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羚羊是我国青藏高原的特有物种,身姿矫健,步伐轻盈,被誉为“高原的精灵”、“可可西里的骄傲”,是青藏高原自然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适应高原苦寒的气候,藏羚羊演化出了一身极为绵密软和的优质“保温设备”——藏羚羊绒(底绒)。这种羊绒被发现以来,受到国际市场的竞相追捧,所制成的披肩(名为“沙图什”)柔软精致且昂贵,在黑市被称作“软黄金”。高昂的利益诱使大批盗猎者深入可可西里地带猎杀藏羚羊,致使后者种群数量急遽下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藏羚羊总数不足7万头,其中可可西里地区据称不足1万头,濒临灭绝。
1997年,可可西里被设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经过保护区大力整治和严格巡查,偷盗猎现象得到遏制,藏羚羊数量有所回升。2004年时可可西里藏羚羊种群数量达到3万余,并且在持续增长。时至今日,每逢迁徙季,青藏高原地区时有目击羊群过路事件,显示这一物种似乎已不再是罕见的对象,但尚未进行新的全国性数量统计,缺乏可靠数据,故不能妄下断言,因此藏羚羊种群调查项目应运而生。我有幸加入调查组深入可可西里腹地,直面高原无人区的惊喜与挑战。插图1.1-调查组合照 左起:李凤姣,王兴哲,王潇吟(本文作者),魏梦璟(队长),江措(向导),巴东(向导),老王(随车司机) 摄影:沙峰
首先,我们在青海格尔木市悉心整备装车,包括调查工作物资、行车油料发电机、干粮淡水补给、帐篷睡袋氧气瓶厚重军大衣等等,虽然计划是入驻无人区十天,但筹备时不能卡这么刚好,而是按照“万一遇到风霜雨雪,情况突变无法自行撤离,全员至少可生存三十天,活着等待救援”的标准,尽可能确保存活率。生活食水物资这一块由我负责采买,为此,专门设计了一份表格规划每人每天最低需消耗量和最高可消耗量,在无人区内进行统计和分配。
其次,确定保险内容和紧急情况的救援联系方式,这一项也由我负责。经过了两天两夜保险合同条款及免责说明的阅读与查证,我敢说,部分保险业务员也没有我更熟读条款细则!也设计了一份表格列叙各险种主要内容和理赔要点。毕竟是进入无信号无人烟无文明迹象的无人区,尽最大可能做到心中有数,才好确保关键时刻拿起卫星电话能快速正确地发出求救信号。同样,无人区里不相信侥幸,预先做一切能做的准备,而不是事发后慌张的无用泪水和无效懊悔。最后,各项准备完毕,一辆越野,两辆皮卡,八个人,出发!插图2.2-车队驶入时,无人区正在飘雪 摄影:王潇吟
我们分别在不冻泉(4543m)和五道梁(4675m)进行了适应性调查,记录沿途的样线,同时也让身体适应一下这样的海拔高度。此时还在国道109上,信号充足,但已经能充分体会高原气候的严寒了。插图3.1-寒风猛烈,裹着军大衣去吃饭 摄影:沙峰两天后,在管理局巡山队员的指引下,我们离开国道,暂别文明世界,向北向西进入无人区。成年雌性藏羚羊和它们的雌性后代每年会从冬季交配地到夏季产羔地进行迁徙,我们正是循着它们的迁徙时节和路线行进与调查。从卓乃湖到幸福沟,从幸福沟到太阳湖,平均每个地点要颠簸一天时间才堪堪抵达。海拔高度也水涨船高:卓乃湖保护站(4790m),可考湖幸福沟巡山驻点(4922m),太阳湖保护站(5300m)。插图3.2.1-梦璟在无人机旁操作工作站 摄影:王潇吟插图3.2.2-梦璟(右)凤姣(左)观察无人机路线 摄影:王潇吟插图3.4-肉眼观察计数,除了用无人机扫描大块区域,沿路偶遇小股羊群或来不及展开无人机时,都是用望远镜屏气凝神数数的,即样线调查 摄影:沙峰
插图3.5.5-棕熊(带着两只幼崽) 摄影:王兴哲
这样的海拔下,高反是不可避免的。高反,全称高原反应,是人体在高原地带缺氧情况下,对环境的不适应。人体在一定氧气含量下可以很舒服地呼吸,但是高原因为海拔高、气压低、空气干燥、供给的氧气稀薄,使得人体的机能无法正常工作,就会出现呕吐、头晕头疼、流鼻血、浮肿的各种情况。通常海拔高度达到2700米,就会开始有高原反应。轻度高反不会致命,但忽视高反最后恶化导致的高原肺水肿、高原脑水肿、高原视网膜出血和慢性高山病等却可以致命。目前没有足以医治高反的特效药,如果遇到非常紧急的情况,快速下撤到低海拔区域是最好的办法。这次全队除了两名巡山队员兼向导,其他人均有不同程度的高反,且主要发生在本次调查所达的最高海拔地点:太阳湖区域。插图4.1-凤姣高反症状相对轻微,行动可以自理,需要时不时吸口氧续命 摄影:王潇吟
