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永胜 | 走进山水苏湾

文化   2025-01-15 00:00   安徽  

一直向往到东黄山的山里走走,没赶上春天的踏青,却在一个初冬的周末得到了朋友的邀约。

我们的车子从八字口的山峡里穿过,穿过南宋忠毅公姚兴以二十四骑苦战金兵完颜亮部队英勇就义的古战场,穿过山间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水库和一座座安详如睡的村落,停在东黄山区一个叫涂山的小山脚下。我们走上一个高坡,抬头看层峦疏远,俯首观山麓明净。层峦不过几抹平坡,明净却因疏林杂聚。因为已是初冬,万木开始凋零,山色由五彩变成纯粹的青黛,村庄由葱绿变成枯涩的水墨,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屋和电线杆线条清晰凝滞,底色的单一使东黄山的深处开始显得萧瑟呆板,向东向西,向南向北,抬头望去,都觉得是一幅幅简笔的宋元山水,它们缓慢闲适,真实清晰。就在我的前方,有一段公路蜿蜒曲折,当地人说是曾经的东黄山茶马古道,每每周末,车友云集,东黄山里的萧瑟和呆板就被这流动的现代气息冲淡,使这一幅幅山水画气韵流畅,而又诗意隽永。

涂山脚下有个被保护的古村落方涂巷,传说古代曾是繁忙的交通道口,有七十二巷七十二井。走进方涂巷古村落保护区,街纵巷横,墙颓井枯,犬吠鸡走,人闲陌空;村头柿树挂灯,院内青菜满畦:时间仿佛停在远古。或许是为了保护古民居而不让拆除旧房,或许是因为山村留不住外出打拼的年轻人,村里新房着实不多。我后面走过的几处山洼村庄也大多如此。但恰恰就是在这里,流传着一个禹娶涂山的古老传说。

方涂巷村口有一尊高大的华夏圣母涂娇娇立像。雕像是汉白玉刻成,高六点六米。华夏圣母面向东方,端庄秀丽,雍容慈祥,默默凝望,她视线所望去的远处正是夫君大禹离去的方向。《山海经·海内经》记载了一个传说:“洪水滔天,鲧窃帝(尧)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就是这个大禹,接过前辈未竟的事业继续治水,终因滁河发洪来到滁河边上的涂山,遇到会唱歌的涂娇娇,涂娇娇为大禹写了一首《候人歌》,又名《涂山女歌》,是有史可查的中国第一首情歌。整首歌只有四个字:“候人兮猗!”翻译过来就是“我等你”,直白涂娇娇的深情思恋。这首歌开启了中国爱情诗的先河,被后人誉为“南音之始”。《吕氏春秋》也记载了他们高尚的爱情:“禹娶涂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复往治水。”说大禹与涂山氏结婚后仍然一心想着治水大业,只在家逗留四天就立即出门治水,令人敬仰!

关于涂山的位置争议颇多;之所以争议,无非想获取这非常重要的文化资源。其实不必与他们争论,只管大力开发;因为康乾盛世最重要的文史资料《康熙字典》早就言明,禹娶涂山在居巢。至今,方涂巷一带还流传着一首儿歌:“涂一涂二涂三四,涂妈妈生了个夏皇帝(方言读zì),吃新米,挂涂牌,大雁不来小燕来。”古老的歌谣恰好印证了《康熙字典》的说法。

东黄山植被丛密,古树参天,巢县志记载“山麓有十万松园”。道光时居巢县令舒梦龄曾撰文《十万松园记》,说当时县里的山樵官张宜尊的侄子为安葬父母买下大片山林种树,托叔父张宜尊代为管理。张宜尊便“每岁春种,躬率童仆植松苗其上,不数年成树,又数年成林”,后来又在林外“植棘当墙,植竹当篱,植桑可蚕,植榆柳可阴,植桃李棘梨可落实”,大力倡导乡民开垦荒山,植树造林,鼓励村民“垦田可稻,开畦可蔬,凿塘可鱼”,一改乡风。张宜尊后来升迁,据说“父老走送,拥马首不得前”。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东黄山的古树得到了充分保护,百年以上的古树特别多,被人移走的不算,光苏湾境内的千年银杏就有三棵。方涂巷边二郎神庙里的千年银杏就是其中年代最久远的一棵。

我们赶在这个季节来东黄山,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想看看这棵千年银杏。二郎神就是杨戬,他是大禹手下的治水能臣,勉力治水功勋卓著,所以古人在这里修了一座二郎神庙,既是颂扬杨戬协助大禹治水的功绩,也是让这位天神来守护禹王的家园。走进庙门,高大的银杏树冠占满了整个院落的大部分空间。略略直观,估计树高足有二十多米。据说树龄经反复检测确定为千年。银杏树黝黑的枝干四面舒展,却因历经沧桑,多有折断,所以它挺出的枝干仿佛一把把利剑,直刺苍穹。虽是深秋,满树依然金黄璀璨,金箔翻飞,赏心悦目,令人惊叹。偶有微风吹来,那一片片金叶轻轻飘落,摇曳生姿,覆盖住整个花坛,随便捡起一片都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高大的银杏树神秘和安详,尽显烟火沧桑、岁月不老和江山永固的人间祥瑞。

