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马兰

文摘   2024-11-12 20:15   河南  
马兰花开专栏


    梦回马兰
      作者∣方涛
  
                
 梦里冷却的故事,真的无法忘记,那个天上无飞鸟,遍地不长草,千里无人烟,风吹石头跑的地方,是我精神的土壤,也是我灵魂的故乡,她的名字叫——马兰!
       
八十年代初期,一列满载着一千多名新兵的绿皮军列一路向西,沿途出八百里秦川、河西走廊、穿行在吐鲁番盆地上,在长长的一声汽笛声中军列缓缓地停靠在一个叫大河沿的小站。按照兵源归地属性我们又换乘老解放敞篷运兵车,途经托克逊一路向南,先后经过壁立千仞的干沟和起起伏伏的榆树沟,穿越天山向纵深处进发。
       
一路上,相由心生的喜悦洋溢在稚嫩的脸上,满脑子是哥德巴赫猜想?第一次迈出大山的孩子见地与城里孩子没法比,陡然间瞳孔摄入许多新奇的物象,兴奋一下骤然浮在脸上,有些是见过的,那也是跟着哥哥姐姐身后屁颠屁颠赶山村露天电影上获悉的。如火车,没想过这辈子自己还能乘上火车,还有闪烁霓虹灯的城市,那时我不知道那好看的灯叫霓虹灯,双眼应接不暇,脸紧紧地贴在火车的窗玻璃上看着窗外往后隐退的山川、河流、村庄、心中涌起无限感慨,此时绽放出的笑容,真挚而朴实!
        
运兵车在人迹罕至的大漠里飞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芜的戈壁滩,时而闪过几株风滚草,时而略过几簇骆驼刺;枯萎的胡杨树宛如仪仗,似乎在仰天长叹,今夕何年?阵阵歌声从敞篷车溢出“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从那首歌里也开启我的人生之旅。
        
当我们跳下运兵车的一刹那,被眼前一半土里深埋,一半风里坚强,芦苇遮房顶,泥土夯成墙,一排排低矮的兵营所惊愕,简陋、甚至于凄美,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窝子,也是我新兵集训地。
         
脑海里依稀记得重庆江北的新兵班长,操一口重庆话,热情地领着我们走进地窝子,映入眼帘的陈设更令人难以置信,这还是我们朝思暮盼的军营吗?甚至怀疑走错了地方,苇蓆铺地铺,瓦垄悬苇叶,微风拂动,恍如进入芳草萋萋的芦苇荡;后墙顶端分别开了两扇小窗户,岁月虚化在玻璃上的斑驳痕迹一一可见,投下几缕碎片阳光也失去太阳的真切;只有墙壁四周糊满新旧的解放军报,显示出现代文明气息,面对周遭环境,我哑然一笑,来时的自豪感,一下子跌入谷底。命运这东西,总是擅长风霜相逼,既然选择了从军之路,就意味着挽手风雨兼程。
         
新兵入伍三件事,站军姿、叠被子、哭鼻子。这是新兵蛋子的标配,第一项任务就是整理内务,那可不是一般的整理,简直就是要把被子叠成“艺术品”。班长给我们示范如何叠被子,只见他手起手落,不一会工夫,一个方方正正的被子,如刀切的豆腐块,棱角分明、层次有序。于是,每逢礼拜六,趁着战友去球场的机会,在寝室我一个人偷偷练,先备一桶水,再将被子按照班长演练操作,原后把班长桌上压剪报的玻璃也拿来压在被子上,人坐在玻璃上,怀中抱一桶水,一次两次,大费周章之后,终于可以将被子变成豆腐块了,这一简单而规则的形状,在日常生活之中或许并不引人注目,但它却能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触动人心,引发深思。尤其是在军旅生活或集体宿舍中,那一块块整齐划一的方块被子,不仅仅是生活的一部分,更是纪律、秩序与团队精神的象征。
        
如果说把被子叠成“艺术品”是指尖上的功夫,那么站军姿则是军人内在的毅力表现,站军姿是军人的基本姿势,也是队列动作的基础。当听到“立正”的口令时,我们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保持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平视前方,身体微向前倾,重心落于前脚掌,就是这三正三收三挺两平、两贴、一顶,我把这个环节称之为社会青年蜕变成军人的过程。就是这个简简单单的站军姿,却让我这帮新兵蛋子吃了不少苦头,屁股没少挨新兵班长的踹,稍不留神便是单兵小灶。班长十分严厉,站军姿由十分钟、半个小时、到两小时,一天训练下来,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新兵班长便帮我们打来热水让泡脚,睡觉时还让我们垫高双脚,形成血液循环回路,起到消肿和迅速恢复体能作用。
        
无论班长如献殷勤,功过抵消不了对班长心存怨恨,甚至怀疑班长是灭绝人性的疯子。拿破仑曾把班长比作军中之父,斯大林则将班长比作军中之母,两个划时代的军事家语出惊人的相似,足以说明班长在部队中的重要性。
       
直到新兵连按照作训条例己全部完成训练大纲就该下老兵连了,临下老兵连的前夜,班长给我们每人赠送了一个日记本,并与我们聊起他的从军之路,当初也是壮怀激烈,怀揣着梦想,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当兵,没想到汽车一下子把他们拉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营房如地窖,面包像石块,喝水靠车载,风沙掀房盖,沙烁伴饭菜,人一下子迷失在这茫茫大漠里,远处是荒漠更远处亦是荒漠,一眼看不到天的尽头,找不到出口,星期一到星期日除了看大漠就是看大漠孤月,心情坏到了极点,甚至有当逃兵的想法,是部队这所大学校让他懂得很多道理,作为军人要想让和平的风吹散硝烟,要想让安宁的雨滋润大地,就需要我们一代接一代军人负重前行,并且提醒我们永远记住,训练场多流汗,到了战场就少流血,这是一辈又一辈军人用生命换来的教训。虽然现在部队营房仍是地窝子,相比之下比他那时的地窖好很多。随着国家实力不断增强,部队生活环境会一年比一年好,只有经历过艰苦的生活,才能激发你们的潜力,去拼搏、创新、去实现强军梦,才能使自成长为一名素质优良,技术过硬的解放军战士,国之安者,我之责也!
     
一晃眼,弹指间匆匆已是四十年,听说老部队环境今非昔比,早已成为天山深处的小江南了。人生总是不断地奋斗和遗忘,令我此生永远不会忘那一声声起床的号声、那训练场引起共振的脚步声,那枚边关月、那朵马兰花、那一枚三角免费邮戳、那一叠齐整的方块被、那一色的白毛巾、那一枕故乡情和无悔的人生,那一群天南地北的战友,还有老班长……
       
 
                            

▎作者简介
方 涛,出生于大別山区的将军县——新县,扛过枪、经过商、文学路上走走停停,习惯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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