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回目名是“强欢笑蘅芜庆生辰,死缠绵潇湘闻鬼哭”,主要讲贾母出钱给宝钗过生日,重现黛死钗嫁的反差。
湘云回门来见贾母,贾母开启八卦模式,将近期贾薛两家的大小事都讲给湘云听。
且不说贾母这样的贵族老太太,会不会这么喜欢八卦,我好奇的是,经历了抄家和贾赦贾珍被流放这么大的打击,原本有些老糊涂的贾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清醒了,怎么记忆力这么好?她在向湘云讲述时,事件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条理清晰,大有返老还童之势。
因为府里生机全无,整体死气沉沉,贾母怀念过去的热闹时光。湘云趁机说,趁宝钗的生日,将大家都召集起来热闹一番。
此语正中贾母下怀,说是拿出一百两来给宝钗庆生。
我不由得感叹:老太太真有钱!老太太真舍得花钱!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老太太怎么突然又变糊涂了?
她的糊涂,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贾府正处艰难之时,贾母为图热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日子不过了吗?二是她如此高调地为宝钗花钱,不是给宝钗招恨吗?
先说第一点。
上一回提到,贾母“散家资”,将自己的钱私房分给了贾赦、贾珍、王熙凤等人。虽说不会一分钱不留,但所剩应该不多了。
另外,此时的贾府,在物质生活上有如从天堂跌落地狱。虽说爵位回来了,但宁府整体被抄,尤氏连住处都没了,不得不住进荣府。
在这种情况下,贾府最应该做的是节衣缩食,共度难关。
然而,就为了借给宝钗过生日来热闹一番,贾母一出手就是一百两,真是大手笔啊!
此前宝钗的十五岁生日,也是贾母出钱来庆祝的,当时的金额是二十两,王熙凤还开玩笑说:“这个够酒的?够戏的?”意思是既要办酒席,又要请戏班。
当然,办酒席也只是家里这些人一起庆祝,并没有什么客人。
这一次也一样,办的是家宴,少了探春和黛玉,多了李婶、李纹、李绮和宝琴,总体上还是差不多的人。
但从描述来看,这次没有请戏班,只是喝酒吃饭,花费怎么会比之前多了五倍?这钱是怎么花的?
另外,贾府此时如此艰难,需要精打细算才能勉强度日,贾母却豪掷百金给宝钗过一个普通的生日,这不是给宝钗招恨吗?
第四十五回,宝钗建议黛玉喝燕窝粥时,黛玉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耽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我?
这话的意思是说,因为贾母格外疼爱宝玉和凤姐,惹得那些下人们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人性,如果大家都穷,日子都过不好,彼此相安无事,但如果分配不均匀,有人锦衣玉食有人衣食无着,矛盾就产生了。哪怕不敢当面发作,背地里也会搞出些小动作来。
黛玉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去问贾母要燕窝来搞特殊化。
现在呢,贾府整体土气低落,人人心里都有一块伤痛,为了配合贾母不得不强颜欢笑已经心里很不爽了,还要在必需节衣缩食的时候为宝钗花掉大笔银钱,大家心里能不对宝钗有想法吗?
再说宝玉中途离席去了潇湘馆,听到里面传出哭声,知道是黛玉的鬼魂在哭,于是说了一句话:
“你别怨我,只是父母作主,并不是我负心。”
就在刚才的酒席上,鸳鸯拿“张敞画眉”打趣宝玉与宝钗的恩爱,转身就说没有负心,真是哄鬼呢。
我明白,续作者这样写,只是为了重现黛死钗嫁式的反差:一边是宝钗过生日欢声笑语,一边是黛玉的魂灵在独自哭泣。
但是,黛玉是来还泪的,泪尽而逝,即表示泪已还完,心愿已了,无所牵挂,怎么还会留在潇湘馆哭泣呢?
这种强行设置出来的反差,不但毫无美感,在情理上也经不起推敲,实在是乏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