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亮丨《江蘇采輯遺書目録》版本源流考——兼談預刊增訂本系統的重要價值

学术   2024-10-10 08:30   北京  


注:本文发表于《古典文献研究》第二十七辑中卷(凤凰出版社2024年),此为作者Word版,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涂亮老师授权发布!


《江蘇采輯遺書目録》版本源流考

——兼談預刊增訂本系統的重要價值*


涂 亮


《江蘇采輯遺書目録》[1]是清乾隆年間江蘇省蘇州書局奉旨采集內府未藏重要典籍所編撰的提要目録。眾所周知,《四庫全書》的順利修纂有賴於全國性的征書活動,而“江浙人文淵藪,其流傳較別省更多”[2],是乾隆帝重點關注的區域。故乾隆帝於三十八年(1773)三月二十九日專門下發諭旨及兩江總督高晋、江蘇巡撫薩載、浙江巡撫三寶,令其迅速設法妥辦。據統計,各省進呈書籍多至13501種,以江蘇、浙江兩省爲最多,分別爲4808種及4600種,占全部書籍的四分之三強[3],極大地提高了《四庫全書》的編纂質量。《江蘇采輯遺書目録》作爲《四庫全書總目》之前少見的官修提要目録,在四庫學及目録學上有獨特的價值。其分類方式出新,部分提要內容詳細,還包含了更爲豐富的版本信息,通過結合《四庫采進書目》《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分纂稿、進獻書籍的藏書家目録等文獻,可考察江蘇蘇州書局所進呈書籍的版本情況。從而對《四庫全書》收録書籍的底本、《四庫全書總目》的訛誤以及編纂過程中對原文獻的改動等問題,均可考補。然而學界對《蘇録》的研究與利用較爲薄弱,故本文對其成書與版本狀況進行考察,以求在此基礎上能推進四庫學的相關研究。


一、《江蘇采輯遺書目録》編撰始末與傳本敘録

爲回應乾隆皇帝的征書之令,各地均專門設立書局以处置此事。與他省僅設立一書局不同,江蘇省分設江寧、蘇州、揚州三處以統書,究其原因,與管轄之範圍及征書之方便有關。由於兩江總督高晋駐南京,江蘇巡撫薩載駐蘇州,故於二地分別設立一書局。又因揚州有藏書甚富的鹽商馬裕,高宗以爲“至馬裕家查借書籍,前已諭令李質穎辦理,莫若令該鹽政就近借抄,於事更爲便捷。其中或有不用者,即可隨時檢還,亦不致於散佚”[4]。故“所有高晋等原發蘇州書局之六十八種及交揚州府檢閱之六十五種,並著歸還李質穎處,一併匯辦”[5]。因此馬家等揚州地區藏書家的書籍專由兩淮鹽政李質穎辦理。除揚州以外,“所有附近蘇州各府州,就近齎送蘇局,由撫臣薩載核定匯總,同自購各書會奏。其附近江寧各府州,就近齎送江寧”[6],從而劃定了三處的采書範圍。江蘇進呈書籍總量達4808種,高於浙江所進呈的4600種,何故《蘇録》所載書籍1700餘種,僅爲《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總量的三分之一強?據常熟圖書館藏瞿鳳起舊藏本《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凡例》云:“江浙並書籍薈萃之區,浙江進書至四千五百餘種,今目只及其半,匪關遺漏。浙江系全省進書之目,而江南之書分而爲三。使相高公設局江寧、鹽政李公設局淮上,兩處進書亦不下幾千種。茲所録者只開府薩公設局蘇州所購之本,凡兩處移知書目有從同者,即不復采,故所得止此。若合全省計之,亦當與越中相埒。”[7]由此可知,《蘇録》僅著録蘇州書局采進之書,且已經除去與其他兩處重複的書籍。就地域而言大約包括“所有蘇、松、常、鎮、太五府州屬續購之書,並委員暨山塘書賈購得書籍”[8]。

蘇州書局依託紫陽書院設立,於乾隆三十七年九月開局,除派官吏收掌校録外,“並請院長在籍侍郎彭啟豐總理其事”[9]。據《蘇録》前列銜名,有大總裁高晋、薩載、彭元瑞;提調增福、胡季堂;總裁彭啟豐;總校賈景誼、儲寶書、魏嗣洛、陸鴻繡、顧宗泰;分校顧維城、淩魁炳、黃烈、朱邦瑾、潘元揚;謄録殷家望、陳基福、陳立功、顧存約、邵曉、錢煥、蔣棠、嚴麟、盧元珩、汪慤[10]、湯玉臺[11],共二十七人。其中高晋爲兩江總督,主要負責江寧書局事,未直接參與蘇州書局之工作,此處因其爲當地最高長官而掛名。同時其所列總裁以上,均當地之高官,總校有蘇州府教授、訓導等,分校爲廩生、舉人,謄録則多爲生員。故實際參加工作是的紫陽書院的相關人員。

書局工作人員采訪遺書頗勤,不僅於坊間購買,“遴委教官,給發銀兩,隨處購買”[12];又向藏書家徵求或抄録,“有藏書稍多之家,先將目録送局,俟擇定後將書送到奏進”[13],“給印票,將所繳之書,令其親填卷數,繕録已畢,即行照票給還”[14];還采用書院自身藏書,“令院長率同在局各官,逐細校閱,䌷釋要指,開明節略,以備進呈”[15];甚至利用收賣舊書的賈客,“山塘書賈鋪內,屢經向其購覓,而不知其能悉古書存佚之原委。今蒙聖慈提命周詳,益知有所遵辦”[16]。通過不遺餘力地蒐訪,蘇州書局共獲得清內府所未藏的重要典籍一千七百餘種。

對於進呈之書,乾隆帝尚有撰寫簡單提要以供選擇的要求。乾隆三十七年正月初四日《諭內閣著直省督撫學政購訪遺書》云:“但各省搜輯之書,卷帙必多,若不加之鑑別,悉行呈送,煩複皆所不免。著該督撫等先將各書敘列目録,注系某朝某人所著,書中要指何在,簡明開載,具摺奏聞。”[17]由此待書籍進入書局後,由局員“將繳到之書,擇其要旨,摘敘節略,注明著書人姓名、年代及卷帙若干,由藩臬兩司查核申送”[18]。蘇州書局所進呈遺書提要最終被彙集成《江蘇采輯遺書目録》。《蘇録》由何人所编纂?各圖書館館藏目録著録人名間有差異,就其原書而言,國家圖書館藏姚覲元咫進齋抄本、浙江圖書館藏黃烈抄本等均題“上海縣學廩生臣黃烈編”,而常熟圖書館藏瞿鳳起舊藏本、上海圖書館藏張國淦舊藏本則未提及。而據各本均有的《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序》云:“予忝蒞其事,爰屬與校諸生,匯其目録,標其卷帙及著書人姓名,得若干卷。”[19]同時在該序之後的纂録職名表中分校一欄有黃烈,正与序言相對應。由此可知《蘇録》提要當成於眾手,而黃烈在書目編輯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將進呈書籍提要彙集成書的,除了《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僅有浙江省《浙江采集遺書總録》。《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經過刊刻,版本形態得以固定,而《蘇録》僅存有抄本,版本狀況較爲複雜。《中國古籍總目》僅著録有國家圖書館藏歸安姚覲元咫進齋緑絲欄抄本、上海圖書館藏清抄本兩種版本,在這兩種版本之外,筆者又查考出現存於世的九種版本,現就筆者知見的十一種版本略叙於下。

1.國家圖書館藏歸安姚覲元咫進齋緑絲欄抄本(索書號:目40/844)

