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本宝 | 永远的怀念

文化   2025-01-08 17:34   安徽  

——写在老母亲的追思会上

今晚,寒风凛冽,我们全家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沉痛悼念敬爱的老母亲溘然长逝。承蒙各位长辈、各位至亲好友,在百忙中,不辞辛劳、冒着酷寒,从全国各地奔赴我老家庐江县邓祠村,参加我母亲的追思会,与她老人家作最后的诀别。在此,我谨代表我们全家,向你们致以最衷心的感谢和最诚挚的叩拜。同时,还向多年来,一直关心、关照我老母亲的家族各位叔父、婶娘,各位兄弟姐妹,各位至亲好友,表示由衷的拜谢!

我母亲于2024年12月31日晚6时50分左右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享年87岁。母亲的一生饱经沧桑,却始终保持着清苦、俭朴、勤劳、善良的品质,深得子女、亲友和村邻的敬爱与尊重。

母亲诞生于戊寅年(1938年)腊月二十一日,那是一个山河破碎、民族蒙难的黑暗岁月,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我中华国土,使我母亲和无数同胞一样,在朝不保夕、水深火热中,苦苦的挣扎求生。

母亲的娘家离邓祠村近在咫尺,是仅一河之隔、约1公里的左庄。我外公外婆共育有4个子女:大舅年长我母亲3岁,15岁因饥饿和疾病,而英年早逝;小姨娘比母亲小2岁,也不幸因病夭折;小舅比母亲小5岁,如今仍居住在左庄村。

母亲7岁那年,年仅27岁的外公,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后,自此杳无音讯、生死不明。家庭的千钧重担,便无情地落在了我那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外婆的柔弱肩上。

由于生活的艰辛和重压,为了让子女活命,母亲10岁那年,外婆痛心泣血、于心不忍地同爷爷、奶奶商议后,将母亲送给父亲做童养媳。母亲19岁时与父亲喜结连理。

那时,家中有爷爷、奶奶、姑奶奶、二叔、小叔、姑母以及二奶奶一家,共计12口人,是全村第一大家庭,大家相处甚好,其乐融融。母亲的善良、贤惠、孝顺、勤快,赢得了长辈们的欢心,爷爷、奶奶、姑奶奶、二奶奶对我母亲都喜不自禁,关怀备至。二叔、小叔、姑母以及后来的两位婶娘,都对我母亲虚左以待、亲如姐妹。他们从来不称呼我母亲为“大嫂”,而是亲昵地唤作“姐姐”。即便如今姑母年近八旬,已四世同堂,仍亲切地称母亲为“姐姐”,母亲也回以“小妹”相称。

在与村邻相处时,母亲向来秉持与人为善的准则,宁可自己吃亏,也绝不亏待他人,从未与人红过脸,更谈不上结怨了。村里老少都尊称母亲为“大奶奶”“大太太”。

父母共育有我们兄弟姐妹5人,姐姐居长,我次之,下面还有2个弟弟和1个妹妹。母亲对子女既舐犊情深、无微不至,又要求严格、言传身教。母亲虽目不识丁,但记性力很强。大外公是老私塾先生,母亲幼时若得闲暇,便会前往学堂,坐在后排“旁听偷学”,加之深受传统儒学思想的熏陶,故而能铭记不少经典语句和富有教育意义的典故,并常用这些典故、古语、俗语来教育我们。

犹记小学三年级时,我的语文和算术考试,双双荣获全班第一。次日,我睡过了头,上学迟到。晚上,母亲问我为何迟到、老师是否批评了?我告知老师在订正试卷,并未责备我。母亲顿时面露不悦,语重心长地说:“儿子,这次考得不错,你是用功了,妈妈很高兴。但是‘七岁吟诗’‘百步穿杨’的故事,你难道忘了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能骄傲啊。一定要尊敬师长,谦虚好学,刻苦用功。”母亲的一番话,说得我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自那以后,我再未迟到过。

初一暑假的一天早晨,我突发高烧,浑身乏力,爬不起来。父亲知道后,立马背我到3里开外的公社卫生院医治,等我病情好转后,已是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父亲又不辞辛苦地将我背回家。望着父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样子,我泪流满面、难以为颜,心里难过极了。母亲看到这一幕,微笑着安慰我说:“‘子把父当马,父望子成龙’嘛。你病好了,比什么都重要,父亲累一点,但内心欢喜。”

那岁人饥畜瘦,万户愁生眉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和千万家庭一样,缺衣少食,非常困难。一家7口人,除父母外,我们兄弟姐妹尚幼,由于缺少劳动力,所以每年都超支700多元。那时,一个整劳力,一天10分工,每分工仅值7分钱,700元无异于天文数字。家里吃的基本上是山芋粥,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无奈之下,母亲只得前往田间地头,挖取野菜,和着少许大米或麦面,煮给我们吃。逢年过节,母亲便四处借粮,但多数是向生产队求助,只为让我们能过上一个像样的节日。后来,我问母亲,我家超支那么多,为何还要向生产队借粮?母亲轻叹一声说道:“唉,那时家家都很困难,都不容易,人家借你1升米,他家就少了1升米。‘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借生产队的,年底让他们扣呗,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儿几个饿死吧。”

父亲和叔叔们都曾告诉过我,在那艰苦的年代,母亲在田间劳作时,时常饿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实在难以忍受,就背着人,扯点红花草或鲜嫩的野草吞咽充饥。

长期的生活困苦、饥寒交迫,加上超强度的体力劳动和没日没夜的操持家务,母亲的身体不堪重负,37岁便患上了心脏病。直到2009年查出具体病因、做了射频消融手术后,才彻底灭除了病根。这颗“心病”,整整折磨了母亲35年。