插图4.2-兴哲高反较为严重,这和他上来前近期感过冒也有一定关系,从卓乃湖继续深入腹地的那一路昏昏沉沉,到了太阳湖基地时几近难以动弹,必须平躺缓解,好在昏睡半个下午之后恢复了一些 摄影:王潇吟
插图4.3.1-梦璟高反症状最为严重,在太阳湖基地的第一晚头痛欲裂,喷射性呕吐,连夜吸氧 摄影:王潇吟
插图4.3.2-小瓶氧气没有明显效果,梦璟的脑水肿反应越来越强烈,我们紧急搬来了大号氧气罐插鼻管进行持续供氧 摄影:王潇吟
插图4.3.3-情急之下我半夜两点敲醒闯入向导屋门,和巴东确认了天一亮就下撤的方案。凤姣(与此同时她也在时不时吸一小口氧气)和我一夜未眠,轮流观察,互相鼓气。终于次晨05时48分,天边将要日出 摄影:王潇吟
插图4.3.4-出发在即,梦璟坚强地起身走到车上,随着海拔逐渐下降,她也缓缓缓缓恢复,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摄影:王潇吟
到达幸福沟时梦璟已恢复精神,到达卓乃湖时她已如常行动,包括兴哲也是如此,谢天谢地。在队长梦璟的坚持下,我们没有接着往外撤,而是留在卓乃湖继续未完的调查工作。前一夜我们最担心的是,若下撤到卓乃湖时两人仍然都需要持续吸氧,那么最紧急的设想就是连夜开出无人区上国道(无人区走夜路这个行为本身就充满风险),同时呼叫外界支援运送大号氧气罐,相向而行,尽可能争取氧气的无缝衔接。感谢巴东向导和江措向导的鼎力支持,他们甚至做好了连开一天一夜车的心理准备。好在,最坏的设想没有发生。意外的是,我作为唯一来自南方(浙江)的人,这次也是头一回上到海拔4000m以上的地区,但却属于全队相对反应最轻微、适应得最快的那一个。主要表现在头几天入睡时心脏跳动格外明显,侧卧时耳内心跳声特别响亮,入睡时间较平原时显著延长,不过睡着后睡眠质量尚可,全程下来没吸过氧也不需要吸氧,被向导们特别认证“高原的孩子”!插图4.4-高原的孩子点亮“左边一个卫星电话右边一个对讲机”成就!感觉自己倍儿专业~ 摄影:魏梦璟
可可西里大多为高寒冻土,天气暖和的时候,部分地方的冻土消融,导致车辆驶过时极易陷车。我们的车队有三辆车,用意之一也是在陷车时可以互相帮助拉车。插图5.1.3-另一次陷车,兴哲奋力挖车中 摄影:王潇吟
插图5.1.5-又又一次陷车,兴哲又一次奋力挖车中 摄影:王潇吟
插图5.1.6-再一次陷车,皮卡(左)赶来救皮卡(右) 摄影:王潇吟
插图5.1.7-陷车无止尽,铲子已挖断 摄影:王潇吟
插图5.1.8-陷车无止尽,二车救一车 摄影:王潇吟
下了一场持续一天一夜的大雪。次日清晨我们从睡袋中钻出,发现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既看不见来时的车辙,也望不穿去处的路面。这样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营地,等待风雪过去。插图6.1.1-风雪交加,从保护站小木屋往外望 摄影:王潇吟
插图6.1.2-风雪稍停,兴哲出门舀雪洗锅 摄影:王潇吟
插图6.1.3-风雪稍停,我从引擎盖上舀雪块烧水 摄影:王潇吟
插图6.1.4-本南方人堆了个雪人(迷你鸭)!看雪积得多,起初是想捏个雪人,后来发现这个野心实在太大(doge),遂知难而退改为小雪鸭 摄影:王潇吟
插图6.2-大雪封山,与世隔绝,我们蜗居看《可可西里》纪录影片 摄影:王兴哲
本次调查结束,大家伙儿全须全尾顺利出山!队长的果断决策和向导的及时指引功不可没,同时队员们的各司其职与通力合作也不可或缺!至于我,这正是我十四岁以来的梦想——初二时受到纪录影片《可可西里》和索南达杰团队事迹的感召,最终踏上了保护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的人生之路。插图7.1 我来到了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摄影:巴东
插图7.3 出山前一晚,卓乃湖之夜,仰望无尽星空 摄影:王兴哲
番外1-队长梦璟切的早饭面包片 摄影:王潇吟
番外2-在保护站围着引擎盖吃早饭,配菜是万能老干妈 摄影:王潇吟
番外3-中饭通常在车上或地上吃自热米饭,然后统一收拾打包带走 摄影:王潇吟
番外4-晚膳通常能开个火,挂面罐头红薯土豆白菜南瓜火腿肠等随机乱炖 摄影:王潇吟
番外5-用于生火的厨房,结构精巧,我不会用 摄影:王潇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