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麦浪飘香

文摘   2024-07-31 15:08   澳大利亚  

散文《麦浪飘香》 

作者   乌白


    ”八一”到来,我以散文《麦浪飘香》思念亲密战友,怀念军旅生涯,以此纪念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7周年。


我和麦浪(左)。


    翻看电子相册偶然见到一张照片,我端详良久,思绪如潮!这是2019年元旦前夕,我去成都会合回国的儿子一家。四川老战友麦浪知道我来了,专门赶来看我。这张照片是在成都一家宾馆走廊,我和麦浪正亲切对坐交谈。分别四十五年的战友重逢,那是欢喜的不得了的,打开的话匣子简直关不住。晚上我和麦浪等另几位战友又在一起把酒餐叙,夜半方分手。何曾想到,我从成都回家没几天,突传噩耗,亲密战友麦浪兄弟去世了!我惊愕半晌方回过神来,间不容缓,立即写了一篇纪念麦浪的悼文。人的情感有多种,而战友情尤为珍贵,它是那种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生死患难的感情。即使在和平年代,战友情仍旧是切入人生肺腑的金不换的情感。每年到八一建军节,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我的战友,想起我和战友们在部队摸爬滚打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我记得众多年轻战友的英姿笑容,有些战友成长为部的将校之才,而大部分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普通一兵,他们都是构筑伟大长城不可或缺的一块砖。麦浪战友正是其中之一。下面是我2019年1月所写散文摘录,以飨朋友。

              

                    麦 浪 飘 香


                                  文 / 乌白


    军营一别四十五年,我真想你。新年元旦前,我到成都来了。我想见的四川战友第一个就是你。你如约来了,我们俩一个大大的熊抱,互相热烈拍对方的肩背--这是久别后的军人常有的见面方式。我们俩互相打量,寻找岁月沧桑的刻蚀。你个头不高,当年的你黑发硬而密,理一个板刷平头,如小平同志发型。你现在谢顶啰,额际发线明显上移,还多了副金丝眼镜。比我好的是白发比我少,我长你几个月,却是白头翁了。说罢,你我击掌大笑!我问你走路怎么不对劲?你说有情况,待会儿说。我们先是坐在走廊上茶叙,我抵不住川寒,你又挽我的手转移进房间,天南海北地聊,整整一个下午。


    我熟悉你的讲话,开腔常有个发语词:”唔!”,然后说下去。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四川口音还是那么重。 1970年初,我在连队当文书,迎来你们这批四川新兵。那一天,我打电话给你,核对你的藉贯,你回答:”唔,四川广汉!”你的嗓音沙沙的,浓重的四川话使我听不真 ,追问了几次,我才弄明白 。 又因为你的名字”麦浪”好浪漫,富有诗意,我一下子记住了你,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四川兵。你是部队干部子弟呀,按理说,”军二代”都会讲普通话,你为什么还是一口川音,真的是”乡音无改鬓毛衰”吗? 你告诉我,你虽是军人的孩子,却不是在军营长大。你的父母都在西藏军区总医院工作,五十年代初即进藏。你自小寄养在成都保育院,然后进“八一”学校读书。你说你和父母感情不深,甚至有点“恨”妈妈,一年乃至几年才见上一面,见了妈妈叫“阿姨”。说到这里,你说:”唔,不怕你笑话,我复原回成都时,实际上没有一个真正的家,父母亲还在西藏。我还得住学校宿舍,后来才买了一套小房子,带着两个弟弟住,我是又当爹又当妈”。麦浪啊麦浪,你无需尴尬。我理解了你的特殊家庭,对你、对你的父母和兄弟颇生敬意。你何止不会讲普通话,你也没有享受到父爱和母爱呀,你从小即失去了很多!其实,天下哪有父母不懂亲情、不爱子女呢?你的父母,你和弟弟以及类似的军二代们,为了维护边疆的完整安宁,为了祖国”大家庭”,离散了个人”小家庭”,为”大我”而失”小我”,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情操伟大的“爱”!