按:此本二冊,不分卷,每半葉十行,行二十二字,黑口雙魚尾,左右雙欄,書口處有“咫進齋抄本歸安姚氏藏”十字。首頁有滿漢朱文大方印“學部圖書之印”,每冊首頁及尾頁有“京師圖書館收藏之印”,另有佚名朱筆校,對文字面貌是正尤多。然此本從子部儒家類《性理大中》至小説類《弇州山人讀書後》共八頁半內容的字跡與他處不同,顯非一人所抄成。姚覲元《咫進齋善本書目》卷二著録此書曰:“《江蘇采輯遺書總目》二冊,傳抄本。清兩江總督高晋、江蘇巡撫薩載設局采書,得書二[20]千八百部,照經史子集編目,未刊行。”[21]此外北平圖書館的前身即清學部圖書館及京師圖書館,《清學部圖書館善本書目》亦著録《江蘇采集遺書總目》二冊,提要文字與《咫進齋善本書目》基本一致,其後所録序亦與國圖藏本文字同[22]。另汪康年《汪穰卿筆記》卷七云:“近學部得歸安姚氏藏書,得江蘇采進遺書之寫本。書中有云,彼時江蘇進書分三處:一兩江總督,一江蘇巡撫,一兩淮鹽運使。此僅裒集江蘇巡撫所進,故只二冊,書僅二千餘種。”[23]2006年張升編《〈四庫全書〉提要稿輯存》據此影印,故最爲通行。至於此本抄成時間,姚覲元生於道光三年(1823),卒於光緒十六年(1890)。其避“弘”“曆”,改“弘”爲“宏”,“曆”爲“歷”,卻不避“琰”“寧”,可見此據一乾隆時期抄本傳抄而來。然避“淳”而改作“湻”,或抄成於同治年間。

2.南京圖書館藏1929年南圖抄本(索書號:GJ/2008078)

按:據筆者目驗,此本二冊,緑絲欄,黑口,雙魚尾,左右雙欄。文字行款與國圖藏本基本相同,無朱筆校勘,但全部吸納了國圖藏本的修改意見,顯據其傳抄。此外《國學圖書館圖書總目》卷十七史部目録類著録:“《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四卷。清上海黃烈,民國十八年(1929)本館新抄本。”[24]可知其於1929年抄成。

3.上海圖書館藏1943年合眾圖書館抄本(索書號:線普長439294-97)

按:此本破損,未能出庫閱覽。《上海圖書館善本題跋真跡》有顧廷龍跋云:“二十五年(1936)春,余爲燕京大學圖書館向北平圖書館傳抄得此,旋爲潘景鄭內弟再傳一本,今又從潘君録副矣。余物色廿年,竟未見一刻本。它日當謀廣其流傳,書此以爲息壤。卅二年(1943)十月十七日記。廷龍。”[25]可知此本亦當源於國圖藏本,且通過書影的比對,行款亦與國圖藏本完全相同,內容亦當差別不大。而潘景鄭藏本現則未知下落。

4.北京大學圖書館藏1936年燕京大學圖書館抄本(索書號:北大圖NC/9538/4813)

按:此本二冊,見其上顧廷龍先生的跋語可知,北大本亦爲國圖藏本的傳抄本,同屬於一個版本系統。

5.重慶圖書館藏抄本(索書號:sb/214.3/4232)

按:此本四冊,據重圖古籍書庫管理員代爲比對,其文字行款以及朱筆校勘之處均與國圖藏本基本相同,亦當同屬於一個版本系統。

6.杜澤遜槐影樓藏抄本

按:此書不分卷,一函二冊。潘素雅《槐影樓藏書經眼録》:“是書分經、史、子、集四部,此本盡餘子部、集部。正文每半葉十行,行二十二[26]字,書名頂格,按語另起一行低一格。每書名下記著者、卷數、簡單提要。”[27]據董國慧目驗“其本實存史、子、集三部,其中史部被置於子部之後(子、史部一冊,集部一冊),當係裝訂錯誤。”[28]同時該本文字行款與國圖藏本基本相同,亦吸收國圖藏本的校勘成果,故亦應源於國圖藏本。

7.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傅斯年圖書館藏緑欄抄本(索書號:A 014.3 461)

按:此書爲緑欄抄本,二冊,不分卷,半頁十行,行二十二字,左右雙欄,黑口,雙魚尾,有朱筆校,鈐“東方文化事業總委員會所藏圖書印”。《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中有其提要[29]。其文字行款與國圖藏本基本相同,特別的是抄寫字體和所用紙張亦頗爲接近,但書口處並無“咫進齋抄本歸安姚氏藏”字樣。僅朱筆校勘之處略有小異,如書前所録《乾隆四十八年十月初十日臣永瑢等謹奏爲請旨事》中“王受”之名,傅圖本“受”字有誤,並用朱筆校改,國圖本不誤,則未有校改。總體上看二者之間的關係非常密切。

8.靜嘉堂文庫藏陸心源舊藏抄本 (索書號:一〇函 三七架)

按:此書二冊,不分卷,半頁十行,字數不等、約二十二至二十三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欄。每部之首均有“靜嘉堂珍藏”印,爲陸心源十萬卷樓舊藏本。書根處標有“乾、坤”字樣,但坤本在上,封面題有“江蘇采集遺書目錄”,乾本在下,封面則無題字。該書前後字跡不一,非一人抄成。其中“江蘇采拾(輯)遺書目錄序”、官職銜名、集部等較工整,史、子二部尤其潦草。有不少抄錯出欄處,如《禹貢正義》提要甚至抄至書口處。間有朱筆校正,但與國圖藏本不同。此外長澤規矩也在《中國版本目録學書籍解題》中對此書有簡單的介紹:


《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清彭啟豐編。……《四庫全書》編纂之先,有搜輯遺書之命,其時,江南各地亦設局,陸續將書籍送往京師,此目分四部,記各書之著者(亦有官名),卷數,版本,內容大綱,仿刊行之《浙江目録》。大總裁高晋,薩載,彭元瑞,增福,胡季云,總裁彭啟豐,提調賈景誼,總校儲寶書,魏嗣洛,陸鴻㴋,黃烈等。彭之官銜稱‘經筵講官、兵部右侍郎、前兵部尚書’。分類專案,各書之所屬,著録之有無未必與現行‘四庫’相一致。清抄本(靜)[30]


該本明確題曰“上海縣學廩生臣黃烈編”,《靜嘉堂秘笈志》即著録爲“清乾隆黃烈編”[31],而長澤氏著錄爲“彭啟豐編”。可能是因爲總裁爲“彭啟豐”,且《浙江采集遺書總録》即以總裁沈初爲作者,長澤氏由此才作出的推測。

9.浙江圖書館藏黃烈抄本(索書號:7509)

按:此本凡六冊,書根以“禮、樂、射、禦、書、數”分,首爲乾隆上諭一冊,後經、史、子部各一冊,輯(集)部二冊,每半葉十二行,字不等,無欄。首有黃烈侄孫黃鈐道光二十年(1840)手跋:


高宗純皇帝御極之三十七年,特詔采訪天下遺書,大中丞薩公設局紫陽書院,即請彭芝庭尚書爲總裁,偕伯大父一齋公忝蒞其事,分別經史子集四部,匯其目録,標其卷帙,並詳著書人世次爵里。自三十七年九月始,至三十八年冬,共選得二千八百部,總裁裁定恭進御覽,並以曾大父中巖公所著《詩疑辨證》一書上邀睿鑑,載入《四庫全書》。感叨異數,特命一爲內廷所藏,繕寫全冊於揚州、鎮江、杭州三郡,各建閣以貯之,揚州曰文匯,鎮江曰文宗,在杭州曰文瀾,其名皆出御賜。四十九年三月複詔願讀中秘書者,許陸續領出,廣爲傳寫,所以嘉惠藝林,作興儁造,典至鉅也,恩至渥也。凡在江浙之人無不涵濡教澤,鼓舞鄉風,蒸蒸日上。同時《浙江采輯書目》已有刊本,而江蘇所進《書目》僅見是編,外間又無抄播傳流之本。伯大父蚤歲博覽群籍,肆力於大家文,見賞於沈歸愚宗伯、錢辛楣少詹及劉、彭、曹諸學使,尤以治經爲傳世業,覃精研思,歷寒暑五十餘無惓。王光祿鳴盛嘗致書云:“兄可作中流砥柱,得朋之慶,不獨在吾兩人爾,斯道之幸也。”所著《讀易偶抄》《書疑辨證》《詩傳拾遺》《云間文獻》等書詳見志乘藝文。孫輩家無長物,而斯編手澤猶新,今夏重整裝訂,聊贅數語於簡端。道光二十年庚子孟夏,侄孫鈐謹識。