地理上东黄山是巢湖与含山、全椒和肥东的界山,方圆几十里,林木幽深,植被繁茂,是一座天赐的森林氧吧。所以,尽管是山区,但东黄山三百六十洼,洼洼有人家。车子行驶在早已铺了柏油路面的山间公路上,不时峰回路转,不断拐弯抹角,不经意就会突然撞见房屋低矮的村落。好奇心让我们不断驻足,欣赏奇崛的山石,品尝清冽的山泉。我们路过一个村庄,朋友特意介绍,政府早已将自来水通进山里,可村民就是不愿意接通自来水,他们更愿意享受终年不竭的清冽甘泉。

快要出山时,我们看到了龙华寺的标识。据说这里就是曾经的龙华寺,后来让位于一所中学。学校坐落在山口一个斜坡上,高大的榆树、柳树和梧桐等树木中藏着两棵高大的千年银杏,金黄的树叶撒落满地。一棵银杏树下竟然垒砌了一座神龛,供奉着香火。疏林各处,上上下下,废弃的校园依然屋舍俨然,错落有致,有教室,有礼堂,有饭厅,有宿舍,更有山坡上收集山泉的水房。这里甚至不像一所学校,倒更像一座庄园或者公寓。走在校园中间卵石垒砌的主干道上,抬头仰视高大的丛林树冠,目光穿过初冬稀疏的枝干,仿佛穿越进历史,让我们又听见一批批学子朗朗的书声。当年的他们就在这个美丽的庄园里读书学习,吃园丁自种的无公害蔬菜,喝岩石里渗出的甘甜山泉,呼吸森林里释放的负氧离子丰富的新鲜空气。而现在,偌大的校园只留下一个不愿搬迁的九十多岁的老教师。他身体健朗,还能自己担水,自种蔬菜,每天在一个人的校园、一个人的篮球场上独自打球锻炼。

走出校园,我发现校园东边竟是一座水面极为开阔的水库。有山有水有层林,不缺丰茂错综之树木,不缺溪桥渔浦之人家,真是一个可以修性养生的世外桃源。只是不成想,这么好的读书环境竟然被废弃,有点可惜。

当然,我们不必叹惋!宋玉《高唐赋》里有一句话,“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历史总在前进,过去的美好我们不必留恋,未来的美好正等待我们。有这样的好山好水,你不必担心它的未来。听说当地政府已经有了打造连片山区文化旅游的综合构想,说不定再过几年,这里真会被恢复成一座深山里的养生公园或者养老寓所。

走出山口,景色已然不同。平远的村镇与山区连接处是大片的茶园,这里的山茶,泡开来汤色浓而不酽,喝下去茶味纯粹略甘,是茶中上品,不可多得。接近小镇,尽是整齐的现代化商住房和围拢在镇外的工厂,虽是挨挨挤挤,却显生机勃勃。

其实东黄山很大,连着苏湾、柘皋和夏阁,半天时间,我们只走了苏湾境内的一段。据说在靠近柘皋区域的东黄山里有个建于唐朝的古人庵,唐人在这里发现了古人类的踪迹,所以建了一座庵房以便祭祀。庵外峰雄如聚,林木幽深,庵内两孔山洞,一泉溢出,泉水甘甜,四季潺潺,不见枯竭。清人汤振祖曾探游于此,留下《古人庵》一诗:“野云封断径,绕涧到山前。乱树全包寺,危峰欲刺天。竹深风舞箨,溪静雨鸣泉。驯鹿知人意,无猜共往还。”景色很美,但毕竟曾经是古人穴居之所,人们还是少有踏勘。所以另一个姓汤的叫汤应钧的人也留下一首诗,叙述了这里客稀人寂的情形:“独寺群山抱,荒凉客到稀。藤枯松解带,苔长石添衣。晚磬随风住,秋云逐鸟飞。多情谢明月,迢递送人归。”现在的古人庵已经被列为巢湖市不可移动的文化遗产,得到了有效保护。突然联想到发现银山智人的那两个古洞,古人庵的洞有没有更大的考古意义不得而知,但我们还是期望有一天有关部门会对古人洞进一步发掘。

走出山区,回首望去,在夕阳的余晖下,刚刚走过的东黄山仿佛一幅巨大的山水长卷。环巢无高山,山势无奇峭,这幅山水长卷有的地方萧疏清旷,有的地方石凝木茂,也偶有一些地方峰浑势雄,总体还是原平坡缓,疏林丛杂。整个山区三百六十峰,峰峰相连,层层叠叠,气象万千,美丽多端。或许正是这美丽的山水才吸引了在滁河治水的大禹来到这里,禹娶涂山,开启一代文明,使这座位于长江和巢湖之间的美丽小山有了种种神奇的传说,给了我们最美好的印象。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幸甚,又得好友诚邀!来年盛春,再游东黄,品茗山茶,畅饮美酒,岂不美哉!(文中插图,随机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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