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五周年】24小时“极限逃离”西港的背后：一把枪和一栋楼
文摘
2024-08-16 18:13
柬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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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年前），刚满25岁的江西青年小林（化名）跟着自己的一个亲戚从老家来到了柬埔寨，他在这里落脚的第一站就是西港。当时，跟小林一样来到西港谋生的中国人并不在少数。根据柬埔寨旅游部在2019年发布的一项数据显示，当年到访柬埔寨的中国人数量达到了236万人次，西港也是金边和暹粒以外大家到访的重要一站，当时的西港是很多中国投资者热捧的地方。![]()
西港原名磅逊，5年前的本地常驻人口只有大约7万人左右，但是随着大批中国人前往当地安营扎寨，因此维基百科在当年给出了一项数据，说是在西港的中国人数量在2019年有大约8万人左右。但也有传言称，这个数量实际不少于30万，是当地人口的4倍多。于是，这些长期在西港的中国人给自己这个群体起了一个外号“柬漂”，意思是背井离乡前往柬埔寨打拼只为“搏一搏”的人。小林就是其中一员，至今他也仍在继续自己的“柬漂生涯”。“脚踏实地”不适合西港，“一夜暴富”才是大家所想？小林2019年来到西港之后就入职了当地的一家赌场，主要工作就是帮老板“看台”：顾名思义，就是在大厅的赌台边，看着每一位前来下注的赌客是否作弊和出老千，以及每一场牌局的筹码的出入、荷官的发牌是否合理等，最后再将这部分信息汇总后报给老板。![]()
至于工资方面，小林当年每个月的收入差不多1万元人民币，虽然在西港和整个柬埔寨的中国人群体中来说并不算高，但是相比起他老家江西3000多元的水平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妥妥的高工资；此外他在西港的工作也包吃住，因此基本上花不到什么钱。小林告诉记者，“818事件”之前的西港虽然发展很快，但带给他的却是一种浮躁之感，而这种感觉在他工作的赌场所中特别常见：来这里玩的客人不仅有一掷千金的土豪、还有做正经生意的老板，更多的则是那些在各个网投园区里敲键盘的网投从业者。2019年的西港赚钱似乎很容易，即使在国内最辛苦的行当，在西港也能收入颇丰，而这也是小林和其他“柬漂们”在当时的看法：可以说当时的西港给了很多人机会和希望，哪怕在国内是一个很平凡的草根，在西港好像也能一夜之间“翻身农奴把歌唱”。但无论他们在西港做的是什么事情，大家都抱有的一种心态就是希望能在赌场中“以小博大、一夜暴富”；虽然小林自己并不赌，但他却从这些人身上赚了不少钱：![]()
例如他在3个小时的一轮工作中，会向前来赌博的客人兜售香烟、槟榔等小商品，由于这些赌客往往没时间自己去买，于是都接受了小林的价格，而这也让他在每个月的工资之外，还能多赚上一笔外快——最多的时候，他一个月光靠卖这些小商品还能收入2万多人民币，加上工资，他在西港的月收入远大于国内的年收入。小林表示，2019年他刚到西港时，走出机场就能看见很多的宾利、迈巴赫、劳斯莱斯等豪车来接人，坐上这些车的往往都是那些“叠马仔”（也就是：赌博经纪人）从国内邀约来柬埔寨的赌客，而他也在自己工作的赌场中亲眼见到很多人从豪车上下来之后，就直奔赌场的贵宾厅，并在里面通宵达旦。小林坦言，自己在赌场中见到了有人一夜之间赚了很多，但更多的人则是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但这些在当时的西港却是司空见惯的日常情景，因为无论是谁来到了西港，都很难不被当时纸醉金迷的浮躁所打动——当“一夜暴富”成为了主流，没有人会再相信“脚踏实地”，歌手海鑫的一句“没有梦想，何必西港”或许能很好地形容他们的心声。只不过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818事件”的到来戛然而止，西港“欣欣向荣、富丽繁华”的面纱最终还是被扯了下来。极限24小时：大巴开进园区，网投从业者们的“末日大逃亡”虽然小林当时在西港的赌场中工作，但相对于那些在网投园区中工作的网投从业者而言也算是一份正当行业，只不过后者却在西港的中国人群体中占了大多数，当时甚至有一句话流传甚广：“西港每10个中国人中，就有一个在干网投”，而这些从业者们还被大家称为“狗推”。![]()