跋末有黄钤“守卿”朱文印。此本文字行款與國圖藏本不同,筆跡出於一人之手,又避弘、曆,改“弘”爲“宏”,“曆”爲“歷”,“琰”“寧”“淳”字均不避,應是乾隆間黃烈自抄本,由道光二十年黃鈐重整裝訂。然裝訂亦有失誤之處,如總集類《歲時雜詠》提要至《滄海遺珠》書名的部分,錯頁至國朝專集類《西澗初集》提要後。童正倫先生曾考此書流傳,道咸間爲鎮海姚燮所得,其《大梅山館藏書目録》卷三總目類中録有此書:“《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六卷”[32]。姚氏身後,其書爲寧波蔡鴻鑑所得,每冊首頁鈐有“墨澥樓珍藏書畫鈐記”“坐花醉月”印記[33]。後蔡氏書又售與同郡李氏萱蔭樓,五十年代李氏書歸浙江圖書館[34]。

10.上海圖書館藏張國淦舊藏抄本(索書號:線普502741-42)

按:此本二冊,分爲十卷,經部三卷、史部二卷、子部二卷、集部三卷。每半葉十二行,每行字數不等,無欄,天頭處有佚名批注。爲張國淦舊藏,卷首有“無倦齋”“蒲圻張氏所藏”朱文印,內夾一紙條云:“張國淦家屬贈”。張國淦(1876-1959),湖北蒲圻人,爲清末民國政治家、史學家。此本改“弘”爲“宏”,“曆”爲“歷”,而“琰”“淳”字不避,應來源於一乾隆抄本。此本與上述諸本差異均夥,顯非同一系統之抄本,具體於後文詳述。

11.常熟圖書館藏瞿鳳起舊藏抄本(索書號:015795)

按:此書二冊,共十卷,經部三卷、史部二卷、子部二卷、集部三卷。每半葉十二行,每行字數不等,無欄,天頭用簽條的方式進行批註,正文亦有較多黏貼紙片式的修改痕跡。前有瞿鳳起(1907-1987)“舊雨重逢”朱文印、“別來無恙”白文印,“上海圖書館歸還圖書章”朱文印。正文首頁鈐“常熟縣圖書館藏”“上海圖書館藏”二朱文印,可知其本爲瞿氏舊藏,因故入藏上海圖書館後,又退還瞿氏。據《常熟縣圖書館古籍部圖書登録冊》,此書於1983年12月由瞿鳳起捐贈於常熟圖書館[35]。此外首冊卷前的襯葉中有“張敬裕號”印記,應爲造紙的商號。書內另有一簽條,當爲後人所寫,其云:“《江蘇采集遺書總録》[36]十卷,國朝彭啟豐撰,乾抄本,二本,無套,經目。”“乾抄本”或是乾隆抄本之謂,同時直言“國朝彭啟豐撰”,或有其依據。此本文字行款與張國淦舊藏本幾乎相同,也有相同的避諱現象,而與其餘諸本差異均夥,將於後文詳述。


二、《江蘇采輯遺書目録》版本差異考述

對於一部未有刻本的古籍而言,每一部抄本並不會完全相同,因此釐清各抄本之間的源流關係,是判斷其價值的關鍵。據上文的版本述略可知,現存《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有四個重要的版本,即國家圖書館藏姚覲元緑絲欄抄本(通行本,簡稱“姚本”)、浙江圖書館藏黃烈抄本(簡稱“黃本”)、上海圖書館藏張國淦舊藏本(簡稱“張本”)及常熟圖書館藏瞿鳳起舊藏本(簡稱“瞿本”),其餘抄本多由此衍生而來,故探究四個版本之間的關係對還原《蘇録》的原貌和編纂過程頗爲重要。

對於浙江圖書館藏黃烈抄本,浙江圖書館童正倫先生已寫成《〈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校考》一文,認爲其爲黃烈手稿,並指出此本可補正姚覲元本及《四庫全書總目》之處。今各取一例如下:


《易象正》十六卷,明黃道周著。《稿本》爲十四卷,《浙江總録》亦爲十四卷,《臺普目》有“康熙三十二年刊本”十四卷。《四庫總目》十六卷系不同版本,《姚本》從之。[37]

《周易時論合編》二十二卷,明方孔炤著。《稿本》爲二十三卷。《四庫總目存目》提要云:“凡圖象幾表八卷,上下經、系辭、説卦、序卦、雜卦十五卷。”蓋書名著録時誤書爲二十二卷,《姚本》從之。[38]


然而這兩條的考述顯然存在問題。今取姚本核對,發現其所著録《易象正》實爲十四卷,《周易時論合編》又確爲二十三卷。同時《易象正》一書,《四庫總目》著録爲福建巡撫采進本,來源不同,姚本怎會因《總目》而改。另據《中國古籍總目》,吉林大學圖書館、日本宮內廳、日本靜嘉堂均有明崇禎間刻本《易象正》十二卷初二卷終二卷,共十六卷,《四庫總目》著録之書或爲此本。此外《總目》之《周易時論合編》亦作安徽巡撫采進本,並非江蘇所進呈,無法考述源流。由此可見,童氏對浙圖藏本的研究顯未完備。

首先黃本、姚本版本差異較小,文字基本相同,亦有同樣的訛誤之處,具有較爲明顯的同源關係。通過黃本與姚本的細緻比對,發現總體上看黃本確實優於姚本,其訛誤、脱漏均較少。如在訛字方面,黃元吉《詩經遵義》提要中所提及《御纂詩義折中》,黃本、瞿本、張本均同,姚本“中”作“衷”。又郭忠恕《佩觹》提要中,黃本、瞿本、張本均作“極爲辨博”,姚本誤爲“辨駁”,等等。而脱文方面,姚本對《讀禮偶見》作者許三禮之名、《古樂圖譜》作者朱載堉之名、《左氏類選》作者樊王家之名均脱漏,郭茂倩《樂府詩集》後缺卷數,黃本均不脱。另潘士達《增訂論語外篇》,姚本作“編爲二十四卷”,黃本與張本同,爲“編爲二十篇,共四卷”等等。姚本更有整篇提要的脱漏現象,如脱漏《紀效新書》《二十九子品匯》《諸子品節》《子書十八種》《靜惕堂詩集》等,而這些提要在黃本、瞿本、張本、《四庫采進書目》中江蘇省部分均有對應。此外姚本更將下書提要闌入上書,如《廉吏傳》的提要實爲下書《事務內篇》提要。《太極圖説論》提要實爲後書《讀朱隨筆》提要,而兩書之間的《太極圖説論》《偶然云集》《正蒙初義》《考正晚年定論》提要均缺。由此可見抄手之拙劣。同時相較於黃本,姚本亦有其參考價值,可糾正各本的傳寫之誤,如《六樂説》作者,黃本誤作劉續,當爲劉績;又如《六書泝源直音》,黃本、瞿本、張本皆誤作“沂”。此外姚本另有佚名之朱筆校改,對董理文字面貌頗有貢獻。如《禹貢錐指》之作者,各本均誤作“吴渭”,姚本之校改則於行間改正爲“胡渭”。綜合黃鈐跋語及避諱等諸多現象可知,黃本與姚本文字上有明顯的淵源關係,且黃本爲這一系統的祖本。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靜嘉堂文庫藏陸心源舊藏本(簡稱“陸本”)。通過細緻的比勘,發現陸本的文字面貌介於黃本及姚本之間,總體上與姚本更爲接近。如上文所述,姚本中整篇提要的脱漏現象,陸本均與之相同。但與姚本之間也存在不少異文,而這些異文卻與黃本相同。如《易義隨記》提要中“《御纂周易折中》”黃本、陸本均同,姚本“中”誤作“衷”。《易通》作者“柏鄉魏荔彤”,黃本、陸本均同,姚本“鄉”誤作“薌”。又如《周易淺解》提要中“《蒙引》”,黃本、陸本均同,姚本“蒙”誤作“夢”。再如《易見》作者“貢渭濱”,黃本、陸本均同,姚本“貢”誤作“黃”等等。由此可見,陸本應與姚本同祖於一本,而陸本應爲早期版本。

