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画 ,然后再简化它……再简化它…… ”
左上是一把小提琴,西方古典音乐代表乐器之一,但只有三根弦;右下是八卦图,经典东方符号,但既不是先天八卦图也不是后天八卦图,八卦数的位置不准确,显然画家不追求写实。用色大胆强烈,平面化构图,阴影面与物体面形成强烈对比,都是野兽派绘画的显著特征。平涂的黑色背景叠加粉色平面,小提琴与八卦图似乎被置于一个未知时空的场景,且这幅画采用了少见的镜面作为材料媒介,请自行想象,当你凝视真迹,镜面反射效果会让你透过画面看见自己,虚实之间,光影与色彩不断折射流动,它似乎正在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邀你前往。
这幅画是画家已知的13幅镜面油画其一,更是所有已知作品中极罕见的乐器入画画作。画家叫常玉,哪怕你不了解他,近些年或许都多少听过他的名字,时不时就因为哪幅画又拍出了逆天高价破了多少多少记录破圈进入公众视野,再引起一场场辩论游戏:“值不值?”“配不配?”“懂不懂?”看客们乐此不疲,而这种热闹不属于常玉本人。
常玉,本名幼书,字玉,1895年10月14日生于四川南充一个殷实家庭,父亲常书舫是当地有名的画师,母亲乔氏则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常玉自幼接受传统中国文人私塾教育,14岁师从清末民初大儒、诗人兼书画家赵熙,同时也在新式学堂学习,一手毛笔水墨一手刮刀油彩,既拉二胡也习得一手漂亮的小提琴,东西方之间恣意行走,早在幼年就已埋下了种子。
「浮生暂寄梦中梦」
在王家卫导演的电影《一代宗师》里,梁朝伟饰演的叶问讲述自己人生时说:“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我四十岁之前都是春天”,这句话用在常玉身上,恰好也合适。
1921年,结束短暂的日本游学后,常玉来到巴黎,与当时绝大多数赴法留学的艺术学子拼了命地考进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Beaux-Arts)等专业艺术学院接受美术系统训练不同,常玉荒腔走板地选了另一条路:去了挑战传统学院派的大茅屋画室(Académie de la Grande Chaumière),他更喜欢大茅屋式的自由与随性。定居蒙帕纳斯区(Montparnasse)的常玉过着波西米亚式的生活——没有目标,没有计划,不到正午不起床,不到天明不睡觉。
常玉和巴黎似乎存在着一种莫名缘分。在巴黎的第一个十年正好是法国的“疯狂岁月”(Années folles),醉生梦死填满巴黎每一个隐秘角落。一战太过惨烈,侥幸活下来的人们用纵情享乐的方式试图快速驱散浓密阴云,新旧大陆的精英们汇聚巴黎,思想碰撞的火花点燃了文化艺术领域。除了固定去大茅屋上课习画外,他与三两知交踏青游乐、逛博物馆美术馆画廊、参加沙龙开派对、打网球打台球、游走餐厅酒吧……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当然常玉最爱的还是咖啡馆,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读书写字,观察生活,若有萍水相逢者的形象气质引起了他的兴趣,就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或就着手边杯垫开始速写,只不过与常见速写用铅笔炭笔不同,常玉用毛笔。创作时常玉爱读《红楼梦》,也会时不时兴致起,放下画笔,拿起小提琴拉上一曲。
有条件恣意选择生活方式的前提是没有经济压力,常玉很幸运。大哥常俊民经营着当时四川最大丝织厂——德合丝厂,二哥常必诚在上海开办了中国第一家牙刷厂——一心牙刷厂,且哥哥们愿意无条件支持这个扎进艺术世界不回头的宝贝幼弟。物质与精神双面的充盈提供滋养的土壤,此时的常玉内里住着一座春日花园。
