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理解蔡康永

体娱   2024-08-15 23:57   广东  

蔡康永宣布退休了。


“不想做事,已经做够了。”


在最近一场媒体采访上,他公开宣布了这件事。




《康熙来了》收官八年了,虽然还不时有新的工作,但蔡康永一直没有一个新的阵地,“退休”其实是一个早已开始,缓慢进行中的过程。


只不过正式说出这两个字,还是不免让人感慨。


今天Sir不仅仅是回顾他个人的演艺生涯。


而是更想聊聊蔡康永的退休意味着什么。


或者应该这么问——


蔡康永退休,娱乐圈有下一个人取而代之吗?


甚至,假设蔡康永的年纪不是问题,他主持的节目还能成为热门吗?


所以承认吧。


蔡康永转身离去。


代表着流行文化的一个时代正在落幕。


Sir不想故弄玄虚,如果要直截了当用一句话概括那个时代的娱乐精神,那就是——


保持好奇,边界之外到底有什么?



01


越了解蔡康永,就越会发现——


你无法真正理解他。


说话面面俱到,但永远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窦文涛说:


蔡康永像情趣内衣一样,若隐若现的。


李诞说:


不理解蔡康永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向下兼容,他到底图啥。




Sir没见过蔡康永本人,就更不能说自己了解了。


但从他成长的轨迹,或许能找到一些解释的可能性。


熟悉《康熙来了》的老粉一定都知道,蔡康永家世显赫。


父亲蔡天铎曾是上海自来水公司老板,吴宇森电影中,那艘1949年首航即沉没的“太平轮”,就是蔡家的。



很多人说他的这一重背景,通常强调的是他贵气、有教养、通晓人情世故。


从小博览群书,7岁登台唱京剧,同学全是高级军官子弟。



但Sir更想聊这对蔡康永的另一重影响——

“老人味”。

不是说蔡康永今天岁数大了,和年轻人脱节,是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养成了一种“老人味”。

因为他的家庭,实质上就是一种遗老。

父亲一辈从当时的亚洲第一大都会上海,来到穷乡僻壤的台湾。

对生活的周遭,一切都瞧不上。

这种心态其实很常见。

贾樟柯的《海上传奇》,演员潘迪华在50年代从上海来到香港时,心想:

完全是个乡下地方。



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上海房东太太屋里布置的是从上海带来的家具,整日穿的是旗袍,吃的还是上海菜。


“遗老”的一个特征是,历史翻篇了,但他们进入不了新的时代,新的环境。

他们是“无脚鸟”,宁愿一生悬空也不愿落脚。

蔡康永的妈妈,在家要穿大翻领的高级成衣,孔雀毛的高跟拖鞋;出外要至少一小时的全套妆发,旗袍、首饰一样不落。

以至于童年的蔡康永,一直以为所有妈妈每天的事情,都是像奇迹暖暖一样沉浸式换装。


蔡康永从爸爸那里,听到最多的永远是吐槽,台湾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你已经错过了所有的好事情。”



年纪小小的蔡康永还没有经历过沧桑,他的耳根子就已经浸透了沧桑。

这就形成蔡康永的老气——

他生来就在罗马。

可是他又过早地预知了,再繁华、强大的罗马,也注定有被雨打风吹去的一天。

这样的“局外人”,还能对什么提起兴趣呢?

小S曾经吐槽,蔡康永发脾气的理由只有一个:嘉宾故事不够精彩。

也许,这就是书卷气的蔡康永,能够和辛辣三俗的小S搭档这么久的原因。

他渴求故事。

他好奇那些局内的饮食男女,一个个是活得怎样热辣滚烫。

蔡康永并不急于表达“我”,比起主角,他更想当看台上的观众,和幕后讲故事的人。

在进军主持界之前,他的老本行是电影——

80年代,蔡康永受到胡金铨导演的推荐,成为了UCLA当年全球招收的30名学生之一。

后来,许鞍华《客途秋恨》入围戛纳,因为时间安排不过来,是初出茅庐的蔡康永帮她送拷贝。

再后来,许鞍华拍《方世玉》,她本想让蔡康永编一个喜剧,结果蔡康永死活想不出来,才让别的编剧接手。

对了,王祖贤演的华语版罗生门《阿婴》,剧本就来自蔡康永。


蔡康永是幸运的。

他的家世和教育,给了他在华语娱乐圈独一份的人脉。

按理说,蔡康永可以“躺赢”。

在电影圈混个编剧,只要死熬资历,总能混出名堂。

但蔡康永不要。

“拍电影耗时太长了,我觉得我有更着急的事情去做。”

