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GFR新药研发:进化无止境

健康   2024-11-26 18:53   北京  
EGFR(表皮生长因子受体)作为经典靶点在肺癌治疗史中的篇章从未完结。“推陈出新,新益求新”是对EGFR新药研发最好的概括。
时间拉回至2002年,吉非替尼在日本上市,开启了EGFR-TKI的时代,但这只是故事的开端,往后十几年里,药物研发者都在与EGFR抑制剂诱导的耐药突变进行着你来我往的斗争。

这场战事仍在继续,而药物研发者手中的武器也更加多样化——新一代EGFR-TKI、EGFR抗体、EGFR ADC、EGFR PROTAC……陆续走向擂台中央。

近期,EGFR 赛道传来了不少好消息,四代EGFR-TKI即将进入关键临床阶段、第二个EGFR ADC申报上市、第一个可透脑EGFR抑制剂获批上市……EGFR赛道的篇章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EGFR-TKI分子进化:遇变则变,遇强则强

EGFR的发现源于Stanley Cohen等人对细胞生长过程的研究。1962年,Stanley Cohen团队发现表皮生长因子(EGF)可以让实验小鼠提前睁开双眼并长出牙齿[1-4]。经过十多年的深入研究后,Stanley Cohen团队再次贡献了里程碑式的成果——EGFR被揭开面纱。在EGFR与癌症的关系被阐明的几十年间,无数科学家前赴后继踏上研发EGFR-TKI的旅程。

EGFR是一种跨膜糖蛋白,其胞外部分由I、II、III、IV四个子结构域组成,其中I和III为EGF等配体与之结合的配体结合结构域,而结构域II参与受体的二聚化;其胞内部分的关键成份为酪氨酸激酶结构域,这个结构域又分为N-lobe、ATP结合位点、激活环状结构和C-lobe四部分,其中ATP结合位点便为前三代EGFR-TKI的结合位点

EGFR结构域及耐药性突变机制[5]

2002年,吉非替尼作为第一款EGFR-TKI在日本获批上市,但当时基于生物标志物进行肿瘤患者分层治疗的概念还未发展成熟,险些让EGFR这颗明珠蒙尘。7年后,吉非替尼联手伴随诊断开启基于生物标志物的肺癌精准治疗时代,携带EGFR常见突变(L858R/Ex19del)的非小细胞肺癌(NSCLC)患者得以获益。

NSCLC中的EGFR突变[6]

在跨越了患者分层这个关键障碍之后,吉非替尼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便又遭遇了生涯中的另一道坎——肺癌细胞进化出EGFR T790M耐药性突变躲避伤害。在吉非替尼之后上市的厄洛替尼和埃克替尼,因作用机制相同,均被束缚了拳脚。

有数据显示,对吉非替尼和厄洛替尼耐药的NSCLC患者中超过50%存在EGFR T790M耐药性突变[7]。EGFR T790M耐药性突变将EGFR基因20外显子第790位点的苏氨酸(Thr)替换为甲硫氨酸(Met),使得第一代EGFR-TKI在与ATP竞争性结合ATP结合位点的对抗战中败下阵来。

从这一刻开始,针对EGFR耐药性突变迭代EGFR-TKI新药分子的拉锯战拉开帷幕。

已上市EGFR-TKI汇总

2015年至今,以奥希替尼为代表的三代EGFR-TKI让研发人员在这场战事中占据了上风。它们通过不可逆地结合ATP结合口袋的EGFR C797位点来有效避开EGFR T790M耐药性突变的影响,同时保持对EGFR L858R/Ex19del突变的有效抑制。
三代EGFR-TKI的疗效确实显著。奥希替尼相比于吉非替尼和厄洛替尼,可将EGFR突变型NSCLC患者的疾病进展风险降低54%。更为值得一提的是,奥希替尼还在今年9月获得FDA批准用于治疗III期NSCLC患者,这是小分子EGFR抑制剂第一次闯进III期不可切除肺癌的治疗阵地。EGFR-TKI的应用潜力再次被放大。

但三代EGFR-TKI依然面临着严峻的肿瘤耐药挑战。在经奥希替尼二线治疗后出现耐药的NSCLC患者中,大约10%-26%的患者存在EGFR C797S耐药性突变[8-9]。EGFR C797S耐药性突变将EGFR基因20外显子第797位点的半胱氨酸(Cys)替换为丝氨酸(Ser),阻碍三代EGFR-TKI与ATP结合位点结合。这场对抗之战已然来到第四阶段。

针对EGFR C797S耐药性突变的四代EGFR-TKI已在路上。相比于前三代EGFR-TKI,四代EGFR-TKI在作用机制上更加多样化,开始关注针对EGFR变构位点(位于ATP结合位点内部)的开发价值。