接下来考察張本與瞿本之間的關係。兩書卷數、行款、文本內容幾乎一致,甚至有同誤異文,以及相同的批校內容,也是高度同源的關係。董國慧《〈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獻研究》對此問題有所探討,其主要通過二者之間的異文判斷,舉出了十餘處異文[39],並以之爲“文本流傳過程中無心的訛脱增衍,而非有意校改所致”並由此認定:“上圖藏本《蘇録》源出常熟藏本《蘇録》,且録副時間大致爲上世紀六七十年代。”[40]董氏將上圖藏本認定爲張國淦抄本這在情理上有相牴牾之處,上圖本舊藏者張國淦於1959年去世,故張氏絕無可能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録副瞿鳳起(1907-1987)舊藏本《蘇録》。據張國淦女張傳璧《對先父愛護書籍的回憶》記載:


49年全國解放。53年董必武主席邀請先父到北京,聘爲近代史研究所特約研究員,先父欣然答允。人走書必須一起走,因此龐然大物又一次旅行。……最後所遺留的書籍遵遺囑全部捐贈近代史研究所、北京圖書館、上海圖書館、湖北(中南)圖書館。[41]


而上圖藏本內夾紙條“張國淦家屬贈”,與其女所書內容契合,可知張本《蘇録》當是張國淦1959年去世後捐給上海圖書館的。而在1953年以前,瞿鳳起並未主動捐書於上圖,也沒有任何史料記載他與張國淦之間有往來借抄書籍之事。

因此並沒有充分的理由認定上圖藏本爲張國淦本人所抄,僅可將其視爲張氏舊藏本。由此可見,董氏雖言張本抄自瞿本,但其判斷依據以及最終的結論,仍有未盡之處。

其中非常重要且被董文所忽視的一點是,雖然張本與瞿本之間在最終文字上的差異並不大,但瞿本中有大量的黏貼紙片式的修改痕跡。其爲何而改,原本爲何,對考察版本源流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張本源自瞿本的核心證據在於,瞿本的一些特殊的修改痕跡被張本所繼承,如空行、挤行等。如經部詩類《詩經圖史合考》處原爲《田間詩學》提要,共有三行,後用紙條黏貼改爲《詩經圖史合考》提要,僅有兩行,故與後書《詩傳闡》之間空出一行(參見圖1)。張本無修改痕跡,卻仍空行,這種特殊的書寫正是沿承底本而來。又如史部政事類《閱史約書》前曾誤抄爲《經濟文衡》,後用紙條將其黏貼,以至此葉前兩行均爲空白(參見圖2),張本亦襲之。亦如子部儒家類《吹劍録外集》書名處原爲其前書《源流至論》提要的版本標註“刊本”,但由於其越過該書直接誤抄後書《性理群書集覽》,以至其補抄的空間有限,僅能將刊本二字遮住,並縮小字距進行抄寫(參見圖3)。張本此處未抄誤,卻同樣縮小了字距,可見其十分注重與底本保持形式的一致性。

瞿本基於特殊原因才造成的改動,張本皆與之相同,直接證明了源流關係。此外從文本形態來看,瞿本的批語以粘簽的方式進行,且各簽條間的材質、形態,及批註的字跡有所不同。而張本過録於天頭,批註字跡相似,從抄寫的實際出發,也應是張本由瞿本過録。

圖1                圖2

另一類較爲特別的修改之處是經部通禮類《二禮經傳測》提要中“爲二禮正傳目録始於”,瞿本原文爲“爲二禮正傳始於”,後在“傳”字後用小字補入“目録”二字。這樣的話文字上並無錯誤,然而瞿本卻用新的紙條將其遮住,縮小字距進行補寫(參見圖4)。與此相同的還有子部儒家類《魯齋遺書》“自著義疏書狀古律”處,瞿本原文爲“疏狀古律”,在“疏”字後用小字補入“書”字。亦用新紙條遮住,縮小字距補寫。此種補寫現象較多,不一一列舉。還有如《包侍御集》,僅在行款上比他書高出一格,亦黏貼紙條將其改正。此類現象大概是出於美觀的考慮。同時瞿本簽條的批語中多有涉及具體的編纂方式,如集部專集類《駱賓王集》處云“唐人集遵《欽定全唐詩》編次,餘尚多缺誤,乞命同人詳加補正”等,共同反映出瞿本作爲一種最初的工作本性質,在抄錄過程中不斷修改至善。

圖3                    圖4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張本、瞿本在經部儀禮類具備同樣的裝訂錯誤,誤將《儀禮彙説》提要直接置於《成均課講學庸》的書名之下。然瞿本在《成均課講學庸》書名處黏貼一紙條,並云“此頁當在後”,提示此處有裝訂錯誤,而張本無此注釋。又如經部樂類《樂府英華》提要重出於前書《樂府詩集》之上,且內容不全。唯瞿本用紙片部分遮擋之,點明了此處錯誤。這應該是後人在閱讀時所增加的標註,亦可見張本録副的時間應在這兩處貼條之前,否則不應在抄寫中沿襲這樣的錯誤。

釐清性質接近的黃姚、瞿張二本關係之後,將兩大系統進行比較,則發現兩者之間有非常大的差異。總體上來看,瞿本系統較黃本系統提要,幾乎每一條均有增補修改,提要面貌更爲豐富。現將其除提要內容外的重要差異一一列舉如下:

首先瞿本系統較黃本系統多出了目録及凡例。在卷帙分合上,瞿本系統據目録可知其分爲十卷,而黃本系統爲不分卷本。十卷本則於經史子集下根據書籍之數量分爲經三卷、史二卷、子二卷、集三卷。另瞿本系統所載凡例共有三則,第一則言及目録分類情況,第二則言及此書範圍僅含蘇州書局進呈之書。而第三則凡例對於辨清此書版本源流尤爲重要,其云:“進呈書由務取簡約,今略爲增潤,俾閱者少爲了然。”顯然説明了此本乃增補之後的修訂本。同時黃本卷首均題“上海縣學廩生臣黃烈編”,而瞿本、張本則未有此署名。然瞿本卻有與黃本相同的序,説明其所源自的版本亦與黃烈有關。

其次黃本系統比瞿本系統多出上諭一冊。瞿本系統載上諭僅乾隆三十七年正月初四日《諭內閣著直省督撫學政購訪遺書》一則,置於提名之後,凡例之前。而黃本系統所載上諭在此則之後又多二十八則,其所録上諭均無名稱。今求簡便準確,采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編者所擬標題稱之。依次爲:

1.《寄諭各省督撫學政速行購訪遺書並先將購訪情形奏覆》

2.《寄諭兩江總督高晋等於江浙迅速購訪遺書》

3.《諭內閣傳令各督撫予限半年迅速購訪遺書》

4.《諭內閣著總裁等將進到各書詳核匯爲總目並妥議給還遺書辦法》

5.《大學士劉統勳等奏遵議給還遺書辦法摺》

6.《諭內閣編〈四庫全書薈要〉著於敏中王際華專司其事》

7.《巡視南城監察御史胡翹元奏請停纂修提調等官自行保舉謄録等事摺》[42]