三十年后的蔡康永,回看当初自己对电影的放弃,又补了一刀——

“我觉得自己写的剧本,根本没有拍出来的必要。

大概是家里太多书,以及在京剧舞台上的‘虚荣’,让我觉得,被听见和被看见是一种成就。”




02

蔡康永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但看他的发言,你发现他很少以知识分子自居。

相反。

他推崇通俗和娱乐的价值。

90年代,他在报纸上写的专栏,走的是屎尿屁风格:洗澡有益健康、如何剃毛才不变态、小便可以有哪些姿势、做爱时应该说些什么。

后来还出版了。


俗吗?

俗。

但俗的背后,也映射了当时的社会潮流。

90年代,台湾解严,文化走向开放,跟华语电影一样蜕变的,还有正襟危坐、整齐划一的电视媒体。

第一家民营电视台TVBS成立了。

蔡康永有了第一档电视节目,《翻书触电王》。

看名字就知道,这是讲读书的,完全是蔡康永信手拈来的领域。

问题是……观众不爱看。

既然都做了主持人了,那就再换换别的方向。

新节目《真情指数》,他永远挂着最和善的微笑,用最温柔的语气,问最让受访者擦汗的问题。

面对徐克,他上来就暴击三连——

听说摄影师说你很难搞。

听说编剧倪匡被你逼走了。



徐克解释说,确实有这种情况,所以我自己来写剧本了。

结果蔡康永继续追杀:

大家都说你的电影画面很美,但故事有点不清楚,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你想象得到,徐克已经在苦笑了。

但仍然硬着头皮回应——

香港拍电影有长度的限制。一场完整的戏拍出来了,为了最后呈现要剪掉很多,于是造成了故事的跳跃性。



徐克露怯了。

但这份怯,在观众看来,又是一份可贵的真诚。

承认故事比不上画面,承认电影人受制于资本。

这没什么丢脸的。

恰恰相反,它体现了一个电影人最大的自觉和自省。

今天我们都习惯了,电影宣传要做线下路演。

但你又能听到多少人,敢问出蔡康永这样一针见血的问题,而导演还能波澜不惊,真诚以对?

王伟忠说——

康永有中性气质,很多话他来说就比较合适。

第一档让蔡康永大放异彩的节目,其实不是《康熙来了》,而是《两代电力公司》。

《奇葩说》上,蔡康永曾说:

不是要认同已经被认同的价值,而是要开创新的价值。


而《两代电力公司》,相当于古早版本的《奇葩说》。

每集针对一个争议性话题,可以是伦理的,也可以是时代的,素人嘉宾分成上下议院,分别站在自己的立场发表看法。

但《两代》讨论的东西,有时比《奇葩说》更奇葩——

比如,该不该接受被包养。

节目开始,蔡康永大胆假设:

请放下你所有从教育中获得的道德标准,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四十五岁的老男人,不缺钱,请问你会包养一个漂亮的女生吗?


