也模糊难辨,只有正中四个大字依稀能看出是“邻境蒙庥”四个字,应指两省交界地人民和睦共处。离此碑不远还有一巨大的碑座,当地村民说该碑为綦江县南界碑,但碑石早也荡然无存了。

1935年1月15日,中央红军长征进入黔北。红一军团先头部队红二团攻占这一带,扼宁渝黔边酒店垭、羊角阻击川军,保证了遵义会议顺利召开。这也是红军长征在渝黔古道上的最北端,遵义会议结束后,红一军团军团部和红一师、红二师全部由此过石壕西进习水。

离羊角不远的210国道旁,有一座贵州北界碑塔。1946年,时任贵州省主席杨森在渝黔边境处的大面坡村树立了界碑。该碑用青砖砌成,呈塔状,通高八米,上书“贵州省北界”。70多年过去了,这座相对古道显得年轻,然而又饱经沧桑的界碑,见证了古道的变迁,也见证了川黔公路、铁路、高速公路、快速铁路的开通。若界碑有灵也会为古道上的世事变迁和人类改造自然的力量而感叹。


至此,黔渝古道重庆段的考察基本结束,我们一行进入贵州境内。


四、行走古道——松坎驿

进入贵州的第一站是桐梓最北部乡镇尧龙山镇的酒店垭。酒店垭离这里2里许就是渝黔交界的猫儿垭(虹关)九盘子等险关雄隘。历史上记载,元朝四川囊加特反元攻占播州,明代杨应龙举兵反明入川,平播北路主将刘珽挥师入播,永宁土司奢崇明由此入桐,大西军征战西南,清代杨龙喜高举义旗,太平天国石达开部挥师攻占桐梓,民国时期护国军护国入川在此与北洋军激战,1935年中央红军在这里阻击川军南犯以保证遵义会议顺利召开。总之历史上众多的历史事件在这里演绎,这里是历史上的兵家必争之地,如今战争的硝烟早也散去,只有酒店垭小学内一块贵州巡防军驻军碑默默地向我们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往事。

酒店垭原无名,仅为古道上的一个幺店子(古道上行客竭脚打尖之地)。传说很久以前,一个外地行人路过在此投宿,问店主:“怎么不沽酒?”店主回答:“荒村野店,小本经营,没有本钱。”客人说:“你们这里水井里的水尽可当酒卖,可以更好地维持生计。”店主开始不信,与客人来到井边,见客人把曲药撤入井内,汲而尝之,果然是美酒。客人去后,酒客盈门,生意兴隆。不久那客人又来到此店,问主人道:“近来生意可好。”店主人回答:“尚足糊口,可惜没有酒糟喂猪”。客人恶其太贪,从井内收回曲药拂袖而去。从此井恢复为水,再不出酒。酒店垭自此而名,向过往行人潜移默化地发挥着教人莫贪的教育功用。

从酒店垭向南往下,原为桐梓境内保存得最为完美的一段大约5公里长的清代整修的石板古道,但这次行走时上面约二公里一段也被近年修建通村通组公路挖得支离破碎。随同我们一道行走的西南古道专家张颖痛心不已,连连叹息到:“上次来都是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我们也深深感到,保护古道,爱护文物,各级党委、政府及相关部门责任重大。

走完这段残存的古道,我们来到松坎镇歇脚打尖。

松坎得名于镇北马鞍山石壁上一棵千年古松,明洪武年间在此置松坎驿,这是由现重庆入境贵州古道上的第一个驿站。汉时唐蒙通夜郎,唐时蜀南杨端率七姓乡人入播,均由此南进。这里自古为南北走向的大通道。

清乾隆元年(1736年)四川巡抚将川盐入黔的水道分为永、仁、綦、涪四大口岸,綦岸之盐则在松坎起岸进仓,然后陆运至贵州各销售地区。抗战期间川黔公路开通,这里成为贵阳至重庆间的中间节点,过往行客均在此歇息,让自古繁荣的松坎更显热闹非凡。

