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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授权，本文转自知乎作者的夏逸凡。可以点击原文前往关注支持！
题图：摄于2022年12月28日，柏林 加托夫（Gatow），联邦国防军军事历史博物馆，被书写着“剥削（Ausbeutung）”、“死亡（Tod）”、“恐怖（Terror）”、“战争（Krieg）”和“饥饿（Hunger）”等词语的白布所覆盖的V1导弹。
注：本文译自Arbeitskreis Militärgeschichte e.V刊登的《Die Luftwaffe im „Dritten Reich“：Verbrechen, Zwangsarbeit, Widerstand – eine Intervention gegen das Image der „sauberen Luftwaffe“ 》。
2022年，柏林-加托夫军事历史博物馆与柏林图罗学院“大屠杀的传播与宽恕”硕士课程的学生合作推出了一些旨在揭示二战期间德国空军所犯下的战争罪行的新的展览元素，以补充在博物馆开设的《中途着陆：德国的军事航空（Zwischenlandung. Militärische Luftfahrt in Deutschland）》常设展览中未涉及到的领域。
2018年4月13日，加托夫军事历史博物馆在三号机库开设了《中途着陆：德国的军事航空》常设展览。
通过文字和图像的描述，这些新的展览元素将参观者的注意力从军事装备的技术魅力引导至隐藏在这些精巧科技背后的战争罪行以及纳粹时期德国空军犯罪的理论背景上，并据此探讨了技术狂热与战争机器之间的联系，以及战争所带来的破坏。
各个展览项目通过一张共同的总览图来展示，并突出地标识在一张欧洲地图上。其中，德国空军于1937年4月26日对格尔尼卡（Guernica）实施的轰炸，是该系列展览所探讨的德国空军在战争中所犯下的首次战争罪行。时值西班牙内战，德国空军的秃鹰军团支持的是法西斯的佛朗哥政权。在此期间，秃鹰军团不仅轰炸了桥梁、铁路等军事战略目标，还毫不顾忌平民安危地摧毁了包括格尔尼卡在内的西班牙城镇。
除此之外，新增的展览项目还补充了德国空军在二战初期的1939年9月至10月期间对波兰城市实施的轰炸。尽管当时波兰的150多个城市中并没有任何驻军，但仍有大量平民因德国空军的空袭而受伤或丧生。这些无差别的攻击清晰地表明，破坏基础设施以及瓦解民众士气是此次军事入侵的主要目标。与此同时，这些轰炸也被视为对未来轰炸行动的一种测试，旨在以此为经验来提高轰炸的效率和成功率，以加速对新的“生存空间”的占领。
摄于2022年12月28日，展览项目“达豪集中营的航空医学人体实验”。
新增的展览项目“达豪集中营的航空医学人体实验（Luftfahrtmedizinische Menschenversuche im Konzentrationslager Dachau）”揭示了德国空军的航空医学人员在约540名受害者身上进行的一系列实验，这些实验的目的是为战争相关问题寻找可行的解决方案。目前，关于这些受害者的详细信息，我们知之甚少，唯一能明确的是，这些受害者大多数是波兰和苏联公民、德国犹太人以及身份不明的犹太人。
这些不人道的实验完全忽视了实验本身对受试者的身体和心理所造成的影响。例如，德国的航空医学人员试图通过一个移动的低压舱来研究极端高度对人体的影响。为此，约有200名囚犯在1942年2月至6月间被迫参与实验，其中约有70人因实验而死亡。另一系列实验则研究了极端寒冷对人体的影响，约300名囚犯遭受虐待，约有80至90人因此丧命。达豪集中营幸存者格奥尔格·陶博（Georg Tauber）留下的绘画生动地再现了这些人体实验的残酷场景。
该展览项目还展示了一件飞行员救生衣：在一项实验中，或是赤身裸体，或是仅穿着飞行员制服和救生衣的受害者们，需要在装满冰水的水箱中坚持数小时。此外，自1944年夏季开始，还有44名受害者被迫参与饮用海水的实验。
战后，参与了这些人体实验的一些医生被纽伦堡审判起诉。该展览项目列出了这些罪犯的名字，并探讨了他们在战后的职业生涯 —— 因为其中的大多数人被无罪释放，或是仅受到轻微处罚，在战后，他们仍然能不受干扰地继续从事医学职业。
摄于2022年12月28日，被书写着“剥削（Ausbeutung）”、“死亡（Tod）”、“恐怖（Terror）”、“战争（Krieg）”和“饥饿（Hunger）”等词语的白布所覆盖的V1导弹。
除去人体实验之外，另一个新增的展览项目揭示了二战期间德国的航空工业是如何冷酷无情地对待强征劳工。该主题展示了三件不同的展品，其一是陈设在展柜之中被竖立展示的强征劳工雅各布·桑格（Jacobus Sanger）穿过的囚服，这件历史遗物象征了所有被德国强征的劳工。除了用于介绍历史背景的展板之外，博物馆还设立了一个可互动的媒体站来全面地向参观者介绍雅各布·桑格的命运，以及那些生活在纳粹的恐怖统治下，总计约1200万名的强征劳工们所过着的极其残酷而不人道的悲惨生活 —— 饥饿、缺乏医疗护理、虐待以及性侵犯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被迫在所有的经济、工业甚至部分私人领域里工作，而这自然也包括了军工与航空工业。
所谓的“波兰强征（Modelleinsatz Polen）”是德国在占领区强征劳工的开端，这最终残酷地演变为了标准化的大规模强征，并成为德军占领欧洲的一个重要的战争因素。尽管在许多领域中，这些强征劳工的劳动对于德国战时经济的贡献并不明显，但德国的航空工业及其本身取得的成就，显然与其在生产中使用的大量的强征劳工脱不了干系。
