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限制外卖行业的后果，想清楚了没有？
文摘
2024-12-11 16:51
陕西
广州市出台电动车“限速15公里”的新规，引发了网友们的热议。规定的起草人、广州市电动自行车行业协会秘书处的有关负责人黄世禄说，这并非广州首创，出台规定的目的是保障骑手们的安全，实施初期执法会人性化，给予最低罚款；他也知道，这样做派送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将建议美团等平台企业调整接单、配送时长等。
上面一直在说要扩大开放，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要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广州这做法，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地方上的一些人啊，姿势水平的确亟待提高，短短的几句话回答，居然错误和漏洞百出。
“这并非首创”，这是一项地方性法规合法性和合理性的证明吗？历史上已经发生了、其他地方已经搞了，所以就是正确的，就值得效仿？如果衡量正义的标准是这样，那么人类应该回到洞穴里，那才是最早的、非洲的智人祖先都搞了的。“为了保障骑手的安全”。安全的概念，到底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滑雪、蹦迪很不安全，但是就有人玩。到底是骑手自己更加关心自己的安全，还是“广州爹”更关心他们的安全？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干的错事还少吗？政府要做的是提供一个保障产权的安全的环境，而不是包揽每个人的安全，在安全的环境下，一个人选择不安全的生产生活方式，那是他自负其责的领域。安全的确很重要，但是是不是为了安全而舍弃一切有价值的目标呢？为了抵御地震安全风险，要不要把所有民用建筑规定为抗震10级呢？要不要计算成本，要不要权衡现在和未来，要不要顾及当下的满足？下矿井很危险，要不要禁止农民工进行矿井作业呢？人不是不知道干什么事情不安全。每个人都懂，不用别人教。须知他不是在不安全与更加安全之间做选择，而是在风险可控的不安全、小概率的不安全事件，与生活水平直线下降甚至饿死之间做选择。把人饿死了，难道就更安全了？失业率高企，社会治安就败坏，难道比骑手跑得快更加安全？任何事情都有不安全的因素，风险自担即可，没有正当理由去侵犯个人自主选择而一刀切地规定。汽车最不安全，每年死于车祸的人上百万，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出台一个“红旗法案”？“初期执法会人性化”，如果一个规定本身就不人性化，你就是执法中再人性化，那也不人性。“建议美团调整配送时长”，企业如何经营，要地方上和一个行业协会去建议吗？这是不是侵犯企业产权？这还是不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为什么你们的规定，要让企业买单？为什么为了执行这个规定，消费者也要买单，不能吃一口热乎的饭菜？
行政行为的一个典型特征就是自己不用付出代价，成本全部是外部化的，由别人来承担的。难怪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轻松自在。法案倒是有一个好处，起草人直接出来面向公众，让大家知道到底是谁在做这样的规定。政府、协会这种集体不会行动，能行动的总是个人。所以建议今后所有法案，都以起草人、签批人的名字命名，就像“谢尔曼反托拉斯法案”、“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一样，起草人要对这项法案负责，最起码让老百姓知道，到底是谁在主张这样做并形成了强制力。如果你起草的是一部乔治·梅森那样的《权利法案》，那么你将被万世敬仰；如果像斯姆特和霍利一样，那就遗臭万年。我们可以怀着善意假定，干预者没有任何个人私利，法案的目的就是为了保障骑手安全的同时，继续保证外卖行业的发展。所以重要的是，采取的手段能不能实现这个目的？经济学告诉我们，所有干预主义，都将事与愿违；即便是从干预者所追求的目标看，那也是目的与手段的背离，将导致比不干预更差的效果。那么限速15公里法案的后果是什么？这就是经济学要回答的问题。“小小”的限速15公里，可从来不是这几个字那样简单。经济是一个整体，对任何一个环节和领域实施干预，都将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如果这项法案得到严格实施，那么：
配送时间不够，消费者就不能快速地吃上外卖了，原来半小时送到的餐，现在需要一个半小时，送到的时候饭都坨了、菜都凉了，这实际上就消除了外卖的一切含义和特征，这样的外卖，谁还点？电驴，还没有自行车跑得快了，还买它干什么？那就买自行车得了。消费者没有需求了，电驴生产厂家要倒闭了，工人要失业了。