松坎河是娄山关北簏冰水系的主流,进入重庆境内汇入其它溪流后为綦江。该河古称僰溪,过去流域面积内生息着众多古老的民族,很多溪流均以这些古民族命名。

在松坎镇南端的清水溪,现还遗有一排木结构建筑,这是仅存的当年川盐入黔上岸的古盐仓。綦岸之盐水运到此入仓后,进入贵州就靠过去称为盐巴老二的下力汉们背驮肩挑,爬山涉水运输入黔了。

红军长征时期,红一军团司令部曾驻松坎,红军在这里创建了松坎区政府。红十五师(原少共国际师)于1月18日在清水溪根据中革军委指令撤销建制,其部分别编入红一师和红二师,师直属队编入军团直属队。

松坎曾经是渝黔古道上进入贵州的第一水陆码头,抗战时又是川黔公路上贵阳至重庆的重要中转站。如今的松坎正以崭新的容颜呈现在世人面前。



五、行走古道——桐梓驿

在离开松坎进入新站境内九龙山垭口,这里有一块不知何年何月何人立的指路碑,上面写道“上往云贵,下通川广”,这一段古道保存得较为完好,尤以当中六十步石梯最为险峻,当地人称为六十步天梯。住在附近的年近80的苏明先老人拿出当年其父辈背盐的背篓和背杵,向我们讲述了过去背盐的艰辛。看着古道石板上一个个背杵杵出的杵坑,我们为前辈生存的艰辛,不畏山路险阻顽强向前的山地精神所感叹。

也是在这条古道上,在众多的背盐老二中,最终走出了一位大名鼎鼎的也是蒋介石控制贵州前的最后的“贵州王”王家烈,正印证了那句古话,所谓“英雄不问出处”。王家烈虽然最终被蒋介石夺去军政大权,但其后来参加抗战并最终倒向人民,在众多的旧军人当中也算善终。

新站镇过去叫桐梓驿。明庭于1600年平播后置桐梓县,县署就在桐梓驿所在地新站,后由于地域狭小而迁至六十里外的冬青坪,也就是现在的桐梓县城所在地。这里是新站河与后水河交汇处,随县治迁离这里后,驿站也由河西迁河东而更名为新站。

新站一带是古夜郎郡、夜郎县所在地。从原新站区划出的夜郎镇是原夜郎古县县治所在,是中国至今历史上一直沿用的夜郎域名。新站文风昌盛,得益于唐代大诗人李白曾流放于此,这一带至今遗有太白墓、太白碑亭、太白泉、太白望月亭、太白闻莺处、太白书院等与李白流放夜郎有关的物化纪念遗存。

李白是否到过夜郎,至今还是相关学人们争吵不休的话题,但不管李白到没到过这里,李白夜郎也经深深地根植在了这方土地,留在了这里人民的记忆中。而李白对这一地区的文风开化,无疑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

明代著名文学家,明正德六年状元,有明代三才子之首之称的杨慎,曾在此写下了十余首诗歌,其中一首写道:

夜郎城桐梓,原来堞垒平;

村民如野鹿,犹说翰林名。

杨慎是由外走进贵州进入云南的,他留下的许多诗篇成为对这条古道的千古绝唱。而在这块土地上沿古道走出的黎庶昌被喻为西南大儒,也在附近的渡口题下了“蒙渡”两个大字及“汉元兴五年武帝遣中郎将唐蒙通夜郎修筑夷道而由此得名”的脚注,说明这一带自古就是中原文明与山地文明碰撞之地。中原文明由此而影响大山深处的各族群众,大山深处的人们也由此而走出大山了解外面的世界,贵州人也越来越多地被外界认知、认可。

