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洞探秘丨之五：明万历《将乐县志》

明万历十三年(1585)，将乐邑令黄仕桢编纂了万历版《将乐县志》。该县志共收入有关玉华洞的诗45首、文12篇。除前面已载的外，新增的有：

玉 洞 秋 云

明·白大经

洞中宝气腾碧空，散作秋云满山白。

伫看从龙遍太虚，定于枯槁敷膏泽。

——卷之一·舆地志

【注】白大经，明代将乐人。邑庠生，曾参与明万历《将乐县志》的校订。

玉华洞，在天阶山下。相传赤松子采药于此。万历十二年(1584),巡按御史杨四知亲书“玉华洞”三字，知县黄仕桢勒于洞额。仍捐俸建亭于洞门之口，名漱玉亭，有记。由石门而入，将二里许，中分二路，会于后门。须导者秉炬。中有雷公、溪源、杨梅、果子、藏禾、黄泥六洞，又有灵泉、井泉、石泉三泉。其中怪石万状，绝类人物。最奇曰仙人伞，本府推官卢泮标曰：“积玉柱。”转曲处书为“玉龙首出”。又产石英、寒水石、禹余粮、井泉砂、钟乳、石燕、龙骨、狗牙诸药。其邃处有窍通天，光射石壁，若云霞初曙，俗名五更天。推官卢泮题曰“朝天曙色”，又曰“幽谷阳春”。由石窍出后洞，景之最佳。

——同上，卷之四.·建置志

漱玉亭，玉华洞口。万历十二年(1584)知县黄仕祯始建。黄仕祯记曰：“余癖登眺，所至，辄探奇搜幽。万历癸未(1583)秋，试将乐。将乃杨龟山先生读书处。郭外十里有玉华洞，公余偕僚往焉。中函玄虚幽奇，林林总总，列炬中应接不暇，盖天造地设，别一景界也。按院廉峰杨公、督学麟洲王公、衡宇顾公，额焉，游焉，歌且咏焉，镌诸石寄不朽焉。噫嘻、此山灵之所感召也。余嘱其临洞之扃，佝偻为状，葛巾野服为便。独惜停骤驻足之无从，爰命役诛茅伐木，竖之亭，名曰‘漱玉’。庶几哉，为名卿硕辅、骚人墨客游观者前导也。亭之创也以此。

——同上

洞山庵，玉华洞后。

迎禧观，玉华都。旧名梅仙观。宋祥符八年(1015),建于城东。相传梅福常炼丹于此。元季毁于兵。陈友定凿其址为城壕。明朝洪武二十四年，徙建今所，即演真道院之旁。弘治间毁于寇，曹必亨募建。正德元年(1506)又建。俞一中诗:“近水三清院,芳阴漱玉华。翠帘笼晓露，石壁炫朝霞。桃发丛仙杖，丹成集羽车。天湖云送日，瑞气蔼龙涯。”

——同上

石灰，玉华、积善、高滩都出。多贩往他郡。损一邑之山脉，最所当禁。

——同上

游玉华洞记

前文选郎泰和杨载鸣撰

余至将乐之明年，闻玉华洞号胜绝，乃以春正月三日偕邑令唐君、进士徐君游焉。旦微暄南行，度三华桥七里，为藤岭，有亭焉。小憩，雨作。饭毕，冒雨行，可二三里，见天阶山隆然。众哗曰：“洞至矣”。洞右门低狭，侧窥之，窈而黑。乃入，秉炬者先，余辈俯躬从之。神怳目嵬，履舄与土。石升降足，不谋而捷。泉自石罅流西涯，有声潺潺，已或横亘亭蓄。每十数步，山之老人辄指点陈说亹亹。时从者数十人，欢呼动地。烟气人声助合，渝郁燠如盎如，背汗沽衣，不知洞外晴雨也。有石离列，如余三人之数，似预设者，坐而休焉。顷之起，见石刻，至元间人题名，磨灭不可读。洞高处，渗液凝结，冰雪峻嶒，盖水之久成石者。其中钟乳、石英诸品，往往而有。迤逦入途，欲穷，旋又开廓稍纵焉。忽阔不通，微茫叵测，缭曲往复，力探旁搜。怪石林罗，撑突崩腾，顽怒龈错，穷状极态：牛水饮者，犬地蹲者，佛趺坐者，倒垂下瞰者，仙耦而据者；枰弈者，盖未张者，户阖叩之应者，田丘画畛者，扆可负柱、可倚屋而窍、可左右窥者，瑰诡杰特，牢笼供献。其杂然无名，而为山中人强名者，不可胜数。一石立，钦嵌之颠无上缀，傍附至孤危而山巉峭，不可押。注目久之，徐君云：“有钟鼓石。”趋往试焉，钟微铿，鼓逢逢然，几不可辨。唐君得坐处二石间，上幕而下席，出酒肴共酌。余歌杜少陵“春山无伴独相求”之章，二君和之，击钟鼓为节，声响互答，震薄岩穴。余谓：“昔有人游而饮、而歌、而击石于此否？”二君曰：“斯游，天以待君乎？”余谢曰：“上之赐也已。”相顾大笑，从人亦色若有感者。

