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新知·大暑 | 凯恩斯《传记文集》

时尚   2024-07-22 09:46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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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

蝉声起,夏正浓。今日大暑,寻一隅清幽,一起走进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著作《传记文集》。凯恩斯因开创了现代经济学的“凯恩斯革命”而著称于世,被后人称为“宏观经济学之父”,不但对现代经济学理论的发展做出了许多原创性的贡献,也对二战后世界各国政府的经济政策的制定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本期读书会特约该书译者、浙江工商大学教授、哈佛大学访问学者李井奎领读,讲述凯恩斯对身边政治家、师长、学者、朋友惟妙惟肖的描述,透过书中极富才情的文字,窥见大师真实的情感、热爱、哲学和人生。

开启“悦”读之旅
以下为文字节选

各位读者大家好,今天我推荐的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一本著名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著作《传记文集》。熟悉我的都知道,我从2014年到2024年,也就是今年,花费了10年之功,翻译了11卷本的《凯恩斯文集》。我翻译这套书,一来是我希望能够日夕与一位经济学大师交流,向他问学;二来是因为我当年曾读过他的传记,对他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深邃的哲学洞察所吸引,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三十几岁时的人生指引。

那是一篇凯恩斯20世纪30年代末所写的文章,于凯恩斯身后发表,名字叫《我早年的信仰》,我当年就是因为阅读这篇文章而深受震动,最终下定决心投入到10年繁重的翻译工作中去的。

我后来把这篇文章作为这本《传记文集》的附录收录了进去,我给大家读一下当年最让我动容的凯恩斯的一段话:


深沉的凝思和热切的交流,它的适宜对象是被爱的人,是美与真,生活的首要目标就是爱,就是审美体验的创造和享受,以及对知识的追寻。在这一切当中,爱最是长久。


当我把这段话朗读给我的朋友们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凯恩斯竟然还写过这么柔情的文字?

这可能就是大家对经济学家的刻板印象,尤其是对凯恩斯的刻板印象了。今天,我来和大家一起读这本《传记文集》,我们不去谈什么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不去谈那些拿凯恩斯来背书的宏观经济政策,我们就来谈这个人,朗读他的文字,感受他的情感、热爱、哲学和人生。

1919年,凯恩斯参加了巴黎和会。会议一开始,凯恩斯和许多人一样,对美国总统威尔逊表现出来的理想的国际政治原则充满了希望,但历史就是这样难以琢磨,巴黎和会签订下来的《凡尔赛和约令凯恩斯大感失望,他知道,巴黎和会埋下的不是真正和平的种子,而是走向了进一步的深渊。

在传记文集一书里,他有一段描述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的文字,生动再现了巴黎和会那个荒唐的历史时刻:


“不过,我们拿凡俗的标准去套首相并不相宜。对于我们时代的这位非凡之人,这个妖姬,这个双腿颀长的行吟诗人,这位从凯尔特那古意盎然、散发着女巫魔力、令人心驰神往的森林来拜访我们这个时代的半人半神的人物,我又该怎样向不了解他的读者传达公正无偏的印象呢?随侍首相左右,我们可以感受到首相对于最终目标的茫然无措,内心深处的不负责任,以及一种外在于或远离于我们萨克森的善恶观的生存方式,同时又杂之以狡黠、毫无同情之念和对权力的热衷。所有这些赋予了这位北欧民间传说中貌似公平的魔术师以魔幻、迷醉和恐怖的气息。威尔逊王子远涉重洋,从西方驾着三桅帆船“乔治•华盛顿号”,迤逦而来,驶入了巴黎这个魔力四射的城堡,要把拥有永恒青春与美貌的少女欧罗巴——兼具这位王子的母亲与新娘的双重角色——从束缚和压迫以及一个古老的诅咒中解放出来。城堡里,住着一位已百万岁高龄、面如羊皮纸般的老国王,陪伴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弹着竖琴的销魂女郎。她轻启朱唇,唱的正是王子所写的歌词,歌声婉妙,妩媚动人。只要这位王子能够摆脱在他身上潜滋暗长的麻痹症,在胸前画着十字向上帝祷告,伴随着万钧雷霆和玉石崩裂之声,这座城堡将逐渐隐去,魔术师消逝无踪,欧罗巴就会投入他的怀抱。但在这个童话故事里,那半个世界的力量取得了胜利,人之魂臣服于地之精。

劳合•乔治立足于无物;他空虚而不知餍足;他靠着转瞬即逝的环境谋生,以这样的环境为滋养;他是一个工具,同时也是一个演员,既在同侪面前表演,也被他们戏耍;他是一个棱镜,正如我曾听他描述的那样,他既聚光也扭曲光;当光线从四周同时进入时,棱镜最是璀璨夺目;他是吸血鬼与灵媒的合体。”


那么,凯恩斯对于什么样的政治家最为欣赏呢?在他为牛津勋爵所写纪念文章里,他给出了答案:


“谦逊、温文而又无私的态度,为他赢得了所有曾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的爱戴。但是,公众的感受可能取决于他们对更为重大、更为罕见的事情之直觉上的理解,而不取决于这些简单的品质。他们会觉得,博纳尔•劳先生曾是一位伟大的公仆,他生活简朴、尽职尽责,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公众。许多政治家对于斗争的惊天动地和波谲云诡过于沉迷,他们的内心显然被权力所带来的虚骄与浮华所充斥,贪恋权位,迷恋荣华,一生蝇营,唯求自娱而已。对于这些人,怨谤、轻蔑加诸其身乃是自然之事。他们已经拿到了人世的赉奖,人们毋须再对他们表示感激。但公众是乐于看到这样一位不沉溺于其应得的那份荣华的首相的。一个人,虽然贵为首相,却不觊觎什么伟大之物,不仅退位时不贪恋荣华,在位时也一样克己奉公,对于这样的人在接受这个国家最显赫职位时的淡然一笑,我们是最容易被它所深深打动的了。”


那些对经济学感兴趣的读者,一定听说过凯恩斯对经济学的理解,他认为这虽然不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但精通这门学问的人却不多,原因在于经济学与其他学科的不同。凯恩斯下面这段话写于他的老师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去世后他为老师所写的纪念文章,这段话是这样的:


“从事经济学研究似乎不需要什么不同寻常的高层次的特殊天赋。知识界不是认为,较之于哲学和纯科学的高深分支学科,经济学要来得容易些吗?然而,优秀甚或称职的经济学家却是凤毛麟角。一门容易的学科,而精通者却寥寥无几!这种吊诡之状,有一个可能的解释,也许是因为杰出的经济学家必须具备极为难得的综合天赋吧。他必须在多个不同的方面都有着很高的造诣,而且还必须集多种难以兼得的才华于一身。他必须是数学家、历史学家、政治家,某种程度上还须是一位哲学家。他必须精通符号、善于辞令。他必须根据一般而思考特殊,在思想的灵光一闪之间触知抽象和具体。他必须根据过去,为了未来,研究现在。人类的天性或者其社会机理,他无不洞察于心。他必须意志果决,胸怀无私,两种品质加于一身;他要像艺术家一样远离尘嚣,志行高洁,有时又要像政治家那样深入民间,洞悉民情。如此种种理想的多重面向,马歇尔虽不是全然具备,但得之也多。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受过的多方面的训练以及自身多重的天性,是这些赋予了他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所必须具有的天赋中最重要、最基本的素养——他是超群的历史学家和数学家,是在特殊与一般、暂时与永恒之间同时遨游而无窒碍之人。”


在他的忘年之交、以两篇数理经济学论文开辟多个经济学领域的天才哲学家弗兰克·拉姆齐去世后,凯恩斯为拉姆齐写下来这段充满深情的文字:


“对于他的朋友而言,这个人的离去,是那个个人品质和智识力量结合得天衣无缝的人的逝去,‘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留给他们的,将是长长的怀念。他体型笨重,咯咯地笑起来,一派天然,他的感觉和反应都迅捷无比,这其中有时候半是机警,偶尔还表现出近乎冷酷的率真,他心地诚恳,人也很谦逊,在他那饱满天庭下的智力机器里满贮着令人惊异的高效,他的脸上常挂着笑意,而现在这一切都离我们远去了。天妒英才,他的生命原本可以攀登到无与伦比的高山之巅,取得事业和生活的大丰收,但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凯恩斯引述同为剑桥学人的狄金森的话,不仅以此来纪念他的朋友,还描述了他心目中一个勇敢无畏的知识人的形象。


“不能因为是一个剑桥人,我就对他们刮目相看,而且我也不打算这样做。不过,我想,确实有那么一类人,他们像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寥若晨星,似乎以某种特有的方式与我的母校相联结。此刻浮现在我心头的,是像莱斯利·斯蒂芬(Leslie Stephen)、亨利·西季威克(Henry Sidgwick)、梅特兰(Maitland)以及赍志而殁的弗兰克·拉姆齐和桑格尔这些人。他们是这样一类人:不世俗也不故作神圣,无野心也毫不怠惰,满怀热忱而不多愁善感。无论外界对他们做或好或歹的评说,他们只是循着他们看到的光明去追逐真理;能有所怀疑而不至麻木;满足于认识可以认识的事物,对于不可认识之物亦能持保留意见。这个世界不是由他们所驱动,因为行动的源泉深深地根植于无知和疯狂。但是,他们是暴风雨中的灯塔,世界需要他们,而且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他们。愿他们的后继者永续不绝!”


总而言之,这本凯恩斯的《传记文集》,是我呕心沥血翻译出来的文字,凯恩斯是一代英文大家,其英文之优美,20世纪的经济学家中罕有其匹。同时,这也寄寓了我心目中的政治人物、经济学家和知识人的理想。我推荐大家阅读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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