离开新站南行十里左右是一个叫三坡(古名三坡沟塘)的地方,这一带每隔十里到十五里的地方都有一个地名后有一个塘或铺的地方,如夜郎塘、二坡埔、大锅厂塘、捷陈溪塘、楚米铺等等,在古道上向南延伸进入遵义有十字铺、忠庄铺等等老地名,这是清代撤驿道建塘铺之后,原塘铺所在地逐渐形成集市街区,不同的只是有的地名保存下来,有的则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从三坡开始到闷头箐,是连续三道大坡,其中一坡长、二坡陡、三坡险,由于山高路长,自古被喻为“滴泪三坡”。这是渝黔古道有记载以来古往今来的人们呕歌最多的一段,其中有写这里人们生活艰辛的,有写这里人们乐观向上的,有写这里道路崎岖险峻的,笔法心情不一样,大家可以从中体验山地人民的喜怒哀乐。

明代著名诗人刘瑞曾写道:

百尺羊肠一径危,林深长见日光迟。

三坡险处君须记,正是行人滴泪时。

清初有“遵义诗人之冠冕”(郑珍语)之称的罗兆甡的《桐梓道中》写道:“君不见播儿双肩红肉裂,笑担盐篓上前山”。

抗战期间,虽然川黔公路已开通,但战略物资、人员运输繁忙,且这一段是著名的七十二拐弯多路远,行人一般还走古道,民间许多食盐仍靠人们肩担背驮来实现。时任中共绥桐工委书记的李培根和中共涪陵中心县委书记胡晓风的《娄山盐夫行》记录了当地人民在古道上与生活抗争的真实情景:

“……你看那小伙伴,双肩皮破红又肿,拼命向前跨,有眼泪向肚里流。不靠鬼神靠自己,我们都是硬骨头。……为了吃穿为大家,哪管疲劳与风霜。你用背杵我用扛,担着盐篓向前方。……”

滴泪三坡这一段古道,可谓渝黔古道上最为艰辛、最为壮美、最富有文化遗存的一段了。古人在这里留下了血泪和汗水,留下了他们与自然抗争的精神,也留下了众多的遗文趣事,更值得我们后人珍爱这段存之不易的古道。



六、行走古道——播川驿(魁岩栈)

冒着细雨,经过近五个小时的艰辛爬涉,充分体验了古人过去行走的不易。经过了古道上著名的石壶关(也称石虎关),我们来到了一个叫闷头箐的有十来户人家的自然村。石壶关一带的古道既窄小又陡峭,这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越过此关到桐梓就是通坦之道,因而杨应龙曾在此设防抵抗平播大军。明庭曾专门在离这不远的夜郎箐(传说夜郎国灭,后一支族人逃到这里繁衍生息而名)设立巡检站,其军事配置优于其它驿站。红军长征时也在这一带击溃黔军部队并北进到酒店垭一带警戒抵御川军,保证了遵义会议的顺利召开。

闷头箐过去是背夫行商歇脚休息的地方,古道繁荣时这里异常热闹,开了很多店铺供来往行人吃饭住宿休息,随着川黔公路的开通这里逐渐落漠下来。清代同治年间贵州按察使林贞柏过境巡视,见桐梓北段道路坍塌严重,负重力夫常有堕涧伤亡者,于是募银两万余两历时三年将40余里路面全部整修,全面铺石板路面并拓宽为9尺左右,行人感德立碑于蒙山顶祖师观以作纪念,并在此修建茶舍供行人饮用。

如今这一段古道被铺设的水泥路面覆盖,仅有残破的祖师观及破石碑无言地向人们诉说着过去的繁华和渲闹。

这里还有一处著名的自然景观吸引着过去南来北往人们的目光。一头栩栩如生的石牛静卧在草丛中,传说这石牛为一水牛精,经常夜间出来偷吃农户庄稼,后来乡人请来一法术高强的道士收服牛精,将其镇于驿道旁,后来人们将此称为石牛栏,红军长征期间也曾在此驻兵设防。

不知什么朝代,哪位高人有感于石牛的活灵活现,在此留下来《咏石牛》一诗,被人们长久吟唱,诗云:

怪石魏魏恰似牛,山中独立几千秋。

风吹遍体无毛动,雨洒浑身如汗流。

青草齐眉难下口,牧童敲角不回头。

本来项上无绳索,天地为栏夜不收。

该诗将石牛刻画入石三分,作者虽未留下姓名,但无疑该诗已成为古道丰富多彩文化的组成部分。



过石壶关(也称石虎关)、闷头箐、石牛栏、祖师观,再往前就是楚米铺了。楚米铺之名沿于平播时楚地粮食在此转运,清时撤驿在这里设递铺而叫楚米铺,现已成为一热闹的集市。

过了楚米铺顺桐梓河主要支流溱溪河而下,在桐梓县城边麻柳湾有著名的孙公桥。平播后的第二年,明庭置桐梓县(当时县署在新站)官府在此设税卡向过往商旅收取厘金。从这里过河就是现桐梓县城所在地,过去靠在河道狭窄处设一木板供人过河,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遵义知府孙敏政路过此地,了解到民众过河困难乃倡导在此建桥,孙敏政带头捐出俸金于当年夏天开始修建,次年仲冬完成。老百姓为感念孙知府建桥功德,故将桥命名为孙公桥。该桥也叫公孙桥,沿于该桥修建时一名四川石匠和其孙子为修桥而延误回家,桥修好后人们燃放鞭炮欢送爷(地方话叫公)孙俩,因而民间也把此桥叫公孙桥。公孙桥也是古驿道上人们为感念那些为改善人们出行艰辛作出贡献,为那些留下名的和更多没有留下名的人们留下的口碑。

孙公桥是桐梓境内保存较好的明代古桥。目前仍能承受数吨载重的汽车通行。

过了公孙桥就也是现代繁华的桐梓县城了。桐梓建县时以驿(桐梓驿)为名,平播后将历史上分属多县的地域整合建县,后因其地域狭小,由桐梓驿(今新站)迁往播川驿(今县城)。桐梓素有贵州北大门之称,古时县境属夜郎古方国,唐时县境曾设有建安县、带水县、扶欢县、荣懿县分属郎州溱州,后又在县境中部建夜郎郡、夜郎县。宋时县境分属溱溪郡,南平军、播州,县名多而变动大,宋宣和三年曾废播州为城设置于桐梓城南旧城坡,后改为播川县,播川驿由此而名。

播川驿,当时设在县城东边一带的魁岩脚下,所以也叫魁岩栈,栈是旧时人们对酒店、旅馆的称呼,即客栈,魁岩栈自然是官家客栈之所在了。

魁岩自古为桐梓的自然地标,这里的马鞍山是著名的旧石器时代人类活动的文化遗址。民国早期以周西成为代表的一群桐梓人,在此走上西南的历史舞台,他们的结局更给魁岩增添了神奇的色彩。

桐梓也因红军长征在这里的活动载入史册。这里是中央红军转战黔北唯一两次建立政权的地方。桐梓人民为红军加工军粮20余万斤,制作军服约五千套,这也是长征路上红军筹粮筹款最多的地方。这些为红军转战黔北及滇川边地区提供了物质基础,也为桐梓的历史增添了红色的风采。



七、永安驿(泗渡栈)

由桐梓县城向南沿着210国道前行就是原古道的方向,这一段由于上世纪30年代修建川黔公路而几乎不复存在,只有在通往娄山关的盘山公路旁的密林间还能依稀看到一点点古道的印痕。

娄山关是进入遵义的一处险关,古称不狼关(或许是僰郎关的谐音吧,这些都和夜郎遗族有关),杨端入播后逐渐叫成娄山关,明朝平播后曾改为“太平关”,但娄山关则更为出名,而现在人们都只知道娄山关了。

娄山关由于自古为南北通道上的重要险关,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烽火不断。中央红军长征期间曾两克娄山关,特别是二渡赤水后在这里演译了著名的娄山关大捷,兵锋直指遵义城,打到乌江边共歼灭和击溃国民党军两个师又八个团,而两个师则是国民党中央军,这是长征中绝无仅有的。此役被蒋介石斥为“追剿以来的奇耻大辱”,而他的对手毛泽东在回顾这段战斗时则把之称为自己军事生涯的“得意之笔”。