但是所有替代品，既然叫“替代品”，对于实现既定的目的来说，都是要么质次、要么价高，要么兼而有之。骑自行车送外卖，每天送几十单是不可能的，人的体力不允许，除非每个骑手都是阿姆斯特朗，而且还要吃兴奋剂才行。开五菱宏光送吗？成本太高，还要充电桩，外卖骑手将减少80%，消费者的送餐费将上涨好几倍。无人机和无人驾驶智能汽车送吗？研发成本和造价太高，还没有形成规模效应，单价太高；而且，你们又会说资本家抢底层民众的饭碗影响就业和民生。反正就是没法搞。没法搞的原因是，非要把正确的事情变成错误的，消费者选择往东你非要让他往西。电驴，就是外卖这个行业在市场竞争中选择的交通工具，非要违逆市场选择，一个行业就活不成。假如过去一天送50单，一个月收入8000,现在限速15公里，一天只能配送10单，收入2000。那么结果就是，外卖员这个行当干不成了，将大规模失业。这可是成千上万人的生计啊，背后又是成千上万的家庭啊。怎么可以不审慎行事？这时候失业的外卖员会在市场中其他领域寻找工作机会，增加了其他行业的劳动力供给，在出现失业的同时，其他行业工资率下降。结果就是，所有行业工资率必须下降，否则就会被解雇或者不被雇佣。很明显，过去一家餐饮店既有线下又有线上，扩张了生意。现在线上这块儿没了，营业额下降，关门潮就会到来，又带来了大量失业。
消灭了外卖行业，实体店就能红火吗？不会的。生意总有红火的，总有不红火的，不论是否有外卖。距离始终是一个制约因素，节约时间、方便快捷，始终是人追求的一个目标，都市白领不可能中午花一个小时跑老远去实体店吃饭。更有可能的是，这种消灭劳动分工的政策，会让社会回归自给自足的状态，自己做饭。公司有食堂的，那就降低满足感去吃食堂；没有食堂的，那就带干粮吧。外卖平台经济这个行业成立的条件就是运用大数据技术连接商家、消费者和骑手，以最快速度配送，满足消费者需求。
是商家和骑手们雇佣了美团，通过美团的技术给他们介绍生意，并规划效率最优的送餐路径。由此他们才能实现销售额的增加、配送数量和收入的增长。美团这种高科技企业，是一个高效率的、提升劳动生产率的技术工具，是高科技“赋能”商家和劳动者增加生产的一个平台。现在“建议”美团延长配送时间——他们的建议，可不是我建议你怎么办那么简单——由此，这个模式就不成立了。美团就会亏损和倒闭。美团会裁员，商家继续关门，骑手继续失去工作，消费者将减少满足，再也别想坐在办公室和家里吃所有美食，薅所有羊毛。以上种种，就是这个15公里政策出台的后果。一个人将家具塞进火炉里，的确可以达到取暖的效果，但是他最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与个人这样做后果自负相比，行政行为将由所有人承担代价，那么市民们至少要知道你们将承受什么样的代价。民众对外卖骑手导致的交通混乱和安全隐患表达反对，期盼政府管一管。但是首先还是要清楚，世界上没有无代价的事情，没有既要又要。世界上也没有绝对安全的事情，要求绝对安全，才是乌托邦。况且，这是一个道路规划和交通管理问题，通过一刀切地限速，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不能看着人发烧，就去管温度计，或者把人扔进冰块里降温，那就是蒙古大夫。地方政府需要明白，市场总是更好的解决方案，因为市场就是每个人的行动选择，不可以假定自己是全能神，能够替所有人做决定。改革开放伟大成就的经验，不就是政府管得少了，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了吗？更要明白，到底是谁决定了美团采用这种经营模式，谁决定了骑手跑得那么快？是消费者。是消费者为了吃好吃、快捷、热乎的饭菜，将美团和骑手“逼成”这个高效的样子的。只要消费者不改变这个偏好，企业就必须这样满足他们。那么如果真要罚款，应当对广州1800万消费者进行处罚，而不是处罚这些生产者。把一个高效的生产方式变成低效的，把生产多的模式变成生产少的，这叫“限制生产的干预政策”。限制生产，打击劳动分工，从来是消费性的而不是生产性的、建设性的，生产效率下降了、生产变少了，除了变穷，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小小的一个限制政策，将导致无数小企业关门、无数骑手和从业者失业，所有人都因此工资率下降，生活水平降低，这样的后果，干预者可曾想到，社会能不能承受得起？
现在经济增长遭遇了困难，国家多次开会，也采取了许多扩张性的政策，上面说，“要加力推出增量政策，要帮助企业渡过难关，进一步规范涉企执法、监管行为，要稳增长、保稳定、提振信心”，然而广州这种做法，明显是收缩性的、打击信心的。出台多少扩张性、提信心的政策，放多少水，都抵不过广州一张A4纸搞掉一个行业的杀伤力。在国家推动新一轮改革开放的情况下，广州作为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出台这样的政策实属不该。收回吧，或者广东省出台政策废止或者暂停执行，也算尊重民意，从善如流。不然，一个端掉许多人饭碗的、民意不支持的政策，断然无法执行，还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那么，它除了作为又一次干预失败的证据被存入历史，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