常玉把在巴黎的第一个十年精粹提取到创作中,不管主题是花卉、动物抑或是形态各异的人体,画面基本由奶白、粉红、赭黄等浅色色块形成主色调,色块间明度接近,不强调景深,仅用自由活泼的金石线条勾勒区分前后立体关系,具有东方水墨的气质特点。这一时期最能代表常玉个人风格初步确立的作品是他的粉色画,古往今来,东西方没有哪一个画家像常玉一样对粉色如此情有独钟且深谙操控粉色性格之道。此时不免想起在日本漫画家二之宫知子创作的以古典音乐为题材的漫画作品《交响情人梦》(のだめカンタービレ),女主角野田惠这个古灵精怪的天才钢琴家形容莫扎特时用的也是粉色。
众所周知,莫扎特是西方乃至世界音乐史不世出的天才,到19岁那年已完成五首小提琴协奏曲的创作,第一号和第二号偏巴洛克、洛可可时期的音乐风格,到第三、四、五号才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完成于1775年12月20日的《第五号小提琴协奏曲》则是个人风格形成早期的巅峰作之一。
大概年少得意的人认知到的世界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叮叮咚咚的音阶变化对应油彩丰富的色阶,A大调—E大调—A大调的结构铺陈出一片明亮底色,整体氛围活泼愉悦却又不失典雅。第一乐章中,当独奏小提琴以出乎意料的简短内敛的柔板进入时,笼罩着一层迷雾的常玉粉色氤氲散开,接着主题才真正呈现,伴随小提琴华丽快速的三十二分音符音型,粉色欢快地晕染开去。第二乐章柔板以明亮E大调开场后,却在发展部浮现出一股晦涩的情感暗流,恰似常玉粉色画里时不时出现的墨黑铁灰线条或是色块,高明度对比下,由不得你不去注意到它们。值得一提的是首演后,萨尔斯堡宫廷小提琴演奏家安东尼奥·布鲁内蒂(Antonio Brunetti)评价第二乐章柔板“太过刻意”,不知是否是因为布鲁内蒂注意到了发展部的特殊之处,只不过刚好不在他的审美舒适区。次年莫扎特又谱写了一个新版本——《E大调柔板》(K.261)。第三乐章回到A大调,明亮柔和的光斑洒落一地,小步舞曲节奏带出生动活泼的气息,大小调变化更加丰富,弦乐辅以管乐音色。凑近看常玉的画,明度接近的色块与色块之间,时而用深色线条隔开,创造立体效果,时而则是浅色线条,若有似无,强烈对比又或是暧昧不清,色块们手拉手,舞出不同的节奏。
1929年,常玉结识了现代艺术史上最重要推手之一的昂利-皮埃尔·侯谢(Henri-Pierre Roché)。彼时,侯谢已经成功运作毕加索、杜尚等先锋艺术家,在巴黎精英层的文艺社交圈,侯谢这只社交花蝴蝶享有“认识所有人,可以把任何人介绍给任何人”的声名。侯谢十分欣赏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画家,近一个世纪后的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不愧是他,眼光的确独到精准。在侯谢的引荐下,常玉与毕加索、杜尚、贾科梅蒂等当时一批最具吸引力的艺术家们交往,也真正开始进入巴黎核心的画商以及藏家的视野范围,频繁参加巴黎各种沙龙展,特别是最高级别的杜乐丽沙龙展(Salon des Tuileries),并入选《1910—1930当代艺术家生平大辞典》(Dictionnaire Biographique des Artistes Contemporains, 1910-1930),得到法国主流社会的认可。如果人生是一部电影,从世俗层面上来讲,常玉走到这里,背景音乐应该是独奏小提琴的华彩乐章。