过了娄山关,古道保存得好的仅剩泗渡镇南边瓮子口至鸡喉关间约一公里的一段了。泗渡镇和古道上的其它几个驿站一样由驿站而兴,逐渐演化为南北交通要道上的重要集镇。这里是明代驿道上永安驿所在地,永安驿当然也叫泗渡栈(泗洙),其得名沿于明代播州杨氏土司在这里建有一永安庄。永安庄及附近的鸣庄过去均有古道通向海龙屯,加上从后山通向海龙屯的通道,形成了这座古军事城堡的交通网络。


永安庄是治播700余年的杨氏土司众多庄园中的一处,由于这一带在交通要道上,地平土肥,是杨氏土司庄园中比较有名的一座。这里除留下了杨氏土司的恩爱情仇的传说外,还遗留下了众多的古墓、古井、古民居等。在曾经的永安庄庄园大门的位置,当地村民还兴致勃勃地指出一些当年的落轿石,下马石以及饮马的石水槽等,仿佛他们曾亲眼目睹了当年土司庄园的繁荣。

泗渡镇北至桐梓60里,从板桥娄山关南至鸡喉关进入高坪董公寺均为当年娄山关战斗发生地,也是红军驻扎的地方,留下了众多的红军故事和标语,至今在泗渡镇一栋民房内还完好地保存着十余幅红军当年书写的标语,真实反映了红军在遵义的历史场景。

讲到红军长征与古道,充满神奇色彩的是红军一进入遵义,其脚迹就贯穿了遵义由南而北,从乌江渡到遵义到桐梓红军一直沿渝黔古道走到今渝 黔交界处的九店垭九盘子一带,然后转兵西进经重庆石壕进入习水,可以说完整地走完了遵义境内的古道就转向西进,四渡赤水后红军南渡乌江,在贵阳段也没沿古道而行。红军转战遵义古道,并走完全路段更给这段古老的驿道增添了红色的风采。



八、湘川驿(现汇川、红花岗两城区)

湘川驿是古时设立的驿站名,其具体位置当然也无从寻找,只能说其是设在当时播州和后来的遵义府城内的驿站了。

从泗渡古道一路向南,过了鸡喉关,前面进入遵义城区就是一片坦途了。由于道路建设和城市的飞速拓展,这里的古道早也掩没在宽广的道路和林立的高楼之中了。对于古道也只能从一些残存的遗迹和地名里去追寻了。

查阅1997年出版的《遵义市志》,古道由北向南的走向是经黑泥坳、董公寺、飞来石、九节滩、会川桥、纯阳阁、普济桥而进入北门。

所谓北门就是原遵义府城的北门,在今遵义宾馆一带,在距此门不远的洗马滩边以前还有拱安关。那么这一线就是进入遵义城的古道了,虽然古道、古城门早也不复存在,只有过去由北进入遵义必经的普济桥仍在向人们告知着过去通向遵义城的地标位置。

普济桥又叫高桥,其北面紧接是高楼林立的一条幽深的小巷,应该就是过去的古道了。

普济桥由北向南横跨在竹䶉溪上,虽然这座桥与周围的桥比较起来也不太引人注目,且很多只知道有高桥这一地名而不知高桥是哪座桥了,但与遵义所有桥相比较,把这座桥称为遵义的桥爷爷也不为过了。因为这座桥是遵义最古老的石拱桥,为北宋时期的播州杨氏十三代土官杨粲所建,因桥旁有普济寺而得名,由于这座桥比当时附近所有的桥都高,所以人们也将其称为高桥并沿用至今,已就难怪许多人只知高桥而不知普济桥了。

史书记载,这一带过去风光秀丽,桥下河水潺潺,河边垂柳依依,有人用“水弥弥、石齿齿、白飞霞”来描述这里的风景,而现在那种风光早也不在,进入我们眼帘的只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民居了。

过了高桥沿湘江经洗马滩就进入遵义老城了,这里自宋以来就是杨氏土官管辖播州的政治中心,明庭平播后设置遵义府和遵义县,这也是遵义府城、遵义县衙之所在。但我们也同样只能从杨柳街、协台坝、府后山这些地名才能依稀找到当年的痕迹。

