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是因为读到唐代诗人罗隐的一首诗《虚白堂前牡丹相传云太傅手植在钱塘》。
一些读者可能对罗隐比较陌生，但大部分读者应该听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诗。这句诗出自罗隐《自遣》一诗，下一句是“明日愁来明日愁”。落魄时的罗隐不得不自己调侃自己，聊以自慰，先过好今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简单交代了罗隐的履历之后，再回到本文开头的话题，白居易在杭州种牡丹一事。罗隐的诗《虚白堂前牡丹相传云太傅手植在钱塘》告诉我们，白居易在凤凰山上杭州刺史官衙内的虚白堂前曾经亲手种下牡丹，现在我们来解读这首诗。
欲询往事奈无言，六十年来托此根。
香暖几飘袁虎扇，格高长对孔融樽。
曾忧世乱阴难合，且喜春残色上存。
莫背阑干便相笑，与君俱受主人恩。
这首诗有几个地方需要先解释一下：
第一，写作时间。唐僖宗光启三年（887），55岁的罗隐回杭州入钱镠幕府后，被保荐为钱塘令，此时距唐穆宗长庆四年（824）白居易离任杭州刺史，已有63年，罗隐诗里说“六十年”，取整数而已。“春残色上存”，说明已经到了暮春之时。
第二，袁虎扇，是一则典故。《晋书》卷九十二《文苑列传·袁宏》有这样一段记载：
谢安常赏其机对辩速。后安为扬州刺史，宏自吏部郎出为东阳郡，乃祖道于冶亭。时贤皆集，安欲以卒迫试之，临别执其手，顾就左右取一扇而授之曰：“聊以赠行。”宏应声答曰：“辄当奉扬仁风，慰彼黎庶。”时人叹其率而能要焉。
袁宏（约328—约376），字彦伯，小字虎，时称袁虎，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人，有《后汉纪》三十卷传世。东晋名臣谢安发现了袁宏的才能，让袁宏由吏部郎出任东阳郡太守，临别时送他一把扇子“赠行”。后世以袁虎扇比喻有才志者终会被伯乐发现得到重用。罗隐在诗里把自己比喻为袁虎，而钱镠也慧眼识英才，使罗隐得到了重用。
第三，孔融樽，也是一则典故。《后汉书》卷七十《孔融列传》有这样一段记载：
岁馀，复拜太中大夫。性宽容少忌，好士，喜诱益后进。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坐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与蔡邕素善，邕卒后，有虎贲士貌类于邕，融每酒酣，引与同坐，曰：“虽无老成人，且有典刑。”融闻人之善，若出诸己，言有可采，必演而成之，面告其短，而退称所长，荐达贤士，多所奖进，知而未言，以为己过，故海内英俊皆信服之。
孔融（153—208），字文举，鲁国（今山东曲阜）人，东汉末年官员、名士，孔子的二十世孙，“建安七子”之一，汉献帝时做过北军中侯、虎贲中郎将、北海国相等职，他生性喜结宾客，抨议时政，言辞激烈，终在建安十三年（208）因触怒丞相曹操而被杀。上面这段文字说的是孔融虽然退居闲职，但仍然宾客盈门，酒筵不断，他乐于举荐贤士，天下英才都很佩服他。后世以孔融樽比喻为举荐贤士。因钱镠的举荐，罗隐为钱塘令。罗隐在诗里把钱镠比喻为举荐贤士的孔融。
《虚白堂前牡丹相传云太傅手植在钱塘》这首诗大意为：面对鲜艳的牡丹花，很想问问当年白太傅在这里为官的情形，虽然牡丹花无言，可是我知道杭州六十年百姓富足安康是您打下的基础。有才志者终会被伯乐发现得到重用，钱镠像孔融一样是举荐贤士的伯乐。“十试不第”的我曾经担心自己很难适应乱世，在这暮春时节还能够看到明媚的牡丹花使人欣喜。我不由得与牡丹花相对而笑，牡丹花和我都得到了主人的恩惠。
▲佚名（清）杭州凤凰山——唐宋府衙所在地
遥想千年之前，暮春之时，罗隐来到位于凤凰山上钱镠的府衙，过了天命之年总算有了官员的身份，心中怀着喜悦；在府衙的虚白堂前牡丹花笑脸相迎，得知这是当年白居易亲手栽种的，更是十分欣喜，不由得诗兴勃发。这首诗的轻快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牡丹，芍药科、芍药属植物，为多年生落叶灌木，花色泽艳丽，富丽堂皇，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誉。在栽培类型中，主要根据花的颜色可分成数百个品种，以黄、绿、肉红、深红、银红为上品，尤其黄、绿为贵。牡丹花大而香，故又有“国色天香”之称。
在汉代就有牡丹花的记载，牡丹作为观赏植物栽培，始于南北朝，到了隋代，牡丹的栽培数量和范围开始逐渐扩大。唐代，牡丹由武则天引种宫苑以后逐渐成为都城的时尚，洛阳、杭州、九江、成都等地亦有牡丹种植。北宋时，洛阳牡丹种植很广，还培育出新品种，民众用嫁接方法固定芽变及优良品种。南宋时，牡丹的栽培中心由北方的洛阳、开封移向南方的天彭（四川彭县）、成都、杭州等地，通过嫁接和播种的方法从中选出了更多适宜南方气候条件的品种。
牡丹花期在4—5月份之间。一般的牡丹有40年以上的存活期，有些寿命长的可生长500年。因此，罗隐在虚白堂看到60多年前白居易亲手种的牡丹，完全有这个可能。
我们再来看看志书上的记载。《淳祐临安志·城府》：“虚白堂，《祥符旧经》云：在郡治。唐长庆中，刺史白公居易有诗刻石堂上。”《湖山便览·南山路》：“虚白堂……一作虚白亭。堂前牡丹及紫薇两株，传皆白公手植。钱氏有国，改名都会堂。”
《淳祐临安志》成书于南宋淳祐十二年（1252），距白居易在虚白堂前种牡丹400多年，可见白太傅种下的牡丹属于长寿类品种，这会不会是他从洛阳带到杭州的呢？目前没有查到白居易记述自己在杭州府衙虚白堂种牡丹所写的诗，按说这等雅事他是不可能不写诗记录的。
编辑 | 吴义全 刘俊萍
《杭州文史》第36辑
往期精彩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