常玉与莫扎特的粉色,看似简洁的色块和旋律线背后是精准的控制。对明度相近色彩变化的处理,点面立体结构细节处的力度把握,不可贪多一分,适可而止才能呈现一派浑然天成、典雅自得的光景,美感如宋瓷和古希腊雕塑,经得起时间考验。更难得的是,优雅贵重中还带着几分天真稚气,不掺一点矫饰,让人心生爱怜。英文里有个词叫baby pink,指初生婴儿常穿衣物的浅粉色色调。人类对于粉色的具象化认知里有易碎易伤的属性,这在自然界找得到对应:樱草兴夜蛾(Schinia florida)的脆弱鳞翅、八月成熟时只需轻轻一捏就爆裂的玉露水蜜桃,又或是伊斯法罕小城格哈玛沙(Ghamsar)山谷里盛开的大马士革玫瑰,一场骤雨来急,便花落满地。但同时也有比如已知最坚硬的天然物质之一、莫氏硬度达到10的粉钻,与其他彩钻色彩源于参杂微量元素不同,其粉色色调来自外界极度高温高压造成的晶格结构变形。又或者如巴哈马的哈勃岛(Harbour Island)的迷人粉色海滩,成因是一种叫有孔虫(Foraminifera)的古老生物死亡后堆积的粉色残骸混合白色细沙,所以你看,看似浪漫轻灵的粉色有时可能伴随着数以亿计的死亡。所以常玉与莫扎特的粉色是哪一种?又或是共同作用下的复合体?答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1931年,妻子玛素·哈蒙尼耶(Marcelle Charlotte Guyot de la Hardrouyère)疑心常玉出轨,最终离他而去;1932年,在迟到的家书中获知兄长骤逝的消息,常玉开始失去稳定的经济支持,原本庆幸至少还有经纪人侯谢,结果侯谢一纸信件来袭,“好像我们彼此都要多占对方一些便宜”,随后结束合作关系。急风骤雨,苦厄难歇,当时间悄悄走近1930年代的尾声,战争阴云再次笼罩人类世界的天空,更庞大的悲剧即将上演。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时代的洪流轻松碾过每一个个体,回头瞥下无悲无喜的一眼,然后继续向前奔流而去,常玉的春天终究是留不住的。
常玉开始频繁陷入经济窘境,尤其是在二战时期,他更是捉襟见肘,甚至一度连画材都买不起,不得不暂停油画创作。不过常玉的贫穷,部分原因是他自己的选择,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据与常玉一同在大茅屋习画的友人庞薰琹回忆:常玉经常被人团团围住,要买他的线描人物,常玉却选择把画送人,不收分文。有时画商找上门来要买他的画,他都一一拒绝,时常有人请常玉吃饭,吃饭他不拒绝。如果想请常玉画像,先约法三章:第一,必须先付钱;第二,画的时候不要看;第三,画完后拿了画就走,不接受这样那样的意见,答应这些条件的就合作,否则坚决不画。如此难搞的画家,估计直接吓退99%的藏家,但反过来说,被筛选出来的那1%大概率属于磁场相合的同类,比如荷兰作曲家兼艺术品藏家约翰·法兰蔻(Johan Franco)就是其中一位。法兰蔻可能比侯谢还要欣赏常玉,因为他接受常玉的全部,包括古怪的脾气。法兰蔻不仅资助常玉,还热诚地为他策划展览,奈何收效甚微,常常一幅画都卖不出去。
渐渐地,粉色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属于黑色的时间。整体色调变得沉郁内敛,色彩冲突对比增强,自带金石性格的篆书式线条越发遒劲,刀劈斧凿,独属东方文化的古朴苍劲显露无疑。走笔转折从粉色时期的委婉润泽到棱角方折、骨节分明,墨黑硬直的枝条学不会弯腰,哪怕枯了也得撑住一口气不能颓,粉色时期多见的玫瑰蔷薇等变成了梅兰竹菊四君子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对动物的描画则是将动物的比例缩小,空间尺度开大,延展性笔势之下显得越发虚无苍凉,图像隐喻建构超现实幻境,其内核更接近传统东方美学中的写意。