医药魔方Nextpharma数据库显示,全球已经有20余款四代EGFR-TKI进入临床阶段,有3款药物公布了初步的临床数据,其中以BDTX-1535的数据最为亮眼。在II期研究中,接受每日1次200mg BDTX-1535治疗的EGFR突变型NSCLC患者有42%(8/19)实现了客观缓解。

部分在研四代EGFR-TKI

不过,BDTX-1535作用的位置并不是EGFR胞内的变构位点,而是EGFR胞外变构位点,以此影响EGFR的二聚化。
除了克服耐药性突变这个核心目标,小分子EGFR抑制剂赛道的其他分支也开始涌现新的进展,特别是在EGFR罕见突变NSCLC和脑转移NSCLC治疗领域。

这两类患者群体的规模不容忽视:EGFR罕见突变占总体EGFR突变NSCLC人群的23%-30%,出现脑转移的肺癌患者占到总人数的16%-20%。针对这两类人群的治疗需求,部分EGFR抑制剂正在展现出令人瞩目的治疗潜力。

部分针对罕见突变或具备脑渗透性的EGFR抑制剂

伏美替尼是其中的代表。艾力斯医药在WCLC 2024大会上披露的数据显示,携带EGFR PACC突变(占总体EGFR突变12%)的NSCLC患者接受240mg伏美替尼作为一线治疗后,确认的客观缓解率(cORR)高达63.6%,并且中枢神经系统(CNS)转移患者的cORR达到了46.2%[10]

近日获批上市的佐利替尼对伴CNS转移的NSCLC患者有着不错的疗效,助其成功拿下“第一款可用于CNS转移NSCLC的EGFR抑制剂”殊荣,也算是在战况激烈的EGFR-TKI赛道初步完成了突围。

针对EGFR 罕见突变有效和具备脑渗透性也是四代EGFR-TKI的迭代方向,这也是在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手段。BDTX-1535率先做出了表率——EGFR PACC突变型NSCLC患者的ORR达到44.4%。

不过,精心设计并不意味着100%成功,四代EGFR-TKI还要等待成药性的检验。


耐药性困局:另辟他径,围而破之

EGFR-TKI固然高效,但耐药性问题一直悬而未决,而针对一次次的靶点蛋白突变进行分子迭代也让EGFR-TKI新药开发陷入了循环的僵局。

毫无疑问,僵局需要被打破。

EGFR抗体、EGFR ADC、EGFR PROTAC都是可能的方向。

EGFR抗体药物早在2004年便实现了“零”的突破,西妥昔单抗在当年获批上市。遗憾的是,西妥昔单抗以及紧跟其后的尼妥珠单抗和帕尼单抗均未能攻克NSCLC的壁垒,但这一领域的探索从未停止。直到2015年,necitumumab获批用于治疗NSCLC才让EGFR抗体药在肺癌治疗领域中的应用突破显现出新的希望。但是,necitumumab能够为NSCLC患者带来的生存获益甚微,无法与EGFR-TKI匹敌。雪上加霜的是,肺癌细胞对EGFR抗体也进化出了耐药特性。

从EGFR信号轴的活化机制猜测来看,EGFR抗体表现不佳的原因可能是胞内突变(Ex19Del、Ex20ins和T790M)会导致EGFR无需配体的参与即可发生二聚化[11, 12],进而激活下游通路,导致与胞外结构域结合的抗体药物收效甚微。

从这种观点出发,搭档EGFR-TKI实现胞外胞内双控有可能是EGFR抗体的“救命稻草”。然而,西妥昔单抗+阿法替尼[13-14]和尼妥珠单抗+吉非替尼[15]都没能以此挽尊。EGFR/c-Met双抗amivantamab(埃万妥单抗)倒是借助兰泽替尼在III期研究中打败了奥希替尼单药[16],并借此成为EGFR L858R/Ex19del突变型NSCLC患者的一线治疗方案,而amivantamab单药目前仅能用于EGFR exon 20ins突变型NSCLC。

II-III期在研EGFR抗体

不过,倒也不必对EGFR抗体完全失去信心,持续突破的新技术总能为其找到用武之地。

时下热门的ADC技术就是EGFR抗体的另一条出路。ADC药物的优势在于利用抗体端高度靶向肿瘤部位,而后通过释放细胞毒药物实现精准杀伤效果。就这一点而言,EGFR ADC有可能避开EGFR抗体存在的问题。

临床在研EGFR ADC

艾伯维是最早行动的玩家,但铩羽而归。2019年,ABBV-414在胶质母细胞瘤III期研究中落败于安慰剂,还未会师NSCLC便中道夭折。在此之后,ABBV-221和ABBV-321两款EGFR ADC继续折戟,艾伯维心灰意冷几欲退出赛道。
ABBV-414失败的第二年,基于西妥昔单抗开发的光免疫疗法Akalux(cetuximab saratolacan)在日本上市,完成EGFR ADC赛道“从0到1”的里程碑。不过,受限于使用上的不便——需要通过激光系统进行局部激活和适应症的狭窄——仅限于头颈癌,再加上疗效平平,这款药物并没有得到广泛应用,也没有在日本以外的国家上市。