小林告诉记者，来赌场里赌博的人也是以这些网投从业者们为主，因为他们赚了钱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犒劳一下自己：每天夜幕降临后他工作的赌场里都人满为患，有时一张不大的赌台前甚至能围上30多人，大家都抢着下注生怕错过了潜在的发财机会。可是这样的场景却在“818事件”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因为“818事件”就是针对网络赌博的禁令，而且这还跟西港的网投从业者们有着很大关系。于是在禁令发出后，很多网投从业者都选择尽快离开然后去别的地方继续“生根发芽”，并史无前例地在西港上演了一出“极限大逃亡”。小林表示，“818事件”发生后，西港的街头突然出现了很多大巴车，它们的目的地不是景区而是园区。这些大巴车开进园区之后，直接将那些从事网投的网投从业者们拉走去别的地方；有些不愿意干下去的网投从业者则选择了直奔西港机场或者打车前往金边，再转乘飞机离开柬埔寨：而他们当中还不乏一些趁着老板不注意，从网投公司和园区里直接逃跑的人。在“818事件”发生后的24小时内和随后的一周之内，这些网投从业者们绝大多数都选择了离开，4号国道西港往金边方向甚至一度被堵得水泄不通，西港机场甚至由于他们急于搭乘飞机离开，值机办票的队伍甚至都排到了候机楼之外。小林坦言，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818事件”发生后的24小时，那一定是“忙乱”：因为很多网投公司在连夜撤离的时候带走的只有核心资料、部分钱财和电脑主机，剩下的几乎都丢在了园区里；而那些趁乱逃跑的网投从业者，幕后老板更没时间管他们——毕竟“818事件”就是冲他们来的，早点撤退去哪里不能再集合队伍呢？只不过网投从业者们的极限撤离也只是“818事件”的直接后果，但受到冲击最严重的却是那些为网投公司做配套服务的商家；而“818事件”的发生也让这部分群体“一分为二”：有的选择撤离西港、有的选择继续留守，而导致“818事件”的原因似乎也和2019年的“一把枪”和“一栋楼”有关。“一把枪”和“一栋楼”：“818事件”的两条导火索“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是小林在“818事件”发生后发自内心的一句感慨，随着大批网投从业者几乎在一周之内全部离开了西港，当地为他们做生活配套的中国商家的生意几乎也在一夜之间跌入了谷底。由于网投从业者们的离开，西港繁华的泡沫也在一夜之间破裂，跟随网投从业者们离开西港的还有大量的中国投资者；结果，他们留给西港的却是各个行业的“暴雷”：![]()
原本热闹喧嚣的工地变成了如今的烂尾楼、建筑工人开始被拖欠工资、土地和房屋的租金让很多商家无法继续负担——小林所在的赌场也从那时候开始少了很多的中国客人。如果说封禁网络赌博是一个必然趋势，但是导致“818事件”发生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大量网投人员的涌入、彼此之间因为利益纠纷而引发的各类暴力事件，以及因为发展过快又缺乏有效的监管所导致的惨痛事件：2019年5月至7月，先后有数名中国人在西港被人当街开枪打死；6月22日，西港的一座大楼轰然倒塌并导致28人死亡、26人受伤——这栋楼，有人称其为“西港乱象的集大成者”，因为它在动工修建期间就更换了多任业主，为了盈利每一任业主在转手倒卖的时候都会改变设计图并再次加高楼层，最终导致楼层高度远远超过了开始时的设计结构，最后造成了全楼垮塌。这起事件最终导致了柬埔寨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审查施工许可，叫停没有许可的施工并严查工程质量，而这也给西港红红火火的房地产行业泼上了第一盆冷水。紧随其后，柬埔寨又向网络博彩开刀：当年的8月13日，中国公安部代表团深夜抵达金边。这次访问开始的第一天，代表团便联合柬埔寨警方抓捕了127名涉嫌电信诈骗的在柬中国公民，并于当日表示中柬两国将联合设立办公机构，全面清除网络赌博。这“一枪一楼”，不仅点燃了“818事件”，也仿佛一把快刀，给西港劈出了一座分水岭。如今距离“818事件”已经过去了5年，再加上疫情的冲击，虽然在这5年中西港一直在不停地“疗伤”并有所恢复，但过去赌场里整夜的纸醉金迷、满大街中国人的声嚣震天、中餐馆里的热闹沸腾却没有再次出现在西港——曾经的繁荣终究是昙花一现，而留给西港的则是1000多座烂尾楼，以及无数身家被套牢的投资者。随着时间来到了2024年，歌手海鑫的“没有梦想、何必西港”依然被大家所熟知，但那句“西港挣钱西港花、一分都不带回家”或许才是那些“818事件”亲历者们内心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