觞数行，往观龙潭。潭深黑，似有物，云岁旱乞灵处。路折而空阔，仰视不见所极。炬者上行，望之如人循，睥睨举火，微烟飏射。雾色入暝时，度日垂晡，而余辈兴益豪，且登且讯，唯恐失一佳境也。乃攀缘斗绝，前牵后累，左右翼而进。至所谓七层楼者，足无余地，择而后敢投。盖践虎尾、摩龙角，骇汗震掉，不知所如。

闻有石棺、雪山尤奇，俱不及往。亟寻洞后，遥见天光，皆大喜。至此特平旷，又一境。坐定，稍闻外人声，益觉幽琼。石壁光倒映，云气浮动。崖缺树色，交之若从窗牖中观。复命酌，两童子歌侑酒。然望洞口，犹在天半。唐君曰：“乐将无极耶。”遂摄衣上步，不任承以梯。既出，距地犹数十仞，俯可视飞鸟之背，而雨不止，石角藤刺钩衣。徐踯躅草泞以下唐君独步先，余凭肩舆赑颠，顿昏，乃达山庵。徐君后至，举酒相劳苦，因相与叹。一洞之游，晦明变化，险夷欣厌者屡矣，而后遂于人生何以异，而世人顽据显乘便，久愉快终其身，其可得乎？

夫是洞诚胜绝，倘加窍其浑沌，被日月光，出露奇诡，又寄于通都大邑，遇赏闻人，将游者无虚日。惟其暗且僻，故无以夸耀于世。虽以唐君力可游，而终岁不及游。徐君生于斯，亦不能数游焉。以余方罪于时，而兹游适自余来始，是洞虽未为遇余，而余不可谓非遇也。宜有记。唐君名自化，华亭人；徐君名霖，邑人。余泰和杨载鸣，由选部郎中谪尉于此。记作于游之后十日，是岁嘉靖三十四年乙卯也。

——同上，卷之十一·词翰志

【注】杨载明，字虚卿，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嘉靖十七年(1538)进士。授潮州推官,忧,阙补登州，擢为吏部勋主事，凡七年始掌铨。忤严嵩子世蕃，谪将乐尉，有惠声。寻移惠州推官。世蕃既逐，方擢通政司通政，卒于官。有《文贞公家诫辑录》、《大拙堂集》九卷。