出遵义老城经狮子桥这座始建于明洪武初年的古桥(至今已有600余年历史)一路南行就是古时接官厅所在的丰乐桥。丰乐桥建于清代,过去桥上建有牌坊、扶犁所、祭坛等附属实施,为遵义迎接省里要员的地方,一九三五年,中央红军从这里进入遵义城,受到遵义市、农、工、商的欢迎,也是红军长征期间受到群众出城欢迎的最大的城市,遵义因遵义会议而闻名于世,这座桥现在也被称为“迎红桥”。

出城后在播州区龙坑社区西侧,有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为四柱三门五楼结构,牌坊地面通高14米,宽10米。牌坊顶层檐下刻有龙凤图案的“圣旨”竖匾,这座建于光绪年间牌坊至今已有120多年历史了。该牌坊中间刻有“乐善好施”四个大字,由大小60多块石雕刻件组装而成,雕刻了包含植物、动物、山水、神兽、书法等图案70余幅,是贵州不可多得的一处珍贵石雕文化珍品。该石牌坊是为了铭记时任遵义总兵的何行保捐银购置书院之德而修建的。

遵义城古道南端原有两座横跨古道的石牌坊,一座为前面所说有龙坑“乐善好施”牌坊,另有一座位于狮子桥的“嘉惠桑梓”牌坊。时任贵州省主席的周西成主持修建贵北公路(川黔公路贵州段前身)时很多地段几乎是沿古道修建,修至古牌坊时经周西成实地察看,要求公路绕过龙坑牌坊修建,使得该牌坊得以保存,而狮子桥头的牌坊公路不能绕过,周西成下命将其完整拆除迁桃源洞复原组装,遗憾的是迁桃源洞的“嘉惠桑梓”坊在“文革”中没能逃过劫难。只有龙坑“乐善好施”的古牌坊象个孤独的历史老人,在也消失的曾经的古道上向后人默默讲述着那绕不开的已经远逝的沧桑岁月。


渝黔古道重庆段遗有石牌坊多处,而遵义境内则仅存龙坑石牌坊了。

遵义当然还因为“遵义会议”享誉世界。中央红军在遵义期间的活动给遵义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增添了红色文化内涵。遵义人民对红军的感情可以从这里把红军视为“菩萨”的这种民间信仰中可见一斑,遵义也因那段红色印迹而成为中国革命的“转折之城”。



九、乌江驿

南出遵义古道上遵义境内的最后一个古驿站就是乌江。元明时的乌江驿应该是在乌江北岸的某一处,但现在也无迹可寻了。笔者也对这个驿站所在地点存在困惑,从湘川驿(今遵义市中心城区)到乌江驿有百余里路,而其它驿站间均为60里,查了一下明代古驿图,也确实将乌江驿标注在乌江北岸(乌江南岸的乌江镇所在地是建国后划给遵义的)。那么明以前将乌江驿设置的距离超过其它驿站的问题,其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点:一是遵义城区以南均为坦途,山不高坡不大,故而行进速度较北部区域快,同时该段人口相对密集,竭息点多;二是将驿站设于江边,便于行人准备过江,因为古时过乌江还是较为困难费力费时;三是明以前播州和乌江对岸的水东均是相对独立的土司管理,联系的重点是重庆方向;四是平播后,遵义主体在行政上隶属于四川,相对而言与贵阳方向联系较少之故吧!