一直到今年,EGFR ADC赛道才出现新的希望,由乐普生物开发的维贝柯妥塔单抗(MRG003)借II期研究数据提交上市申请。不过,乐普生物为维贝柯妥塔单抗选择的首发适应症是鼻咽癌,而这款药物对EGFR阳性NSCLC的疗效如何还未见揭晓。

另一款值得关注的药物是EGFR/HER3双抗ADC伦康依隆妥单抗(BL-B01D1)。这款药物已经在I期研究中初步显露实力。EGFR突变型NSCLC接受其治疗后,ORR达到63.2%(24/38);EGFR野生型NSCLC接受其治疗后,ORR达到44.0%(22/50)。

EGFR PROTAC是近年来兴起的新赛道,其治疗概念在于通过直接降解EGFR解决多种耐药性突变。相比于局限特定EGFR突变类型的EGFR-TKI,PROTAC在适用性上的确更强,可以为解决EGFR耐药难题提供全新的思路。但PROTAC作为一种前沿技术,其成药性还未得到充分的探索。目前进入临床阶段的EGFR PROTAC也只有零星的几款。

临床在研EGFR PROTAC


总结

EGFR赛道的发展历程见证了肺癌治疗格局的风云变幻。首先破茧的EGFR-TKI让肺癌治疗走出传统化疗的局限,走进靶向治疗时代,而后在短短十几年间完成从一代药物到三代药物的更迭,如今四代药物也快看见曙光。再看近几年,EGFR抗体和EGFR ADC逐渐成型,EGFR PROTAC也陆续出现进展,EGFR-TKI的短板正在被一点一点弥补。期待EGFR药物能够在肺癌治疗的地图上继续点亮一片新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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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tanley Cohen—Nobel Laureate for Growth Factor. Mayo Clinic Proceedings. 1999. 74(6):600.
[2] Stanley Cohen: awarded Nobel prize in medicine for his discoveries of growth factors. BMJ. 2020. 368:m983.

[3] Precocious Newborn Mice and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the Work of Stanley Cohen. Journal of Biological Chemistry. 2006. 281(10):e10-e11.

[4] Isolation of a Mouse Submaxillary Gland Protein Accelerating Incisor Eruption and Eyelid Opening in the New-born Animal. Journal of Biological Chemistry. 1962. 237(5):1555–1562.

[5] Emerging strategies to overcome resistance to third-generation EGFR inhibitors. Journal of Hematology & Oncology. 2022. 15(1):94.

[6] From Rarity to Reality: Osimertinib’s Promising Horizon in Treating Uncommon EGFR Mutations in 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 Clin Cancer Res. 2024. 30 (15): 3128–3136.

[7] AZD9291: an irreversible, potent and selective third generation 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 (TKI) targeting EGFR activating (EGFRm+) and resistance (T790M) mutations in advanced lung adenocarcinoma. AACR 2013. Abstract A109.

[8] Acquired EGFR C797S mutation mediates resistance to AZD9291 in 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 harboring EGFR T790M. Nat Med. 2015. 21(6): 560-2.

[9] EGFR Mutations and Resistance to Irreversible Pyrimidine-Based EGFR Inhibitors. Clin Cancer Res. 2015. 21(17): 39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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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Advances in targeting EGFR allosteric site as anti-NSCLC therapy to overcome the drug resistance. Pharmacol Rep. 2020. 72(4):799-813.

[12] Cetuximab response of lung cancer-derived EGF receptor mutants is associated with asymmetric dimerization. Cancer Res. 2013. 73(22):6770-6779.

[13] Randomized Trial of Afatinib Plus Cetuximab Versus Afatinib Alone for First-Line Treatment of EGFR-Mutant Non-Small-Cell Lung Cancer: Final Results From SWOG S1403. J Clin Oncol. 2020. 38(34):4076-4085. 

[14] First-Line Afatinib plus Cetuximab for EGFR-Mutant 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 Results from the Randomized Phase II IFCT-1503 ACE-Lung Study. Clin Cancer Res. 2021. 27(15):4168-4176.

[15] A randomized, phase II study of gefitinib alone versus nimotuzumab plus gefitinib after platinum-based chemotherapy in advanced 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 (KCSG LU12-01). Oncotarget. 2017. 8(9):15943-15951.

[16] Amivantamab plus Lazertinib in Previously Untreated EGFR-Mutated Advanced NSCLC. N Engl J Med. 2024. 391(16):1486-1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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