游玉华洞记

长乐陈省幼溪甫撰

余昔事占毕，览山川图记，知闽有武夷、玉华二山，心响往之。逮履仕籍，过武夷者数,呼舟渡五曲,望丹碧止耳。万历癸未(1583)春，自楚归，筑云窝于大隐屏下，乃尽搜所谓三三曲、六六峰诸景，靡不登，登靡不越宿。盖及期而后返。具家刻武夷志咏中。每梦寐玉华，嗟叹徘徊，谓余老且惫，竟不一登，愿未释也。丙戌(1586)秋，谓山人王生宾南曰：“家累猬集，病骎骎日剧，非远游不可却。君之病，可以游，却犹我也。’乃裹药挟医，由剑浦入将乐，病果渐瘥。邑大夫黄仕祯、博士黄君元美、吴君志定、汪君湛然、乡先生司理官贤相过从，坐定问所往。告以故，黄大夫欣然曰：“敝邑虽褊小，倘可为长卿解消渴，不佞敢处临邛令下哉？”诘旦，为十月朔，大夫举乡饮酒礼于黌宫。则属官君为地主，而汪君暨诸生白大经、大用、大纪、荣及王山人，从至洞口。余问洞之概，官君曰：“洞窈窕委蛇，概而观，仅里许，必欲尽而观，则十里而遥。”余举酌祝曰：“所不与诸君尽奇而游，客过也。奇而不以告，地主谓何？”官君踊跃摄衣先，列炬接踵。甫入，风冷冷侵肌骨。入数武，气渐温，清流淙淙，若奏笙簧，随地而是。或腑而穿，或仰而陟，钟乳、石英错落，晶莹瑰奇，不暇应接。顶如霞披蜃结，望不可极。中修洁如洗，蛇鼠蝤蜥之类，了无所匿。遇景名状，则官君与乡之人历历指点。总之，不外佛迹仙踪，若趺坐大士、耦语钟吕、杭苇达摩、瞰江童子、玉龙青牛、琼宫贝阙、屏座冠盖、楹牖钟鼓、荔桃葡莲之属，难以悉数。余笑谓官君曰：“观形象物，诚肖之矣。藉令吾党好事者，拟以洙泗之阙里，沂雩之童冠，咏歌之金石，荷篠之老，耦耕之夫，过卫之磬，攻冉之鼓，卜之盖，殷之楹，亦何为乎不可也？”因取酒而饮，饮而歌，扶携攀援，乃所称难涉，若雷洞、雪坡、芝涧、仙厨、七层楼之险，率夷然由之。越楼则见微光从石隙中入，如天将曙，月微茫。摒炬，见青草。循磴尽，洞境忽穹窿爽垲，奇踪益朗，恍若太宇中景光披露，班荆浮白，欢甚。度两梯，出洞后，抵明台庵而休焉。回视斯须，若梦若醒，若有若无，奇哉游，余之愿释矣。则又请与诸君相印证焉，诸君登武夷乎？横嶂绝壁直而峭，婉而有章，余谓似士君子之面目，朱晦庵先生居之；乃玉华之景，隐奥空涵，万象皆备，中无纤芥之杂，余谓似士君子之肺肠，则龟山杨先生藏修游息之所也。庵广大精微，亡论已。吕本中称龟山“宽大能容，不见涯涘，有类程明道。”无亦睹先生肺肠哉？闽，奥区也。造物者，蕴蓄其富有，吐露其精华，真际神机，显仁藏用之趣，泄于两山。一在地以外，一在地以内，而特出二先生者，后先相继以发明之。余生其乡，欲探山川之胜，则二先生之书具在也。其将俯而诵，默而思，既睹其外，又探其内，盖三年犹然疑之。则又俯而诵，默而思，知武夷山之露而著者，皆玉华洞之蓄而藏者。既忘其内，又忘其外，盖三年而后得之。然后俯首以谢两山之灵，造二先生之祠而拜焉。曰：“此长乐后学陈子省之游也。诸君其信余言乎？”黄大夫政出于学者也，亦欲以是质之。游之夕，记成，而系以赞词。赞曰：海上之山，先登武夷。恋彼玉华，今始来兹。长卿多病，临邛贻资。广文不鄙，诸生随之。有斐司理，携余涉危。亦有山人，追余以嬉。爰入洞门，凉风侵肌。燃炬接踵，泉水流澌。伛偻而行，渐登平岐。仰视无际，蜃结霞披。或陟而高，或俯而卑。九折七层，愈挥愈奇。千态万象，不可窥而。佛迹仙踪，传诸蚩蚩。我宗孔氏，岂无刑仪。循洞而出，晓月旦曦。旷坐而谈，余陈所知。武夷直温，面目四肢。玉华空涵，肺肠脏脾。彼有朱熹，此有杨时。藏用显仁，造化真机。惟二先生，百世为师。余生也晚，愿步矩规。内外岐分，一贯属谁。奇哉兹游，慰我所思。万历丙戌(1586)阳月二日,前进士南北佐台、秦楚开府、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长乐陈省幼溪甫撰。

——同上。

【注】陈省(1529-1612),字孔震,一字幼溪,福建长乐人。明嘉靖三十八年(1560)进士，授浙江金华府推官，累官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万历十一年(1583),政敌劾其为张居正所用，遂被罢官。回乡后，在武夷山接笋峰下筑“云窝”隐居，又建亭台阁16处。所著多佚，仅《幼溪集》及批点《十七史》传世。

玉华洞游记

分巡武平道佥事、乐清吴朝凤撰

予家天台、雁宕之麓，日与烟霞水石伍，见名山水辄癖好之。闻闽中有玉华者，隶将乐县，窈而深，阗而寂，峭丽怪特，隔绝尘嚣。相传为仙人寄迹之所，擅八闽之伟观，盖神交有年矣。嘉靖甲寅(1554),余佥宪事,莅闽,谓当即入品题。司务徽缠,未暇也。乙卯(1555)春二月，即巡诸属邑，道出玉华之下。时选部郎、武东杨君载鸣谪尉将，盛记玉华之胜以赠。予乃与俱往，探幽选胜。欣赏移时，果然别一洞天也。使可移置雁宕中，岂不为全胜矣哉？虽然古人即景会意，每得之有形之外。凡兴致所届，随寓皆适，又奚必兼有之也。时邑令唐子自化咸在侍，佥曰“然”。因命砻石书此，以识岁月云。