    看得出来,你的身体不够好。我问你的腿怎么不利索?你拍拍右胯,说几年前换了个人造髋关节,”唔,要命的是最近左髋关节也痛起来,影响走路”。我问是不是又要换人造的 ,你说不能。上次换髋关节,你全身麻醉,结果在手术台上被抢救了几个小时,差点”挂了!” 你还告诉我,你前些年做了膀胱癌手术,又装了心脏起搏器...没想到老弟你六十出头竟得了这么多病,我为你难过,为你痛惜,而你反而安慰我:”唔,不要紧,我不怕,活一天就开心一天!”你甚至谈到了死 ,说即使走了也不占墓地,不给后人添麻烦。麦浪,你坚强!豁达!你不愧当过兵,你是一个硬汉子!我们俩有缘 ,晋北大山沟里,我们都在二连二排,我是排长 ,你是班长,我们睡一个窑洞大通铺。这次叙谈,你告诉我一个小秘密:有一次你深夜站岗,不背你的冲锋枪而挎着我的手枪,威武又轻巧。其实,你说的并不是秘密,我当年没戳穿你呗,我们俩又嘿嘿笑起来。


    记忆闸门打开了,我俩都记得在军训示范班的事儿。我和你当兵那会儿,中苏边境持续紧张,”九·一三“林彪事件后,为防不测,部队加强战备,测绘官兵也要学军事,准备打仗。1972年下半年,702部队大办”教导队”,明确以我所在的二排为基础,组建一个军训示范班。抽调的这些战士身体健壮,头脑敏捷,作风顽强。我排长兼示范班班长,你是副班长。有你这位”川辣子“做搭档正合我意。小个头的你动作麻利,浑身的劲,挽起胳膊,那绷起的肱二头肌硬梆梆像铁疙瘩。你话不多,干活有板有眼,军事技术过硬。在教导队学员面前,我们俩身穿盔甲,做刺杀动作示范,一招一式,枪刺铿锵,现场叫好声不断,我俩互相瞅瞅黑红油汗的脸,都很骄傲...


    首期教导队结束后,大约1973年初,我们分手了。你后来调去晋南垣曲搞营建,升为班长。我们保持着通信联系。你说晋南伙食好多了,粗粮少了,但施工很苦。为了抢工期,你带领战士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推矿车运渣土拉石头,疲累伴着危险。你告诉我,一位六合老兵在施工中遇难,后来定为烈士,安息在南京六合桂子山陵园。麦浪,我晓得你这个人必定身先士卒拼命干,看不惯偷懒耍滑,你说你有两次脾气上来,动手打过班里一个”懒虫”,这我相信。你也讲义气,重感情,关键时必会出手帮战友。我们都了解有个仇姓小战士很调皮,别的班长不愿接纳,你却把他要过来。你和他严肃谈话,说:”我们俩老乡归老乡,你要不好好干,老子揍你个锤子!”我又问到一个四川战友,你说:”唔,他做我的副班长。那时他想考大学,我给他方便。白天,我带领战士出工,留他在宿舍读书。他后来真的考上了大学,留学海外。“我问你们还有联系吗?你笑了笑:”他呀,早把我忘啰!”你就是这样的人,侠义心肠,自己不逐名利,却愿意成人之美。


    你呷了一口茶,告诉我,你复原后到工厂当了一名焊工,后来调到一家公司,八十年代”下海”,还闯过海南岛。干得怎么样呢?你苦笑了一下说:”唔,其实我不适合经商,没赚到什么钱。现在我退休了,一个人生活,身体不佳,断了嗜好,烟酒不沾,工资虽不高也够我吃喝了。儿孙时常来看看我,和几个老战友敲敲小麻将。” 你告诉我你睡觉迟,常常到凌晨三四点。”这也太迟了吧,做什么?”我问。你说看书看电视,喜好军事题材的。我说我有个朋友在中国军事科学院,我向他讨书给你。你高兴了,握我的手,连说:“唔,要得,要得!”


    谈到这里,我看了看你,你清癯的面庞显出乐观和满足。我拿出镇江肴肉和”金山翠芽“送你,邀请你春暖花开时来江南玩,我来开车,做你的司机兼向导。你忙站起身,有点激动,嗫嚅着嘴,紧紧握住我的手。


    麦浪啊麦浪,我的挚密战友,你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普通一兵,转复军人的光荣一员。你一生步履匆匆,艰辛,坎坷,坚韧,平和,达观,高洁,麦香天国!


"预备用——枪!"这是练刺杀的口令,右一麦浪,右二我。


麦浪(左)在报靶。


教导队合影。能找到我和麦浪吗?


喏,这里将照片放大了。中间一排:左一我,右一麦浪。


我和麦浪着护具持木枪,给教导队员们做刺杀示范动作。左麦浪,右我。


武装拉练,上一麦浪,上二我。


夜间射击示范,左一是我,右一是麦浪。


2018年12月中旬,成都,我和四川战友在一起,左一麦浪,右一王保健。


还有一张,从左至右:余晓渡、王鲁茂、我、麦浪、王保健。


2024/7/31/乌白



乌白WJG邬建国
当下俺的生存状态:浅草邀朋对弈亭间需沽酒, 繁花妒我荷锄篱下不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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