在待客之道上,母亲总是教育我们:“在家不答人,出门没人答;锅热不如脸热;要低调做人,热情待客。”还叮嘱道:“有能力时,能帮人一把就帮,但莫求回报。”

在我处人处事遇到矛盾时,母亲又会耐心开导:“痴汉不饶人,饶人不痴汉。要学会包容,懂得忍让,切不可得理不饶人。”

母亲对待孙辈、重孙辈,都视为珍宝、疼爱有加。我们兄弟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杀鸡、称肉,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孙子们享用;临别之际,还会大一包、小一包的分给各家,不是鸡、肉、蛋,就是其他土特产。然而,在孙辈教育问题上,母亲却毫不含糊,常说:“‘子不教,父之过’。务必教育孩子多读书、走正道,将来要做社会有用之材。”此外,母亲还经常告诫我们:“兄弟姐妹要团结,夫妻要恩爱,家庭要和睦,家和万事兴。”

我在财政部门工作了32年,单位好,不光没能让母亲感到荣耀,反而让母亲整天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生怕我行差踏错。几乎每次见面,母亲都会反复叮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公家的钱,都是药水煮的,千万不能碰。一旦犯错,无人能救。我们不求你光宗耀祖,但你绝不能给祖上和家人丢脸。”母亲的谆谆教导,犹如明灯,照亮我前进的道路,我也始终谨遵母训,未敢有丝毫懈怠。

盛桥高中离我家有18里之遥,我上学期间,每周回家,母亲都会细心地为我准备好一袋米、一罐由菜油炒制的咸小菜。望着挑着一袋米、一罐菜和一个书包,要走18里路的我,母亲总是心酸地流着眼泪,站在路口的槐树下,目光紧紧追随着渐行渐远的我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满心不舍地转身回家。真可谓“送子情无限,沾襟比散丝。”当母亲察觉我偶尔流露出“走路累,读书苦”的念头时,便会用“不吃苦中苦,哪得人上人”来激励我,要我从小砥砺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品格。

苍天无眼观慈恶,上帝昏然弃玉年。眼看日子越来越好,就在我宵衣旰食、专心致志、全力冲刺高考,离考试只有3个月的关键时候,大姐突然不幸病逝。那年,大姐年仅23岁,出嫁才1年。噩耗传来,母亲如遭雷击,当场昏厥过去,吓得父亲和叔叔们手足无措。大约一个时辰,母亲悠悠转醒后,又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大姐的名字,然后颤颤巍巍地向着大姐的婆家奔去。

抵达现场,母亲一下子扑向大姐的身体,紧握着大姐那冰冷的双手,泪如泉涌,悲痛欲绝地哭诉:“荣儿啦,你怎能如此狠心,抛下可怜的父母和几个弟妹,离开我们?你叫我怎么活啊!你的弟妹想你,到哪里找你啊?老天啊,我苦命的女儿才23岁,这么年轻,你怎么忍心就把她带走,不把她留下来啊?……”此情此景,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都泣不成声、流着眼泪,纷纷上前劝慰着我的父母。

大姐的离世,对我父母和我一家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精神萎靡不振,多日昏睡不起,茶饭不思。我明显地感觉到,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失姐之痛,让我心灰意冷,仿佛听到了梦碎的声音。我已无心复习迎考了,准备回家帮父母干农活,让父母、让全家渡过难关。父母得知我的想法后,坚决反对、更加伤心。母亲说:“儿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大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考上大学,跳出‘农门’,过上好日子。你不上学,大姐岂能安息?”在父母、亲友和同学的劝说下,我重拾书本,背上书包,返回了学校。

当父母得知我高考及第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多少日忧郁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全家的阴霾一扫而光。母亲高兴地把我揽入怀中,兴奋不已的说:“儿子,我家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

寒风阵阵悲情起,万籁哀声月影无。2005年1月13日,天寒地坼、气凝水闭,山川在无声哭泣、天地在凄寒悲哀。这一天,对我家来说,又是一个万分惨痛、悲哀不幸的日子。上午11点左右,我亲爱的父亲终于将我们几个兄弟等回家后,用尽毕生的、最终一丝的力气,看了我们最后一眼后,竟永远闭上双眼,溘然离去。母亲见状,一下子抱着父亲,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哭喊着:“老头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还想多陪你几年,多服侍你几年呢。你即使是病殃殃的身体,儿女们回家能看到你,心里还是高兴的;你走了,他们回家看不到你,是多么的伤心、难过啊;他们那么孝顺,你就忍心走了吗?”哭得村里人都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父亲的去世,对母亲又是一记沉重的打击。从此,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每况愈下,愈发衰老憔悴。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在,即使你年逾花甲,多少还有点孩子气;父母去,你就像水里的浮萍,虽然翠绿无比、清香扑鼻,但却飘浮不定、没了根。

母亲的离去,给我们全家带来了无限的痛楚和不尽的思念。从今往后,我们将过着浮萍式的没了根的日子。

亲爱的母亲,您安息吧,我们将永远怀念您!您的音容笑貌、言传身教和高尚品格,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成为我们全家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将代代相传,永不磨灭!

2025年1月2日

作者简介 邓本宝,男,退休干部。籍贯:安徽庐江,长期在安徽省巢湖市工作。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创作委员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协会理事;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巢湖市作家协会会员。诗词、散文等散见于国家、省、市有关报刊;有多首诗词、散文获奖。

最忆是巢州


扫描二维码

关注更多精彩

Ψ 一阵微微的巢湖风……Ψ


忆巢州CHAOZHOU


WELCOME TO OUR C.H.

I HOPE YOU LIKE IT

最忆是巢州
致力于传递乡音乡情,鼓励家乡人书写家乡事……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