8.《諭內閣賞鮑士恭等〈古今圖書集成〉周厚堉等〈佩文韻府〉各一部》

9.《諭內閣著總裁等編刊〈四庫全書考證〉》

10.《諭內閣著派皇八子等分與應校之書同總裁一體校勘》

11.《諭大學士阿桂著充國史館及四庫全書館正總裁》

12.《大學士于敏中等奏請再添設總校辦理〈四庫全書薈要〉摺》

13.《諭嗣後總裁應議者仍令罰俸半年總校等止須罰俸三月》

14.《諭內閣辦理四庫全書並薈要所用謄録於京闈鄉試落卷中擇取》

15.《乾隆四十二年八月十一日多羅慎王永瑢等謹奏爲奏明請旨事》

16.《戶部左侍郎董誥奏請將已擺印各書每省發給一分摺》

17.《諭內閣嗣後阿哥等校書錯誤亦應一體查核處分》

18.《諭內閣嚴飭總裁等嗣後務宜悉心校勘毋再因循幹咎》

19.《諭內閣禮部尚書鐘音著充四庫全書館副總裁》

20.《乾隆四十三年六月十一日臣永瑢等謹奏爲奏聞事》

21.《乾隆四十三年月十四日臣永瑢等謹奏爲請旨事》

22.《乾隆四十三年月十六日臣永瑢等謹奏爲奏聞事》

23.《大學士英廉奏遵旨派員檢閱各省解送明以後各書情形摺》

24.《大學士英廉奏復核各省應行抽毀各書情形並開單行知各省遵辦摺》

25.《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吏部爲請旨事》

26.《乾隆四十八年十月初十日臣永瑢等謹奏爲請旨事》

27.《諭內閣將來江浙文匯等三閣分貯全書許讀書者領出傳寫》

28.《乾隆四十六年五月初十日臣永瑢等奏爲請旨事》

黃本系統所録上諭奏摺,文字上與《纂修四庫全書檔案》有所出入,且有六則未見於是書,分別爲《乾隆四十二年八月十一日多羅慎王永瑢等謹奏爲奏明請旨事》《乾隆四十三年六月十一日臣永瑢等謹奏爲奏聞事》《乾隆四十三年月十四日臣永瑢等謹奏爲請旨事》《乾隆四十三年月十六日臣永瑢等謹奏爲奏》《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吏部爲請旨事》《乾隆四十八年十月初十日臣永瑢等謹奏爲請旨事》,對進一步考察四庫纂修史事,有一定的文獻價值。僅最後的《乾隆四十六年五月初十日臣永瑢等奏爲請旨事》與《質郡王永瑢等奏〈四庫全書簡明目録〉等書告竣呈覽請旨陳設刊行摺》略同,然置於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一日《諭內閣將來江浙文匯等三閣分貯全書許讀書者領出傳寫》之後,可見編排較爲混亂。同時除前數則外,後與采輯遺書並無直接聯繫。而其收録上諭時間最晚已至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一日,而黃烈歿於乾隆五十年六月初四日[43],憑此可知,黃本的成書時間應在二者之間。

另《四庫全書總目》類書類存目二著録《三通政典》云:“江蘇巡撫采進本,不著撰人名氏,並不著書名。《江蘇采進遺書目録》題曰《三通政典》[44],亦不知何據也。”[45]天津圖書館藏《紀曉嵐刪定〈四庫全書總目〉稿本》亦同[46]。而據夏長樸的研究,天圖所藏稿本的編纂時間應可定在乾隆四十八年二月,[47]這説明四庫館臣在《四庫全書》的纂修過程中,已經可以見到《江蘇采輯遺書目録》了。此外《四庫全書總目》子部五十七道家類存目:“《參同契注》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國朝陳兆成撰。兆成字宜赤,上虞人。案《浙江遺書目録》載有兩陳兆成。其作《太極圖説注解》者,稱爲常熟陳兆成,康熙初人;作此書者,稱爲上虞陳兆成。然《太極圖説注解》末有乾隆戊辰兆成子魯附記,凡例稱是書與《參同契》互有異同,是刻可分爲二,可合爲一云云。則似乎二書又出一人,疑不能明也。”[48]然檢《浙江采集遺書總録》僅有:“《太極圖説解》一冊,刊本。右國朝上虞陳兆成撰”一則,同時《太極圖説注解》,《四庫全書總目》亦著録爲“浙江巡撫采進本”。可見四庫館臣在此處出現了混淆,應是見另一書將《參同契注》的作者陳兆成標注爲常熟人。而《參同契注》爲江蘇巡撫采進本,今檢瞿本系統,正著録爲:“《參同契注》,國朝常熟陳兆成注”。而黃本作“上虞”。可見四庫館臣所采用的《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應爲增訂本系統,此源流祖本的成書時間也應在乾隆四十八年二月之前。

此外據書中提要對明代著作的稱謂來看,瞿本系統直接著録《大明寶訓》《大明集禮》《皇明政要》諸書名,而黃本系統則作《明寶訓》《明集禮》《明政要》,可見瞿本系統直接抄録原書書名,無所諱忌[49]。另如郭鈺《靜思詩集》提要,黃本系統作“明初”,瞿本系統作“明興”;郭子章《郡縣釋名》提要,黃本系統後注云:“直隸一門,語多遠礙”,瞿本系統無此注。而與《蘇録》性質接近的《浙江采集遺書總録》刻於乾隆三十七年,亦忠實原書的面貌,較少受到政治因素的影響。如“《大明同文集》五十卷”[50]“《大明集禮》五十三卷”[51]“《大明官志》五卷”[52]“《大明通寶義》一卷”[53]“《皇明大政纂要》二十四冊”[54]“《皇明通紀述遺》十二卷”[55] “《皇明祖訓》一冊”[56]等等,可見最初征訪遺書之時,禁書之意還未顯。這就説明增訂本源流中的祖本,應形成於四庫征書之早期。而之後各省書局的主要精力已經由征訪遺書轉爲收繳禁書,故會出現對明代著作的稱謂改寫的情況。瞿本系統職名前又稱“江蘇采集遺書總録”,在書名上也有借鑒“浙江采集遺書總録”之意。結合瞿本系統凡例及更多接近已刻《浙録》的特徵,由此認定其應源自蘇州書局原欲效仿《浙録》進行刊刻之增訂本。

而瞿本系統中出現了不少批註的內容,爲黃本系統所無。而這些批註對了解瞿本之編纂狀態及增訂具有重要作用。如經部易經類末有陳鋐《周易疏義》,批註云“此書附《四書就正録》後,今分出。”而黃本系統正未著録陳鋐《周易疏義》。“今分出”也説明是當時的新調整。同時集部別集類《唐氏三先生集》處有一則批注云:“原本草体不識,須查”,由此可見此處底本或字跡潦草。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是明明有具備目録、凡例,書籍體例與提要品質均遠遠高於初編本的增訂本出現,黃烈爲何不據其録副呢?較爲合理的解釋是書局最初由黃烈依進呈底稿彙編成一書,然主事者如總裁彭啟豐等並不滿意,隨即令他人參考已經刊行的《浙江采集遺書總録》進行增補重編,添加目録、凡例等,又刪去編者黃烈之名。但之後因書局的主要精力已從征訪遺書轉爲查繳禁書,故未及刊行,僅以抄本流傳。而黃烈在離開書局之前,或爲突出自己的勞動成果,又録副原編本於外,並將忌諱語句改寫,同時彙集書局內所見上諭於書前。之後經過姚覲元、顧廷龍、潘景鄭等人的傳抄,流傳更爲普遍,以致書局增訂本系統一直不爲人所知。今據前論,列《蘇録》版本源流於下:

圖5《江蘇采輯遺書目録》版本源流圖[57]


三、預刊增訂本系統的文獻價值

由前論可知,瞿本、張本應源自蘇州書局原欲效仿《浙録》進行刊刻之增訂本,故書籍體例更爲完善。而以黃本、姚本爲代表的版本系統,雖經黃氏進一步整理,但僅於忌諱之處改動,大致仍爲書籍提要初稿的面貌。故依其實,分爲

預刊增訂本系統及黃氏整理録副本系統。今就提要內容將二者進行比較,以探究預刊增訂本系統具體的調整在哪些方面,是否具備更高的文獻價值。現擬從增補、改正、調整及所存在的疏漏等方面詳細考述:

(一)增補

預刊增訂本系統對原提要進行了大幅增補,如顧棟高《毛詩類釋》、姜兆錫《詩經集傳述蘊》、方苞《周官析疑》《周官集注》、宋征輿《左氏兵法測要》、婁機《漢隸字源》、董其昌《畫禪室隨筆》等等。今舉顧棟高《毛詩類釋》爲例,黃本提要云:


按此書以學《詩》之益,資乎多識,爰分類二十一,曰天文、曰地理、曰山、曰水、曰時令、曰祭祀、曰官制、曰禮器、曰樂器、曰兵器、曰農器、曰宮室、曰草、曰木、曰鳥、曰獸、曰蟲、曰魚、曰車、曰馬,上溯《考工》《爾雅》,旁及宋元諸儒之説,今考古者有條理可尋焉,共二十四卷。


而瞿本提要云:


按此書以學《詩》之益,資乎多識,爰分類二十一,曰天文、曰地理、曰山、曰水、曰時令、曰祭祀、曰官制、曰禮器、曰樂器、曰兵器、曰農器、曰宮室、曰衣服、曰草、曰木、曰鳥、曰獸、曰蟲、曰魚、曰車、曰馬,上溯《爾雅》《考工》,旁搜宋元諸儒所撰《名物疏》及《本草》諸書。《續篇》三卷,即《爾雅· 釋詁》《釋言》《釋訓》三篇,刪其常語,擇其難曉者,先列《爾雅》音釋於前,臚載《國風》《雅》《頌》於後。令考古者有條理可尋,共二十四卷。


可見瞿本對於黃本中過於概括性的語句進行了補充説明。如“旁及宋元諸儒之説”,瞿本將其明確爲“宋元諸儒所撰的《名物疏》及《本草》諸書”。同時對《續篇》的內容及體例進行了相對詳細的概述,提高了此篇提要的學術性。

除此之外,黃本有大量的脱漏之處,瞿本均有補全。如書名的增補,瞿本《東萊左氏博議》《春秋左傳典略》之名均與《江蘇省第一次書目》合,黃本作《左氏博議》《左傳典略》。另補充著者名,如《詩書禮三經評》黃本僅作“孫”,瞿本補爲“孫鑛”。《簡端録》著者原缺,僅題“明南京禮部”,瞿本補爲“明南京禮部尚書無錫邵寶著”。又如作者籍貫,《周禮祿田考》補沈肜籍貫,吴江。《溫公書儀》補司馬光籍貫,涑水。亦對大量缺失的版本形態作增補,如《嚴氏詩緝》《春秋闕如編》後補寫“抄本”,《詩經通義》 補寫“刊本”等。還對概括性的語詞進行補充,如徐學謨《春秋億》提要中“諸家疏解”增爲“范、杜、何、孔諸家疏解”等等。

(二)改正

改正黃本的訛誤,主要涉及書名、作者、籍貫等方面。如呂坤“《四禮疑》”改正爲“《四禮翼》”。“蔡保楨”改正爲“蔡保禎”。“秦松麟”改正爲“秦松齡”。王應麟故里,“俊儀”改正爲“浚儀”。孫嘉淦籍貫,由“大興”改正爲“興縣”。“張尚瑗《三傳折諸》”,黃本誤爲“張南瑗《三傳折諸》”,姚本誤爲“張南瑗《三傳析證》”。

此外如《大政記》提要在黃本中出現錯簡,其題名爲《大政記》,而內容爲《明寶訓》提要,同時《明寶訓》提要則置於《明政要》後,僅云:“按此書共四十卷”。而瞿本提要爲“按此書系有明一代祖訓,自洪武至隆慶,共四十卷,刊本。”

同時部分版本狀況的標注與黃本有所不同。如林同《林同孝詩》,瞿本作“抄本”、黃本作“刊本”。又如彭叔融著《太平治績統類》,瞿本作“抄本”,黃本作“刊本”。《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太平治跡統類前集》三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宋彭百川撰。……此本乃朱彝尊從焦竑家藏本抄傳,但有前集,不分卷數。”[58]可見《四庫全書》所收此書當爲抄本,瞿本所録是正確的。

此外亦有兩可的改動,反映其思路的變化,如易代之際作者朝代的改動,《左氏兵法測要》宋征輿的朝代由國朝改爲明,等等。

(三)調整

預刊增訂本系統在體例方面的調整甚多,現歸納爲以下幾個方面:

1.瞿本將作者後小字注明的內容,統一移至正文中,如《呂氏讀詩記》等。而小字部分若涉及另一書籍內容,則將其拆分爲兩篇提要,如傅遜《左傳杜注辨誤》《左傳注解辨誤》[59]。亦有將小字內容省去,未在提要中體現者,如羅汝房《近溪子明道録》,黃本後小字注明“樂安詹事編”,瞿本則無。這類現象在集部中尤爲突出。黃本的提要撰寫方式爲:在作者名後,用小字注明字型大小及生平軼事等等,正文僅書籍卷帙內容。而瞿本將小字部分中,有關書籍信息的多移入正文,而關於作者仕宦、生卒等相關信息多刪去。如王鏊《王文恪公集》後“內《講學》《親政》二篇,《邊議人事》《歷代職官考》皆經世鴻文,末二卷系鏊曾孫禹聲詩”則采入,提要文字略有調整,而“正德元年相四年四月致仕”等內容則刪去。

2.對於先後相承的同一作者的多部著作,黃本在後續著録時均省稱“前人”,然卻有不統一之處,如周伯琦《説文字原》《五音篇總》,黃本後書著録爲“元周伯琦著”。另吴元滿《六書正義》《六書泝源直音》《六書總要》,黃本分別作“明新安吴元滿著”“明吴元滿著”“前人”。又如陳鋐《四書晰疑》《四書就正録》,黃本分別著録爲“ 國朝鎮洋陳鋐著”及“國朝鎮洋陳鋐著”。可見其著録方式並不完全統一。而瞿本將後書的“前人”改爲“朝代+作者名”的形式。如:姜兆錫的《周易本義述蘊》《周易蘊義圖考》,方苞的《周易析疑》與《周易集注》,黃道周的《禮記集傳》《月令明儀》《儒行集傳》,方苞《春秋通論》《春秋比事目録》,陸隴其《困勉録》《續困勉録》等等。

3.關於作者著録項的內容,瞿本改動較大。瞿本統一調整功名在前、籍貫在後,如《史臠》“明進士晋安余文龍編”、《全史論贊》“明進士嘉興項篤壽輯”、《函史下編》“明舉人南城鄧元錫著”等。瞿本所列舉作者官職名,若爲大學士,前文淵閣、武英殿等皆刪去,如《奏對稿》張璁刪去文淵閣,《夏桂州集》夏言刪去武英殿等。黃本“不載姓氏”,瞿本改爲“未詳”,如《古音駢字》《古篆分韻》等等。黃本“不載著書人”“不詳姓氏”,瞿本改爲“不著姓氏”,如《資治通鑑後編》《寰宇通衢》等。然改動亦未徹底,如《嘉祐雜誌》《兩河觀風便覽》《神僧傳》等依舊作“不載姓氏”。《山志》《石鼓論語答問》等仍作“不詳姓氏”。可見其調整改動並非完備,亦或是抄手誤抄所至。

4.著述方式的標注更爲精確,如區分著者及校注者。《曾子全書》,黃本作“明五經博士曾承業刻”,瞿本增加“周曾子著”。《孔叢正義》黃本作“國朝丹陽姜兆錫著”,瞿本增加“漢孔鮒集”等等。同時作者更爲明晰精確,如《論語筆解》,黃本僅題韓愈著,瞿本題韓愈、李翱著。關於“編”“輯”“著”“撰”等,瞿本有所調整,如王應麟 《詩考》、郭凝之《孝友傳》作“輯”,黃本作“著”。潘士達《增訂論語外篇》,瞿本作“編”,黃本作“著”。范祖禹《帝學編》,瞿本作“著”,黃本作“輯”。吴棫《韻補》,瞿本作“輯”,黃本作“著”等等。

5.關於提要後書籍卷數的著録,將“計某卷”改作“共某卷”[60],如劉績《六樂説》、許誥《春秋意見》等等。而對於黃本中“共□卷”的文字,因其無法提供信息,瞿本則多刪之,如《詞林海錯》《鍾鼎字源》《芥隱筆記》《林泉高致》等。