——同上。

【注】吴朝凤，字凤鸣，号南冈，明代浙江乐清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甲辰科进士。 甲寅(1554)任分巡武平道佥事。累官奉议大夫、福建按察司佥事。善书法，曾为奉政大夫、山西按察司佥事卧云府君封太宜人曾氏合葬墓志书丹。

游玉华洞记

教谕 晋江龚一濂撰

将乐僻在镡郡一隅。邑多山水之胜而玉华尤称奇绝。按其址在天阶山下，以其僻且远，人艰于游，惟好事者间一至焉。自宋以来，龟山先生始有石刻在洞之麓，岁久石没，至不可辨。尝考郡乘并邑志读之，始知兹山之为奇也。近世佥宪南冈吴公、故文选郎武东杨公尝游焉，叹其奇伟怪特，亹亹数百语。自是，名公硕士寻幽选胜，未尝不至也。余慕之久矣,万历戊寅(1578)仲冬之三日，始偕僚友宾山陈君、乡友节斋曹君，因丘、廖二生读书处密迩是山，遂备葛巾、芒鞋以往。二生命土人为导，且秉炬以从。余初伛偻侧躬以入，讶其幽邃微暖，未之奇也。更入其中，窈而深，缭而曲，阗而有容。泉之自石罅而出者，咽流有声，荡漾于石碑，莫知所底极。山嵌空如石室，或阖辟如门，或屼立如柱，或疆畛区画如田。且其中怪石嶙峋，奇特万状：若牛饮于水，犬蹲于地，鹰隼击于林；又若盖之敛而未张，箱之藏而未启，钟之悬而未撞，撞之铿然；鼓之建而未击，击之镗然。华而晥，如桓司马之石槨；峨而武，如樊将军之前茅。至于森而为树，结而为果，有如妃子之荔，杨修之梅，孔明之古栢。泉膏、石髓之凝而成者，紫若华渚之流虹，皓若冰山之积雪。中有酷肖者，则如橘中之二叟耦奕乎商山，西天之诸佛会坐于法界。又有不可以形色象貌者，山中之人各以其类取而强名之。乃若灵药、瑶草、杞根，其中如钟乳、石英、寒水石、禹余粮之类，虽不为无用，然以其产于荒僻，世亦莫之识取也。余所最耽玩者，洞之昏黑如夜，非烛莫能辨色。特穷其巅所谓七层楼者，崚嶒峭绝，至不可容足。间摄衣而登，迤逦而上，渐有石窍，容光照焉，彻于洞中，望之如五鼓之候，东方生白，彩霞交灿，天光云影，掩映而上下。游者至此，方昏冥疲倦而憩焉，则辄跫然而喜，恍乎若混沌之初分，鸿濛之始判，天始开而地始辟也。又如梦之方觉，醉之方醒，旦气存而神气清也。俯而望之，若仙凡之隔，而出幽迁乔之喜，亦始于此矣。昔余逖览载籍，见陶元亮志问津于桃源，张茂先辨痴龙于九馆，心赏其奇而窃疑其为幻。及今见所谓玉华洞者，乃知奇区胜迹跧伏宇宙间，往往而有。意是山必有长往不返之士、修形炼气之人托而隐焉，非山之奇泉怪石.灵药、瑶草所能独当也。然以是山之僻且远，非游者之探其奥，穷其巅，则不能罄其中之奇。诚奇矣，非得附青云之士能言表而出之，亦不能彰其奇以暴于世；而况乎人之无所待者耶？昔柳子厚游愚溪，爱其类已，而欲托之以有述也。余诚贱且闇，不敢托于兹山，以附登高能赋之美。然兴致所至，不欲泯而无言者，亦以见兹游之乐，而使后寻幽选胜之士继予之同其乐也。登览之暇，辄记岁月以示同志，且以寓余所感云尔。

——同上。

【注】龚一濂，福建晋江人。万历戌寅(1578)教谕将乐。博学宏词，留心启迪，查复官基，以复名贤之祀。遇贫士，捐俸资之。行已协舆论。升学正。万历二十七年(1599)准祀名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