而到了清代,废驿站改设递铺,加之丁文诚督四川时,创办盐务官运,川盐经綦岸、仁岸至今两路口汇合到刀靶水,然后过乌江运至贵州内地。使这条运盐大动脉更加繁忙,按清制每十里至十五里设一铺,从遵义出城经忠庄铺、半边街铺、养马水铺、懒板凳铺、泥沟铺等到乌江讯就是古道遵义段的终点了。

和古道上其它地方一样,元明时期的驿站地、清代所设的塘、铺、讯、所在地,现均也成为场镇。著名的懒板凳即今播州区城区,其名源于古道边有一颗倒伏的大树,过往行人喜欢在此歇脚纳凉,懒板凳由此而名。后遵义县城由今红花岗区迁此,总不能再叫此名吧!因而逐改名谐音南白镇。

由南白往南为三合镇,过去叫螺蛳堰,源于螺蛳水流出分三堰,灌溉着这一带的大片良田。这一带形成集市后有三条小街,因赶集聚集地而发生矛盾,后经当时县政府派员出面调解,三街合理分配时间调合赶场,故由螺蛳堰更名三合至今。

出三合镇南行二公里左右,过去渝黔古驿道(今210国道)旁有一条由鸭溪至此的古道在这里相汇,也就是川盐经綦江、赶水、桐梓、遵义到贵阳的綦岸之盐与由自贡、泸州、赤水、习水、仁怀、鸭溪到贵阳的仁岸之盐交汇处,故名两路口,也即两条古道,两条盐道会合的路口。

从两路口到乌江驿,还要经过著名的刀靶水。刀靶水之名源于古蜀国丞相诸葛亮征南时,其先锋官关索在此扎营,为解决兵丁用水,关索用刀靶戳地,地面涌出清泉,刀靶水由此得名。刀靶水过去是一个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得益于这一带地势平坦,往南直下乌江,往西通往毕节,东来的粮食、蚕丝,北来的盐都由这里向外转运。这里民国以前曾是遵义县的一个区所在地,盐号旅店、绸布店、饭店多得数不胜数,除了名闻遐耳的中华饭店、川江饭店外,甚至还开过遵义较早的西餐店。

刀靶水还因为《长征组歌》中的“雄师刀坝告大捷”而闻名天下。1935年红军长征时,为保证遵义会议顺利召开,红三军团在军团长彭德怀、政委杨尚坤指挥下,在这里打响了著名的“刀靶水阻击战”并取得胜利。刀靶水街上还留下了众多的红军活动的遗迹、遗存和动人的传说,成为我市众多红色文化景点之一。

出刀靶水街,原还保留有一段著名古盐道(红军道),可惜被热心的人们用方正的青石板进行了“豪华装修”,再也找不到古道的味道,同时也体验不到当年行人背夫和红军战士在古道上艰苦爬涉的艰辛了。

走过刀靶水往南就是一路下行至老君关。老君关是过去乌江北岸的军事要塞,宋元时代就有播军驻扎,也称老军关。从这里直下乌江还保留了一段建在狭窄槽沟中的古道,当地人称之为九道拐。

下九道拐就是过去古盐道上的乌江渡了,这里是渝黔古道遵义段的终点,由于乌江遵义段山雄水险,过去在这里设有乌江渡。光绪六年贵州巡抚岑毓英在乌江渡上游建铁索桥取代乌江渡,但十多年后桥即被洪水冲毁,说明了古代开辟交通的艰辛。

历代文人墨客经古道来此,感叹天险所在以及行路之难,留下了众多的摩崖石刻,由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修建乌江渡发电站时被淹没,仅在高处留下了“铁索横江”“盐道”等少数石刻,向现代的人们诉说着那越来越远去的岁月。

如今的乌江渡一段水域,川黔公路桥、贵遵高等级公路桥、高速公路桥、渝黔铁路桥、快速铁路桥飞架乌江两岸,连通南北,往日的艰辛古道早也被现代坦途的取代,成为该段乌江水域秀美的五桥飞渡奇观,古人有知不知会作何感叹!