6.對提要順序進行調整,如雜史類,黃本是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在前,朱弁《曲洧舊聞》在後,瞿本將其互換,以符合其年代順序。又將黃本《孝友傳》《孝紀》位置互換。《孝友傳》據北京大學藏明崇禎刻本有癸酉孟冬自序,爲崇禎六年(1633)。而《孝紀》據安徽大學藏明崇禎十二年刻本中崇禎十二年自序,《鄭堂讀書記》亦云:“是編成於崇禎己卯。”[61]然此二人生卒年無定考,故此調整非成書之年月,當爲作者生卒年月,或登科年份。

7.集部別集類提要,黃本以“唐”“宋”等爲標題,之後每書作者名前不標朝代。而瞿本將標題刪去,各提要作者名前則加上年代。

8.瞿本爲反映書籍原本面貌,將同一作者,不同著作的提要合寫。如莫是龍《石秀齋集》《采隱草》當合刻爲一書,瞿本《石秀齋集》提要:“此集詩十卷,附莫秉修《采隱草》一卷,共十一卷,刊本。”,黃本姚本則提要分寫。同時核《江蘇第一次書目》:“《石秀齋集》,三本。”[62],而未有《采隱草》。另外瞿本將同一人的不同著作的提要合寫,如楊維楨《麗則遺音》《復古詩集》,同時而《江蘇第一次書目》中只有《麗則遺書》,而無《復古詩集》。又如瞿本《洹詞紀事》提要云“按此書紀宋事及明事,間及經旨,凡一卷續抄一卷,附楊儀《明良記》四卷,共六卷,刊本。”黃本則爲:“按此書記宋及明事,間及經旨一卷,續一卷,共二卷”,後又有楊儀《明良記》提要。然其版本形態當爲同一冊,據《江蘇第一次書目》亦無《明良記》,同時《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存目九著録爲:“《洹詞記事抄》一卷附《明良記》四卷,江蘇巡撫采進本”[63]。

(四)疏漏

如前述,預刊增訂本系統在提要增補、改正訛誤、體例調整等方面,均有重要的文獻價值。然因抄手拙劣,其所存在的問題,亦複不少。其中最爲重要的是預刊增訂本系統存在較大脱漏,其集部別集類的國朝部分及總集類全部脱漏,使之成爲不全之本。而據瞿本目録所示,卷八集類上,著録有總集類八十六部,另卷十別集類下,著録國朝一百四十六部,黃本專集類國朝部分同爲一百四十六部,然總集類僅五十九部,可見其在總集類亦增加不少。

而其他方面的脱漏亦多,如《詩經集傳》不僅脱落蘇轍官職名稱[64],還脱落卷帙與版本。又如黃、姚本《砭身集》提要:“按此書自爲難解,以發明天人理欲之旨,共六卷,刊本”,“難解”後的文字,瞿本均脱。《謝茅評檀弓》後有任大任《中庸解》一書提要,此書置於禮記類中與主旨不合,當系抄誤。另外子部儒家類的《紫陽通志録》誤入史部傳記類,且無提要。

同時任啟運《禮記章句》提要後當有缺頁,此後闌入四書類《成均課講學庸》提要及《鼇峰講義》的書名、作者、提要。集部的《緑滋館稿》與《訓忠堂集》提要之間,闌入明朝別集類最後的《全室集》《峴泉集》。在子部更有裝訂錯誤,子部小説類自《草堂詩話》至《柳亭詩話》提要,置於天文曆算類《測圓海鏡分類釋術》後。小説類《詞品》至《古今詞語》,置於類家類《皇宋類苑》後。天文演算法類《弧矢算術》至《皇曆經世》置於小説類《古今詞語》後。類家類《皇宋類苑》之後諸提要,置於兵家類之後。而瞿本提要中的版本狀況部分也有脱落之處,如《史通》《汪文定集》《四明文獻集》等等。此外瞿本醫家類置於子部最後一類,黃本置於仙釋類前。然據瞿本目録,醫家類亦置於仙釋類之前,更見其前後混亂。

就提要數量比較而言,瞿本較黃本多出的提要,多可在四庫進呈書目之中,找到對應之處。如《諸書字考》《愧郯録》《讀史商語》《讀史四集》《王荊公詩箋注》《補秘笈新書》,目前僅發現《石林居士建康集》一處例外。此外涵芬樓抄本《各省進呈書目》亦有脱漏之處,傅斯年圖書館藏《四庫館進呈書籍底簿》就可補其中脱漏之處,故其脱漏亦有可能。如《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四禮初稿》,明吏部尚書商邱宋纁著。按此書以意酌定冠昏喪祭之禮分爲四卷,後附明新安呂維祺《四禮約言》,刊本。”《四庫全書總目》經部禮類存目三:“《四禮初稿》四卷,江蘇巡撫采進本,明宋纁撰”[65],而《四庫采進書目》中卻並無此書。

黃本較瞿本多出的提要有《尚書古文疏證》《六書辨原》《貫珠集》《朱子五經語類》《經史全書》等。其中《六書辨原》《尚書古文疏證》 不在江蘇省書目中。而《高峰文集》《貫珠集》《朱子五經語類》《經史全書》均有著録。如《江蘇第一次書目》:“《高峰文集》,一本。”[66]《江蘇第一次書目》:“《貫珠集》,二本。”[67]《江蘇第一次書目》:“《朱子五經語類》,二十本。”[68]《四庫全書總目》經部五經總義類:“《朱子五經語類》八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國朝程川編。”[69]另蘇軾《春秋集傳》瞿本無,而黃本有。然《春秋集傳》同名著作較多,蘇氏書前有陸淳《春秋集傳》,《江蘇省第一次書目》著録曰:“《春秋集傳》,四本。”[70]僅列書名而未有作者。此書至今似或已不存,由此窺其一旨。可見各本之間仍可相互補充。因此結合如前所述瞿本的工作本性質,很可能其本身就是增訂工作未完全結束的產物。


餘 論

儘管現存預刊增訂本系統有所疏漏,但從總體上看,其反映了文字修訂後的最終面貌,依舊優於黃氏整理録副本系統,有無可比擬的文獻價值。而兩大版本系統間的差異亦可展現《蘇録》的文本流動,進一步還原其纂修的過程。此書與《浙江采集遺書總録》同爲四庫學研究的重要材料,《浙録》今已有杜澤遜、何燦的整理本於2010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蘇録》則仍付闕如。后欲整理《江蘇采輯遺書目録》者,應儘量尋找增訂本系統中的善本,若仍未見,則可用增訂本系統中的瞿本爲底本,據黃本補充其所缺失的別集類國朝部分以及總集部分,同時與張本、黃本通校,再參校姚本及其他抄本。此外亦可兼采《四庫館進呈書籍底簿》《四庫采進書目》、翁方綱撰《四庫提要分纂稿》劄記及《四庫全書總目》等文獻進行校訂,形成一個能准确反映江蘇蘇州書局進呈書籍面貌的《江蘇采輯遺書目録》的整理本。相信新整理本的出現對四庫全書纂修及四庫底本研究,会是一个有力的推動。


附記:此文主體內容寫定於2021年初,後作爲重要章節收録於碩士論文《四庫目録學專題研究》中(南京大學2021年碩士論文),外審專家爲南京師範大學楊新勛教授,感謝他的審稿意見。又幾經修改,曾於2022年12月的“儒家典籍與歷史文化學術研討會暨中國歷史文獻研究會第43届年會”上宣讀。楊教授之後指導碩士生董國慧撰寫《〈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獻研究》(南京師範大學2023年碩士論文),該文在我碩士論文的基礎上發現了常熟圖書館藏本,並提出了部分新見,亦指出了文中的一些疏漏,然對其觀點尚有不同的看法,故於文中辨證之,讀者可參看。之後又獲見常熟圖書館、靜嘉堂文庫、傅斯年圖書館藏本,對舊稿重新修改寫定。感謝武秀成、張宗友、金程宇老師的批評指正。


注釋: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日韓所藏中國古逸文獻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20&ZD273)的階段性成果。