巴赫作于1720年左右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与组曲》近乎神迹,是所有小提琴演奏家们职业生涯的挑战目标之一,被奉为小提琴演奏家的圣经。其第二号组曲的终曲“恰空”(Chaconne)则是全套作品里最重要的乐章。勃拉姆斯认为“‘恰空’是最美妙但也是最难理解的音乐作品之一。仅运用一件小乐器的系统,就谱写出整个具有最深邃思想和最丰富情感的世界”。的确如此,按巴赫研究专家阿尔贝特·施韦泽(Albert Schweitzer)的话来说,“这部悲剧性的巨作仅用一个简单主题呼唤出整个世界,是精神战胜物质的胜利”,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听过不少优秀版本,但唯独在1986年米尔斯坦最后独奏会版里听到了常玉。
1986年6月17日,斯德哥尔摩贝瓦尔德音乐厅(Berwaldhallen)座无虚席,时年82岁的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内森·米尔斯坦(Nathan Milstein)的职业生涯正式走入终结。衰老造成的机能退化在所难免,却还要好死不死地屋漏偏逢连夜雨,独奏会前日晨起时米尔斯坦发现左手食指疼痛难忍,不得不临时修改指法,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放在米尔斯坦身上又好像挺合理,当然技术性肯定无法与71岁时录制的伟大的DG版相比,但音乐不仅仅只与技术有关,谢天谢地。
屏息凝神,双音开场,提笔刻下苍劲有力的书法式线条,主题展开。焦虑与痛苦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画中阴影面逐渐铺开,接着是如磷火一般的三十二分音符,快速穿梭爬行来去,远方山岩呼啸而来的阵阵疾风,裹挟漫天沙砾,毫不留情地拍打枝叶,画中色块纹理交错起伏,谱写大地脉搏的振动。
几十组变奏,盘根错节,是画中鹿角交枝横,铁线勾勒,不死不休。第十六变奏,转入D大调,是窝在妈妈怀抱中的童年,是故乡云雾缭绕、带着雨后泥土气息的潮湿,也是是妥善收在记忆盒子里的粉红色。不断升腾,美梦成真,一把小提琴奏出像管风琴一样胜利辉煌的音色,近似日照中天时的光明灿烂。第二十变奏,转入d小调,盛极必衰接踵而至,天地没入一望无际的晦暗。悲怆沉郁的声音,不见丝毫颓靡,满月之夜,看一把枯枝宁折不弯。
若有似无却又贯穿始终的固定低音,恰似海德格尔说的“向死而生”,从人呱呱坠地后的第一秒起始,生命底色里有一抹代表死亡的暗色在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也是《法华经》里一句“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是的吧,谁又逃得过生老病死与灾厄不堪?但这却又是最公平的程序设定。而后画中肌理皴擦,挣扎出因果之痕。
米尔斯坦年轻时令人震颤的弓压消失了,头顶高悬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准备落下。毕竟是最后的独奏会,所以罕见地做了影像记录,在特写镜头里能看到演奏过程中米尔斯坦还在进一步调整指法,对比听DG版恰空,衰老实在残酷,时间不断提醒着人类自身的局限。听着米尔斯坦从游刃有余走到声嘶力竭,生出一种像是看着神的宠儿被打下凡间的不胜唏嘘,古希腊著名诗人品达的《德尔斐竞技会颂歌》(The Olympian and Pythian Odes)里有一句诗——“哦,我的灵魂啊,它不企望永生,但求穷尽生命的每一个可能”。这是属于米尔斯坦作为古典音乐黄金时代最杰出小提琴独奏家之一的傲骨,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么我只在乎过程,孤注一掷与奋力一搏或许在一些人眼中不够松弛不够体面,那又如何?