这样的话题,今天可能一开口就被下线。

但蔡康永却让你看到,读书,不是用来掉书袋的。

而是把你的看法和理解,融入到对社会的每个观察里。

他用一句开场白,将下三道的娱乐话题,上升到哲学的高度——

我们不是一个反道德的节目
但我们很多时候是无道德的
我们相信
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和道德发生关系


还有一集看标题就羞羞的——


《爆乳美少女》。


必须承认,这一集过于大饱眼福了。



但这并不是为了搞黄色。

蔡康永邀请大胸的女生分享苦恼,比如在学校里被男生盯,在公车上遭遇咸猪手,应该怎么勇敢面对。


他也鼓励这些女生——

如果就是跟别人不同,享受异性的目光,同样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蔡康永的中性气质,让他在这些羞羞的节目上,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女嘉宾的不适,吐槽男嘉宾不要把A片当真,但也绝不地禁止大家开两性玩笑。


宁可俗得真实。

不能假装深刻。

这就是蔡康永做主持的态度。

因为无所拘束的娱乐,代表的已经不仅是娱乐本身。

它关乎社会的进步与开放,也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对瑕疵有多大包容和直面的勇气。

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开着玩笑说,踩着冒犯的边缘说。

道德,原来并不是教科书上那吃人的礼教,而是可以不断进化、趋近平衡的弹簧。

承认欲望、正视欲望、反思欲望。

或许,才是最大的道德。



03

蔡康永宣布退休后。

很多人的直接感受是——

环境越来越危险了。

高情商的蔡康永,都搞不懂这个时代了。

翻看蔡康永的故事。

Sir才发现,原来蔡康永在很多人眼里,早就已经“塌房”了。

仇富、仇权,说他是贵族公子哥,不懂人间疾苦,事业全靠资源人脉。



今天的我们,在用偏听偏信,为自己织就一层自以为是的信息茧房。

优秀的节目主持人,不止蔡康永一个。

问题是,今天还有哪一档采访节目,能让你感叹“敢问”“会问”。

又有哪一个主持,在贡献了信息量极大的采访后,能逃得过观众的挖坟、嘲讽。

你会发现,今天越来越容易“塌房”的,都是谈话类主持人。

鲁豫一句引导说出贫困儿童真实情况的“为什么不吃肉”,被武断地定义为何不食肉糜。



去年《十三邀》采访费翔。

许知远为了让费翔的中文词汇更接近原意,用英文来解释补充,弹幕全在攻击许知远傲慢、装逼、没礼貌。


无独有偶。

蔡康永在《真情指数》里,也采访过费翔。

当时费翔离开台湾十多年,但突然空降陶晶莹的节目。受到热情反响后,他决定乘胜追击,推出唱片。

蔡康永一上来就问:

这是不是你为了复出故意设计的烟雾弹,或者说一种营销手段呢?

用今天的饭圈话术来说:蔡康永的提问都不是装逼了,而是带节奏、存心黑。

《周二不读书》,蔡康永采访莫言。

因莫言有过军旅生活。

蔡康永便问:你觉得文学要为政治服务吗?

莫言回答:“中国大陆从四九年到八十年代,‘作家为人民说话’的口号,毁掉了好几代中国作家,作家们光为了歌颂,光为了替人民说话,忘掉了个性,所有作品都是共性。

但作家,其实都是叛逆的。

如果没有蔡康永的提问,我们可能无法亲眼看到,莫言这样有个性的表达。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

蔡康永是世故圆滑的,心思总让人猜不透。

但事实上。

蔡康永虽老派。

却有着一颗年轻的灵魂。

年轻,不是趋之若鹜地跟风潮流。

而是他能够,开放心态去听取、吸纳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的想法。

无论是严肃的作家。

是政客。

还是年轻小美女的化妆术,或者明星八卦绯闻。

而蔡康永的这种兴趣,反映出来的,也是当时大众的心态。

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上流精英还是草根百姓,都可以互相了解,平等交流。

于是我们才记得,那些言简意赅,但说出了我们模糊不清的感受的蔡式金句。

生活的暴击值得感激吗?

蔡康永说,“活着是值得感激的。而我不认为,有任何一种生活,是没有暴击的。”

该不该原谅伤害过你的人。

他接过马东的话说,“那不叫原谅,叫算了


采访中,蔡康永也拒绝无条件认同,那些看起来通透的人生道理。

比如“与自己和解”。
我不会建议你“跟自己和解”,我觉得你应该常常跟自己吵架,跟自己抬杠,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常常处于不安定的状态,跟自己不断地搏斗。人不挣扎有什么好玩的?不挣扎得乱七八糟地跌个狗吃屎,你怎么知道你要过什么生活?