过了乌江进入贵阳境内过去设有养龙坑驿、渭河驿、底寨驿、扎佐驿到贵州驿(贵阳)。由于这一段古道几乎不复存在,我们至乌江南岸行程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十、行走古道留下的感叹

分段行走古道,历时太久,但也难以将古道上的物与事一纸讲尽,每一次行走都会有新的收获,有机会还会再走,重走。古道对现代人们有无尽的魅力,可以从中感受到古人修路的艰辛,可以从中感受古人的哀叹,古人的吟唱及风云的变幻。


古道是古人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它向人们昭示着人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历史的演变,走古道就是走近历史,走古道就是品读一本厚重的史书。希望更多的人们一起关注古道,行走古道,保护古道。

从山里通向山外的路,千百年来是一条崎岖艰险的漫漫长路,李白曾感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清时蜀人李天英走过渝黔古道后则认为: “一篇行路难,疑是夜郎作”。

康熙年间贵州巡抚佟风彩曾上疏道:“天下之苦累者莫过于驿站,驿站之险远最苦者莫过于黔省”“黔省石山峻岭,上则登天,下则履壁,夫抬一站,势必足踊肩穿,马走一站,亦必蹄痂脊烂”,“中途倒毙者往往有之。”

《遵义府志》载道,遵义古道乌江北岸“悬壁临水,盘折而上,口开一,十里蚁行”。

古道,留给人们太多的艰辛,山里山外,人们之间的沟通联系曾经是怎样的艰辛。

历史的变迁,时代的发展,自川黔公路开通,到川黔铁路的修建以及高速公路、快速铁路的开通,过去的险途早也艰辛不再,我们不得不为人类的进步,为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感叹。

艰辛的古道上也曾演译着人间的真情大爱。在古道上有许许多多诸如茶店、幺店子、义渡的地名,这些地方是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背夫走卒歇脚打尖的地方,也就是“长途、卸肩、憩足饮茶之所”。从重庆綦江古剑山到马口垭一直向下,在保存完好的石板古道旁,有一孤零零的农户,户主正在编竹器,门口有一些过去留下的石台子。主人热情地告诉我们:这儿过去少有人烟,只有这所房子,因而成了过往行人们歇脚休息的地方,成为盐道后官府也补助点银子,过去户主每天烧足茶水供过往的人们解渴去暑驱寒。

《桐梓县志》载:同治年间用修路余银在路边修茶舍名“纪善亭”,雇人夏烧茶水,冬煨姜汤供行人饮用。

这些茶店子、幺店子、义渡等有的是住户自发,有的是官府补贴一定银子,但无疑对倡导人们行善积德起到了积极的教化作用。笔者也曾在一些路旁看到乡民每天烧一大缸茶摆放路口供过往行人饮用,这也应是中华民族应该加宏扬的传统美德吧,也是古道文化应该加以研究的内容吧。

行走在古道上,有数不清的不同时代人们修建的许许多多的小庙,供奉着山神、土地菩萨以及黑神和其它叫不出名的仙与神,还有更多的石敢当。这些老百姓心中的保护神,千百年来屹立在古道边,大树旁,山脚下,是人们敬畏这片土地乞望旅途平安的最朴实无华的民间崇拜。一方山水,一方土地,一条古道为人们提供了连接山外的世界的通道,为人们带来了生计,人们感恩于此,在自己心中树起了敬畏天地、山水、古道的神。这是认知能力还很低下时,人们对世界朴实的认识,不正是现在对人们爱护环境,保护生态的最古老的诠译吗?


参与这次古道考察的有重庆市的西南古道研究学者和古地图研究专家,他们最大的感受是遵义境内残存的古道均被群众称为红军道,从南段的刀靶水到北段的酒店垭,无一例外,而北入重庆,南至贵阳都不这么叫。不同历史事件在每一地域都会留下特殊的印记,红军在遵义完整地走完了这段古道,也给这条古道带来了特殊的记忆和特别的风采,创造了特别的红色文化,更值得每一个遵义人珍爱这段古道,在古道上体验前辈的艰辛和风采。


古道代表历史,虽然现在行走在古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但古道推动地域历史进步的历史过程,古道上丰富多彩的历史文化内涵,古道古朴典雅的美感,是值得人们永远挂念的。保护好残存的古道,就是保护好这一地域的历史记忆。





作者简介:

申翔:副教授,曾任遵义市政协教科文卫体委员会主任。长期从事遵义地域文化、民族文化、长征文化研究,著有以上领域专著17部共五百余万字,发表了相关论文四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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