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发表】
禾秆菌
◎邹凯丽
前几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收割的农田里有一些稻草堆，想起了儿时吃过的禾杆菌，于是怀着满心的好奇，迫不及待地去翻找一番，看看如今是否还有它们的踪迹。可是翻完了两块田的几个稻草堆，都一无所获。那曾经带给我无数欢乐和美味的禾杆菌，仿佛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只留下我在原地，满心的怅惘和无尽的怀念。
小时候种水稻，从插秧到收割的整个过程都是人工手动操作，没有什么插秧机、收割机。而手动割的禾苗，在稻田里脱谷后就被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等待晒干就捆回家当柴火。稻草堆在一起，遇上了下雨天，稻草堆里又闷又热，在稻秆捂热的地方，受潮湿和热气发酵就自然生长出了许多白伞菌。这些白伞菌长得秀气可爱、小巧玲珑，我们称之为禾杆菌或者稻草菇。
禾杆菌刚长出来时是白白净净的，很苗条，玉杆上像顶着个白珠子，伞面上布满了细密而精致的纹理，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有点像白玉菇，但又比白玉菇的头长许多，颜色也没有白玉菇那么洁白。轻轻触摸伞面，像在抚摸细腻而柔软的丝绸一般。再长大一点，伞头就变成浅浅的灰褐色，如果不及时采，等第二天伞把冒出稻草堆就会变老变黑，直到消失。如果稻草堆上发现有变黑的禾杆菌，那么翻开里面一定有特别多水灵灵的禾杆菌，这时候就比谁的手速快谁就捡得多。不过也会有危险，因为这些稻草堆里可能有蛇，在翻开稻草前，要用木棍重重地多打几下，再利用木棍翻开稻草。有时候会遇到受惊的小田鸡，突然跳起，把我们吓一跳。
为了找到更多的禾杆菌，我们和小伙伴之间会遵守这样一条约定：自家的稻草堆只能自己翻，别人不能翻。而别人家的翻过后要把稻草恢复原样，并放一块石头表示这块区域已被捡完，下一拨人看到就不会浪费时间再寻了。如果发现哪堆稻草旁边有牛屎，那得偷着乐了，这堆里面肯定有大把的禾杆菌，因此，它还有一个不雅的名字——牛屎菌。
常常天刚亮我们就提一个菜篮子去捡禾杆菌，翻了几块田就有小半篮子了，就可以带回家当早餐。把禾杆菌放进洗菜池里，这时候还夹杂着些许碎稻草，需要小心翼翼地挑出来，还要将细小的菌种清理掉，再用清水轻轻洗一遍就可以了，因为它们很脆弱，稍微用点力就会断裂。
禾杆菌有很多种吃法，清炒或白灼，煮蛋花汤或田鸡粥，凉拌或者包包子、煮面。无论哪种吃法都极为鲜甜，不同于味精和糖的甜，那清甜嫩滑、脆爽而不失嚼性、自带稻草的香味，算得上是舌尖上的美味了。禾杆菌独特的香气和鲜美的口感，就像来自田间禾秆的神秘诱惑，哪怕是神仙来了，恐怕都得被这人间至味引得直流口水。
那时候大人忙着农活，只有晚餐时间一家人才得闲坐一桌共享珍贵的用餐时光。那时候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工作的压力，只有这纯粹的美味和浓浓的亲情。禾杆菌这小小的生命，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悄然生长，以自己独特的姿态和韵味，赢得了农村人的喜爱与赞赏。它不仅是餐桌上的美味，更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一份珍贵礼物。
时光匆匆，或许很多美好的事物都在不经意间悄然离去，只留下回忆在心底深处，偶尔泛起涟漪。如果可以，我多想带着孩子再去体验一把捡禾杆菌的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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