比如“优雅地老去”。
我看到很多明星都被对比,他们年轻的时候跟他们老的样子,很多人都在讲「优雅地老去」这个词,我听了都要吐了,那些年轻时也没有很优雅的人,为什么他们老了要变优雅?


看一只动物就知道,变老一定是很狼狈的,它的毛会稀疏,它的眼睛会浑浊。老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要他优雅,是要逼死大家,所以我没有打算同意这句话。衰老根本不是在一些生活细节让你意识到它,它就是随时狠狠地扇你的巴掌,叫你醒过来。

比如“工作和事业平衡”。

我从来不觉得人要在生活与工作中找到平衡,这有什么好追求的?为什么要在全职妈妈与职业女性中间找到平衡?今天偏这边、明天倒那边有什么不对?生活就是乱七八糟地度过,没关系呀。一丝不乱的生活有什么乐趣呢,那跟人之将死的状态有点儿像。我不是跟人家唱反调,我只是觉得很多约定俗成的概念很懒惰。


确实。

蔡康永不是什么百年一见的天才,才华横溢的大家。

只不过是兴趣很多、杂学很多的主持人。

但他的开放、自省、犀利。

今天又有多少明星艺人能做到?

文化的盛极一时。

是时代造英雄,也是英雄造时代。

就像发掘了蔡康永的王伟忠。

如果没有天性的叛逆,他就不会在社会改革的高潮,嗅到自己的机会,打破传统电视的规矩,开创谈政治、谈两性、谈禁忌话题,百家争鸣的台综时代。

蔡康永同样。

他的优雅和老派,让他比其他单纯搞笑的主持人,多了一份学识与沉淀,也正是有了他的镇场,小S才能发挥天才般的搞笑属性。


最重要的是——

如果观众不懂欣赏幽默,明星没有娱乐精神。

大家只想板着脸、假正经……

那么《康熙》也昙花一现,不可能有十多年的常青收视。



最后。

Sir想到了蔡康永编剧的《阿婴》。

一个并不算高超的原创本子,但集合了华语圈或重磅,或新锐的选手:

邱刚健执导(《唐朝豪放女》编剧),王祖贤、高捷(侯孝贤御用男主)主演,美术指导是叶锦添,剪辑是廖庆松。

随便拉一个妆造截图,都是不可言传的绝美。


故事的实验性对比今天,更是一骑绝尘。

阿婴,儿时亲眼目睹母亲被施以“木马”刑。

父亲教导她:这就是淫乱的下场。

在严苛的清教徒式教育下。

阿婴成长成“圣女”。

嫁为人妇,丈夫是虚伪的道学家。

捍卫规则,鼓吹禁欲的男人们,并没有将道德标准内化成自己的标准。


于是,当暴徒强奸阿婴,她居然说——

“我还要一次!

为了挣脱封建的牢笼,欲望的枷锁。

哪怕从人变成鬼,她也要成全自我。


时代过去了。

那个突破禁忌,解放真实天性的时代。

娱乐圈不再有蔡康永的位置。

就像电影不再允许阿婴的出现。

我们不再想了解事物的本质,人的立体性,因为我们已经走向了当年《两代电力公司》的反面:

一切的艺术和娱乐,都要经过道德的审核,无知的恐吓。

我们只在意自己,不关心世界。

只想吸收最不需要思考的信息,不断加固已有的认知,躲在风雨无忧的洞穴里。

难怪蔡康永说——

我死后不需要立墓碑,也不需要去哪里撒骨灰。

消失就好,被忘记就好。

是啊。

那些活色生香,无拘无束,只能变成毛玻璃的记忆。

还是早点忘了吧。

要不然。

我们又怎么有勇气去面对未老先衰的次等人生,和虚张声势、了无生趣的垃圾时间呢。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老板娘没有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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