“留白”这一东方美学的精髓,基于老庄“无生于有,有生于无”基本思想,线条既界定物体也界定空间,虚实结合,无画处皆成妙境,类似太极八卦图中黑白鱼图纹样式,阴阳相生,无穷无尽。在中国文人画思想中浸润长大的常玉就善用留白手法在有限平面空间中塑造无穷大的虚空意境,米尔斯坦则是十分克制地使用揉弦,刻意留白,声音似松柏坚挺孤傲,在贝瓦尔德音乐厅绝佳的音响效果环境中回鸣。这种回鸣可以放大听众对真实空间尺度的感受,从而生出一种“空性”,恍惚间不知身处哪一个时空,所以虽然分别立于绘画和音乐不同领域,但实属异曲同工之妙,此时实在觉得Chaconne翻译成恰空再贴切不过,恰空,恰空,恰如其空。这种空性不像是仅凭今世就能得到的果,而是选择在不断转世轮回中坠入更为宽广维度的命运,在一次又一次西西弗斯式的试炼中,抗争、自省、前进,走过每一座死荫幽谷,翻过每一座峰顶,直至领悟万法皆空,自此跳脱苦业轮回,主题旋律每一次出现都是回望过去,“循此苦旅,以达天际”(Per Aspera Ad Astra)。当最后一个音落下,米尔斯坦抬手轻轻抹了一下眼角,我也是,然后下意识盯着常玉生前最后一幅画陷入沉思。
1966年夏,常玉与友人阿尔伯特·达昂(Albert Dahan)通电话,
常玉:我开始画一张画。
达昂:是什么样的画?
常玉:您将会看到!
达昂:那要等到几时?
常玉:再过几天之后……我先画,然后再简化它……再简化它……
几天后,常玉邀请达昂来看,那是只小象,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奔跑,常玉指着小象,微微一笑,对达昂说,“这就是我。”
达昂是《法国晚报》(France Soir)的资深记者,文学功底深厚的他无意中用这段文字为常玉的一生作下速写式注解。这次见面后没多久,8月12日,常玉因煤气泄漏在巴黎沙坑街28号(28 rue de la Sablière Paris IDF)公寓去世,这首曲子戛然而止在盛夏。
「如露亦如电」
前阵子翻阅今年一本新出的常玉画册,播放列表单刚好循环播放到圣彼得堡爱乐乐团版本的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意外发现还挺有灵魂共振的效果。按时间线性排列的一幅幅画,翻过每一页都似乎是在和那个昨日世界见面但又快速说了再见,管乐的金属音色为听觉视觉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色光芒,暖光中又带一点点寒凉,辉煌与落寞、欢乐与哀伤在略带怀旧色彩的主题旋律中游荡,所以尽情起舞吧,在昨日的帷幕即将落下前。
昨日的世界里有个理想主义者茨威格,曾经坚信的文明与秩序在眼前坍塌,他最终选择以身殉道,遗书里有一句“我自己的语言所通行的世界,对我来说早已沦亡,我的精神故乡欧罗巴亦已自我毁灭”,那是1942年2月22日。常玉这个理想主义者没有被现实击溃,或许有部分原因是他的精神世界早已内化,不需要额外的支撑,无论外面如何风吹雨打花落去。他有他的自在,大概这也是这位客居异乡的游子似乎从来没有自我身份认同问题的原因,初到巴黎时就已定下、从此贯穿一生的签名是篆刻印章式的,玉在其中是为国,由表及里都藏着一个“中国”。去国四十年,老尽少年心,那是再后来的事。
常玉有一枚碧玉戒指,从不离身,意外亡故后却神秘地消失了,从此下落不明。中国传统文化意象中总是赋予玉石宽广寓意,常与佩戴主人的命运相连,所以指不定常玉的这块玉类似贾宝玉那枚通灵宝玉,也指不定在曹雪芹佚失的《红楼梦》后四十回中,通灵宝玉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常玉这块玉生于东方,西行寻得一处四方小世界,此间大世界瞬息万变,我自作壁上静观,不落凡尘。白驹过隙,时间到了,路走完了,哗啦啦,推开窗,又回到了天地之间。琴音散,画意收,人类百年智慧困于肉身,所以常玉,最终你又参透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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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乐》2024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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