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特辑】蛇年话蛇‖戴依依

政务   2025-01-30 09:00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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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年话蛇
戴依依

巴蛇不巴适,委蛇很委屈。

巴蛇身形如山,吞食大象方能果腹,却成了贪心不足的代言蛇。委蛇本是祥瑞,见者可以称霸,倒和虚情假意、敷衍应酬联系在一起。

蛇年将至,被误解的蛇,有话要说。



上古时期,毒蛇猛兽泛滥,先民生存环境恶劣。见面时,人们相互寒暄:“最近可曾遇到蛇?”对毒蛇的忌惮可见一斑。

恐惧滋养崇敬,于是便有了蛇崇拜。从良渚文化的蛇形纹饰起,浙江便有蛇崇拜的传统。《吴越春秋》载:“越在巳地,其位蛇也。”起源于绍兴一带、后迁徙南方沿海各地的古越族,奉蛇为氏族的图腾和保护神。

蛇崇拜,源于蛇的强大和神秘。

蛇是旺盛的繁衍能力的象征。蛇长时间交尾、大量繁殖的特性给人类留下深刻印象。木蛇是云南哀牢山彝族最重要的陪嫁物之一,放在新婚夫妇枕下,祈愿夫妻恩爱、子孙兴旺。福建漳州地区,保存有不少先秦时期蛇形岩画和石刻,画面多描绘蛇交尾、产卵、幼蛇破壳的场景,表现先人对蛇类繁衍的观察和崇拜。

象征繁衍的神灵往往与蛇有关。澳洲阿纳姆地爪哇人、北美回乔尔人、中美洲阿兹特克人的神话中,创造世界或生命的女神,或为蛇形,或周身环绕蛇。人们希望借此祈求种族繁衍。在我国,女娲抟土作人、育化万物。伏羲鳞身,女娲蛇躯。秦汉以降,女娲与伏羲并立,人首蛇身,以蛇尾交合的形象出现在帛画、绢画、壁画和画像石中,象征人类的繁衍。伏羲捧日,女娲捧月;伏羲持规,女娲持矩。这对以兄妹为夫妇的人类始祖神,如阴阳化生万物,是华夏人类和文明起源的象征符号。

唐代伏羲女娲像,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古墓出土,故宫博物院藏(图源:故宫博物院网)

蛇是强大的生存能力的代表。在人们观念中,蛇与长寿、健康相关。蛇顺应天时,在冬季蛰眠,春日甦醒,如死而再生。蛇周期性蜕皮,被认为有自愈神力,甚至能断而复续。丰子恺的漫画《采药》题:“老蟒有好意,赠我长生药。”正表明蛇与长寿、草药的关系。

《采药》  丰子恺 作(图源:丰子恺《护生画集》)

蛇识得草木的药性。希腊神话中,医药之神目睹蛇衔来药草敷在死去的同伴身上,使死蛇复活的一幕,便把蛇缠在自己的手杖上行医。盘着一条蛇的手杖成为医学的标志,至今被各类医学卫生组织沿用。药学的标志则是一条蛇缠在高脚杯上的形象。我国的志怪小说有类似的场景,伤蛇衔草敷在伤口上,教会人类使用该种草药治疮。蛇能产灵药。《山海经》载,巴蛇吞食大象,三年后吐出象骨,这种象骨堪称灵丹妙药,人服用之后,不会得心痛和腹痛的疾病。

蛇是神秘的自然力的化身。大量的传奇和神话表明,蛇(或者龙)是司水之神,它们居于深渊,为世界提供水源。阿兹特克神话用两条盘绕在一起的蛇的符号表现雨神,用一条被箭所伤的蛇表示下雨。我国传统文化四象之一的玄武,由蛇与龟组成,五行主水。

动物神多是灾害的化身。瓌伟瑰奇的《山海经》记载不少外形奇异的蛇,或有足有翼,或一首两身。一旦现身,则天下大旱,或洪水横流。人类必须虔诚地供奉祷告,才能免去灾祸。九头蛇相柳经过的地方会成为沼泽,邙山巨蛇欲水淹洛阳城。民间传说中白娘子水漫金山寺,也可视为蛇带来洪水的神话变体。