[1]按:《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中或簡稱《蘇録》。

[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寄諭兩江總督高晋等於江浙迅速購訪遺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70頁。

[3]此據黃愛平統計,見黃愛平《四庫全書纂修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第35-36、39頁。

[4]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寄諭兩江總督高晋等善爲詢覓馬裕家古書善本》,第92頁。

[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寄諭兩江總督高晋等善爲詢覓馬裕家古書善本》,第92頁。

[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兩江總督高晋奏呈續購遺書目録摺》,第120頁。

[7]《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卷前,常熟圖書館藏瞿鳳起舊藏本、上海圖書館藏張國淦舊藏本亦同。

[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江蘇巡撫薩載奏再陳續購遺書並進呈書目摺》,第135頁。

[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兩江總督高晋等奏購訪遺書情形並進呈書目摺》,第28頁。

[10]按:此據常熟圖書館藏瞿鳳起舊藏本,上海圖書館藏張國淦舊藏本亦同。銜名各本之間略有出入。浙江圖書館藏黃烈抄本、國家圖書館藏歸安姚覲元咫進齋抄本,則僅以賈景誼爲提調,置於總裁彭啟豐之後,增福前空一行,陸鴻繡後空四行,並未有“分校”之名。而《浙江采集遺書總録》標有“纂録職名”下分“大總裁”五名、“提調”八名、“監理”三名、“總裁”一名、“總校”三名、“分校”十名、“繕録”十六名。據《浙録》,“提調”當在“總裁”之前,且亦有“分校”,故總體而言,瞿鳳起舊藏本的體例更爲完善。

[11]按:“湯玉臺”,瞿鳳起舊藏本、張國淦舊藏本並無,而黃烈抄本、姚覲元咫進齋抄本則於“謄録”末尾處列爲“吳縣歲貢生臣湯玉臺”。

[1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兩江總督高晋奏再陳續購書籍情形並開列書目呈覽摺》,第111頁。

[1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江蘇巡撫薩載奏遵旨辦理給還遺書情形摺》,第238頁。

[14]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兩江總督高晋等奏購訪遺書情形並進呈書目摺》,第28頁。

[15]同上。

[1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兩江總督高晋等奏續得各家書籍並進呈書目摺》,第85頁。

[1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諭內閣著直省督撫學政購訪遺書》,第2頁。

[1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江蘇巡撫薩載奏遵旨查辦遺書及違礙書情形摺》,第254頁。

[19]〔清〕黄烈《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張升編《四庫全書提要稿輯存》(第4冊),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80頁。

[20]按:“二”當“一”字之訛,概皆沿襲《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序》中之訛誤。

[21]〔清〕姚覲元《咫進齋善本書目》,煮雨山房輯《中國著名藏書家書目匯刊·近代卷》(第4冊),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63頁。

[22]繆荃孫《清學部圖書館善本書目》,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目録》,鳳凰出版社,2013年,第477頁。

[23]〔清〕汪康年《汪穰卿筆記》,上海書店出版社, 1997年,第185頁。

[24]本社古籍影印室編《明清以來公藏書目匯刊》(第33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2008年,第798頁。

[25]上海圖書館編《上海圖書館善本題跋真跡》(第7冊),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年,第15頁。録文據陳先行,郭立暄編著《上海圖書館善本題跋輯録》,上海辭書出版社,2017年,第275頁。

[26]按:“二十二”原誤作“二十一”,今據抄本行款正。

[27]潘素雅《槐影樓藏書經眼録》,昝亮主編《藏書家》第21輯,齊魯書社, 2016年,第78頁。

[28]董國慧《〈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獻研究》,南京師範大學2023年碩士論文,第38頁。

[29]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整理《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26冊),齊魯書社,1996年,第564頁。

[30]〔日〕長澤規矩也《中國版本目録學書籍解題》,書目文獻出版社,1990年,第221-222頁。

[31]〔日〕河田羆撰,杜澤遜等點校《靜嘉堂秘笈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794頁。

[32]〔清〕姚燮《大梅山館藏書目録》,煮雨山房輯《中國著名藏書家書目匯刊·明清卷》(第30冊),第220頁。

[33]按:第二冊“坐花醉月”印記鈐於經部正文前。

[34]童正倫《〈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校考》,《北京高校圖書館學刊》1995年第4期,第37頁。

[35]按:此書原藏於上海圖書館,索書號爲線善846330-31,2019年1月筆者至上海圖書館無法找到此本,詢問館員得知此本文革時期入藏上海圖書館,現已退還於個人,不知下落。後董國慧《〈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獻研究》(南京師範大學2023年碩士論文)首次指出此本現藏於常熟圖書館,並進行了考察,然其結論有所疏漏,將於後文詳述。

[36]按:就其書名而言,卷首有“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序”,而職名前則云“江蘇采集遺書總録”,並未完全統一,張國淦舊藏本亦同。

[37]童正倫《〈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校考》,第38頁。

[38]童正倫《〈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校考》,第40頁。

[39]按:董氏言“將此本(上圖藏本)與常熟藏本通校後,發現二本文本內容近乎一致”,僅於其後列出了二本正文中的十四處異文及校勘部分的四處不同。(詳見董國慧:《〈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獻研究》,第50-51頁。)

[40]董國慧:《〈江蘇采輯遺書目録〉文獻研究》,第52頁。

[41]張國淦著,杜春和編:《張國淦文集·附録二》,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0年,第693頁。

[42]按:此則有刪削,黃本字體較小,似附於前摺之後。

[43]黃士煥纂《重輯黃氏雪谷公支譜》卷六,三鑫印務局校印,1948年,第84頁。

[44]按:《江蘇采輯遺書目録》子部類家類有《三通令典》,提要云:“不詳姓氏。按此書依三通門類,核有明一代令典,起天文迄功臣,共二百五十三篇,不分卷數,抄本。”《江蘇第一次書目》:“《三通彙典》,四本。”(《涵芬樓秘笈》本,第23頁。)與《三通政典》或爲同一書。

[45]〔清〕紀昀等撰,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中華書局,1997年,第1815頁。

[46]〔清〕紀昀等《紀曉嵐刪定〈四庫全書總目〉稿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1年,第6冊,第153頁。

[47]夏長樸《重論天津圖書館藏紀曉嵐刪定<四庫全書總目>稿本的編纂時間》,《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第6期,第20頁。

[48]〔清〕紀昀等撰,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第1957頁。

[49]按:瞿本系統在《大明寶訓》處有批註云:“大明、皇明,或可但稱明否?”,仍是尚未確定的語氣。

[50]〔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47頁。

[51]〔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第205頁。

[52]〔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第212頁。

[53]〔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第216頁。

[54]〔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第160頁。

[55]〔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第160頁。

[56]〔清〕沈初等撰,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采集遺書總録》,第206頁。

[57]按:實線表示較爲明確的版本繼承關係,虛線表示暫未明確的版本繼承關係。

[58]〔清〕紀昀等撰,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第718頁。

[59]按:此二書疑爲同一書,據《四庫全書總目》。

[60]按:僅少數書未改。

[61]〔清〕周中孚著,黃曙輝、印曉峰標校《鄭堂讀書記》,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年,第1412頁。

[62]〔清〕佚名《各省進呈書目》,孙毓修辑《涵芬樓秘笈》第十集,1921年,葉22a。按:吴慰祖《四庫采進書目》雖經校訂,然錯訛甚多,其用《四庫全書總目》補充改動原書,已失其原貌,故本文以《涵芬樓秘笈》本《各省進呈書目》爲主,兼參考吴書。

[63]〔清〕紀昀等撰,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第1744頁。

[64]按:前未出現蘇轍著作,當未是省略。

[65]〔清〕紀昀等撰,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第324頁。

[66]〔清〕佚名《各省進呈書目》,葉35a。

[67]〔清〕佚名《各省進呈書目》,葉33b。

[68]〔清〕佚名《各省進呈書目》,葉13b。

[69]〔清〕紀昀等撰,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第438頁。

[70]〔清〕佚名《各省進呈書目》,葉9a。


【作者简介】

涂亮,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领域:古典文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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