截至1944年夏季，德国军工行业的企业中，约有50%的员工是强征劳工，而在那些以流水线作业为主，无需雇佣大量技术工人的企业中，强征劳工的占比甚至能达到80%至90%。在这其中，最经典而著名的案例是因战争原因而设立的米特尔鲍-多拉（Mittelbau-Dora）集中营，二战期间，德国军工行业强迫该集中营的囚犯参与到军工生产中。1943至1945年之间，约有六万人被迫为德国军工产业，尤其是航空工业劳动，在这些强制劳工中，有1/3的人因高强度的劳动或是恶劣的生活环境等因素而丧命。
作为展览的补充元素，博物馆馆藏的在战时被认为是“奇迹武器（Wunderwaffe）”的Fieseler Fi 103，即V1导弹，被用红色字母书写着“剥削”、“死亡”、“恐怖”、“战争”和“饥饿”等词语的白布所覆盖，这一外观上的改变，目的是将观众的注意力从这件武器在技术上所具备的迷人魅力，引向隐藏在其背后的德国军工行业在生产中所犯下的罪恶。
摄于2022年12月28日，陈设在展柜之中，被文字所覆盖的戈林制服。
除了在空中作战之外，德国空军还拥有自己的地面部队。然而，很少有人知晓德国空军的地面部队也曾犯下了诸多战争罪行。新增的展览项目以德国空军的精锐空降部队“赫尔曼·戈林”第1空降装甲师为例，来介绍了德国空军地面部队的战争罪行。在1943年9月至1944年7月之间，该师在多次屠杀行动中杀害了1500多名意大利平民。直到2009年，意大利当局才在维罗纳（Verona）对该师的12名老兵进行了战争罪行的审判。最终，在2011年，维罗纳法院以缺席审判的形式判决该师的一名老兵以终身监禁的刑罚。
时至今日，德国空军对于戈林这号著名人物的处理方式依旧能在公众中引起广泛的争议。一位参观了加托博物馆常设展览的游客在短评反馈中犀利地指出：“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博物馆是怎么做到把NVA的制服给扔进垃圾桶，而将纳粹元帅戈林的制服放入展柜中公开展览的！如此差异巨大的展览形式，向参观者们传递的是截然相反的信息！”
在曾经的展区中，戈林那佩戴着勋章的精致制服被陈设在展柜之中，其展示背景是一张由德累斯顿废墟、模糊的人影与带着纳粹标志的旗帜所拼接而成的照片。这样的展览形式不仅没能体现出相应的历史背景，反而吸引了诸多参观者驻足拍照留念。考虑到这样的布置会扭曲展示这件历史遗物的残酷背景，在新的展览之中，戈林的制服被大面积的历史材料遮盖住，参观者仅能从侧面观察到这件按照戈林的体型来定制的制服。在制服正面的展柜上，设置了两个文本栏来介绍戈林积极地参与到灭绝欧洲犹太人的行动中，以及戈林本人那鲜为人知的反犹太主义的观念。
就在发生于1938年11月9日至10日夜间的“水晶之夜”的几个小时之后，戈林便签署了《剥夺犹太人经济权利法令（Verordnung zur Ausschaltung der Juden aus dem deutschen Wirtschaftsleben）》。早在1937年11月26日至1938年1月15日期间，戈林就以帝国经济部部长的身份，参与制定了有关犹太财产“雅利安化”（Arisierung jüdischen Eigentums）的法令。而作为“四年计划（Beauftragter für den Vierjahresplan）”总负责人，戈林以此身份签署的法令进一步地证明了他本人积极参与了对犹太财产的掠夺。这些文件揭示了作为空军总司令的戈林在这一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另一段文字说明则展示了戈林在许多法令中所表现出的反犹主义态度。某份文件中，戈林提到，在处理外交冲突时，“在德国，我们首先所考虑的，当然是对犹太人进行一次清算（daß wir in Deutschland in allererster Linie daran denken werden, eine große Abrechnung an den Juden zu vollziehen）”。而设立在博物馆中的媒体站，还展示了纽伦堡审判期间戈林所述的部分证词的原始录音和文本摘录。
为了与戈林这个复杂而反面的角色进行对比，学生们还展示了德国空军中的一些正面的案例。例如，军士长卡尔·拉布斯（Karl Laabs）在上西里西亚的自宅中藏匿犹太人，并于1943年2月帮助大约100名犹太人逃往在当时还算相对安全的米斯洛维茨（Mislowitz，今波兰的梅斯沃维采（Mysłowice））。因这一勇敢的行为，西德于1972年授予拉布斯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十字勋章（Bundesverdienstkreuz）。八年之后，耶路撒冷犹太大屠杀纪念馆（Yad Vashem）追授已逝世的拉布斯“国际义人（Gerechter unter den Völkern）”称号。
二战期间，德国空军犯下了大量的战争罪行和反人类罪行。对平民的轰炸与空袭、人体实验、对强征劳工的使用以及支持地面部队的犯罪，仅仅只是其中的几个例子。图罗学院的学生们所补充的展览项目，只是提供了一些切入的视角，以引起公众们对德国空军曾参与过的诸多战争罪行和暴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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