出于未知和恐惧,对蛇的原始崇拜产生。渐渐地,人类不甘心屈服于神力、自然力,而是要摧毁它、驾驭它,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左思的《吴都赋》中,吴国军队狩猎场景恢弘,其中一幕是“屠巴蛇,出象骼”。彼时的人类,对神话中的巨蛇已经有战必胜的昂扬心态。南越文王墓出土的铜托座,其上的铜人口衔蛇,手抓蛇,腿夹蛇,表现越人捕蛇习俗。

人操蛇铜托座,南越文王墓出土(图源:南越王博物院微信公众号)

在历史长河中,人与蛇斗,写下许多动人篇章。

或源于心怀他人的仁德。春秋时期,年幼的孙叔敖出游,路遇两头蛇。时人相信见到两头蛇的人会死,孙叔敖亦不例外。孙叔敖为了让蛇无法祸害他人,忍着悲痛杀蛇埋尸。德胜不祥,仁除百祸。孙叔敖心怀他人,有德且仁,长大后成为楚国令尹,使楚国称霸。

或体现不畏强暴的勇气。东晋时,闽中有大蛇为患,当地人献祭女童,以求太平。少女李寄自告奋勇成为祭品,带上猎狗和锋利的宝剑,引蛇出洞,放狗咬蛇,手持宝剑与蛇搏杀,为当地除去此害。李继不畏强暴,有勇有谋,东越王得知此事,迎娶其为王后。

或标榜反抗强权的天命。秦末,亭长刘邦押送农民服役修陵,途中多人逃逸。刘邦自知按律难逃一死,酒后行走在丰西泽中。忽有大蛇挡路,旁人退缩,而刘邦无所畏惧,拔剑将蛇斩断,当众树威。后有人行至刘邦斩蛇处,见一老夫人哭泣,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尔后忽然消失。刘邦自此以“赤帝子”自居,招兵买马,最终推翻秦朝,建立汉家天下。



如今,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认识的深入,人与蛇之间的关系迈入了全新纪元。

蛇是自然界重要的生态资源。据《中国生物物种名录2024版》,我国的蛇有16科58属282种。蛇在维护生态平衡方面起重要作用,构成丰富多彩的生物多样性,也是我国传统医药的组成部分。我国经济蛇类的饲养或源于唐朝。湖州的子思桥村是有名的养蛇专业特色村,更有“中国第一蛇村”的美誉。

蛇是科学界不竭的灵感来源。化学家梦衔尾蛇,悟出苯的结构——苯环。响尾蛇以特殊的红外感应系统捕食猎物,科学家据此研制被动式红外制导空对空导弹,命名“响尾蛇导弹”。受蛇类运动启发,医学界研发蛇形机器人,可以在狭小空间内完成翻转腾挪的动作,在人体的自然腔道内完成复杂的手术。

蛇是文化作品中完美爱侣的化身。从唐代的志怪小说始,随着传奇、话本、戏剧、影视剧、动漫的演绎,白蛇的形象从戏弄男子、害人性命的白蛇精,变成大众认知中温柔善良、有情有义的白娘子。民间喜爱白娘子,曾有挖雷峰塔砖的陋俗,认为这样做是“拯救白娘子”,以致塔底砖块被挖一空而倒坍。

蛇是中华民族图腾龙的基调。随着氏族间的攻伐、吞并、融合,强大氏族的蛇图腾兼并许多旁的图腾,最终形成一种综合式的虚构生物——龙。蛇蜿蜒于华夏的传说与历史之中,吸收兽类的四脚、马的头、鬣的尾、鹿的角、狗的主爪、鱼的鳞和须……最终登天潜渊,得到新生。龙不仅是权力、祥瑞、超自然力量的象征,更是中华民族多元融合,兼容并蓄的写照。从远古部落间的交流到历代王朝的交融,直至现代中国与其他文明的互动,中华民族始终秉持开放的心态,接纳不同的思想和文化元素,同各国一道,践行友好合作、推动文明互鉴、参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同开创世界的美好未来。

蛇不仅是自然界的一员,更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从古代的神祇崇拜到今天的生态研究,蛇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经历了多重身份的转换。从偶像到仇敌,从神祇到爱人,人与蛇的关系,也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从敬畏到敌对,再到和谐相处,蛇的形象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演化。而这一切,也是人类从畏惧自然到征服自然,从征服自然到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一个小小缩影。在即将到来的蛇年,愿我们蜕陈焕新,收获智慧与幸福,迎来希望与成长。




来源:凤起苑


作者:戴依依(浙江省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
视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方志四川视频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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