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改主要难在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篱、平衡多方利益、协调多个部门以及财政的投入。
撰文丨张元明
来源丨时事报告
我出生在福建省三明市宁化县。这里河流青山，如诗如画，孕育出三明人淳朴厚道的品格，也赋予了三明人积极进取、敢为人先的勇气。医改的探索创新之路，就是生动的案例之一。
2010年，三明市职工医保统筹基金亏空达1.43亿元，2011年亏空扩大到2.08亿元，到2012年，三明医保基金面临“穿底”的风险！
面对这样的局势，三明怎么办？
答案是：“改革”。我们在全国率先启动了医药卫生体制改革。
作为团队成员，我有幸见证并参与了三明医改。
很多人都说医改之路“难于上青天”，以我们的探索来看，医改主要难在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篱、平衡多方利益、协调多个部门以及财政的投入。为了探寻解决方案，我们大力推动公立医院回归公益属性，逐步确立了“三医联动”“两票制”“三保合一”“年薪制”等医改的“四梁八柱”，并在历任三明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坚定推动下，形成了一套权力集中、部门协同、权责清晰、高效运转的行政管理体制，实现全市医改工作“一盘棋”“齐步走”。
2016年，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召开，发出建设健康中国的号召，三明医改迈入了治未病、大健康的新阶段。在创新求变过程中，我们深刻认识到，行之有效的“三医联动”改革路径还要继续坚持，医药改革的基础地位需要不断夯实。尤其是在改革初期，面对国内医药流通环节药价虚高等乱象频发的情况，我们以治药控费为先手棋，牵头组建三明采购联盟，通过联合限价采购，推动药品耗材“量价”齐下，持续减轻患者负担。目前，三明采购联盟成员包括18省的52个地市、4个国家医改试点县（市），覆盖区域人口2.13亿，节约药品耗材费用近247亿元。药品费用大幅度下降，病人负担大大减轻，“看病贵”的问题得到了极大改善。
看得见的成效，让国家医保局借鉴了三明联盟的做法，积极开展药品耗材常态化谈判采购、集中带量采购，有力地挤压了药品耗材的虚高水分。举个例子：据估算，我国患有罕见病脊髓性肌萎缩症的新生儿每年新增1200人，存量患者约3万人。多年来，因发病率很低、特效药物少，药价往往都是天价，高昂的治疗费用，让绝大多数家庭承担不起，而全球首个用于治疗罕见病脊髓性肌萎缩症的药物——“诺西那生钠注射液”，就是大家口中的“天价药”，原来一针高达69.97万元！2021年，经过国家医保局8次的“灵魂砍价”，这款药降到了一针3.3万元的“地板价”，降幅高达95.3%！这就是医改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我记得，三元区一名农村居民魏某，2014年被确诊为脊髓性肌萎缩症，此前因药费高昂长期选择保守治疗，诺西那生钠注射液经国家谈判后纳入医保报销，他共使用了9支，经医保报销、医疗救助，个人仅负担3.58万元。经过治疗，这名患者顺利从大学毕业，并成功融入社会，我由衷感到高兴。
毋庸置疑，预防是最经济最有效的健康策略。但是，一直以来的优质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医防割裂、重医轻防，影响了群众就近看病就医，无法有效提供系统连续的预防、治疗、康复、健康促进等健康服务。这样的局面，三明如何破解？2017年，我们在每个县（市、区）分别组建1个总医院，由县级综合性医院、中医医院牵头，整合县乡村三级公立医疗机构，乡镇卫生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总医院分院，并延伸举办公办村卫生所，实行人、财、物、事、绩高度统一，通过对各县域医疗体系的重塑，让县乡村三级医疗卫生机构做到一家人、一条心、一本账，共同成为群众健康的“守门人”，打通守护基层群众健康的“最后一公里”。
不仅如此，我们还在此基础上，实行县域医保基金打包支付，把医保基金按年度、按县域、按人头包干给各总医院，实行“超支不补、结余留用”，引导医院和医务人员从以治病为中心转向以健康为中心，达到了“老百姓越少生病、就医负担减轻，医生收入越高”的综合效果。
三明医改步入“以健康为中心”的新阶段，也对医疗服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让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能享受到更优质高效的医疗服务？我们选择合作共建。
近年来，在北京广安门医院、广州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上海瑞金医院等高水平医院支持下，三明不断加快推进省级区域医疗中心、闽西北区域中医医疗中心建设，一只只强有力的帮扶之手伸向三明，助力三明提升医疗服务能力，为全面推进全民健康管理和服务提供了强大支撑。
专家到ICU病房检查 三明市委宣传部/供图
时光定格在2023年6月，三明市第一医院骨科接诊了一位手掌完全离断的患者，家属希望尽快进行伤口修整、缝合。三明市第一医院专科团队明知断掌已被化学药液浸泡腐蚀、破坏严重，手术修复难度极大，但毅然坚持拆卸机械取回断掌。这份底气，离不开曾在三明市第一医院挂职任副院长的朱庆棠教授的默默付出——在三明驻点期间，他带领骨科创伤救治团队，不断提高严重肢体创伤的救治能力，提升显微外科技术、修复肢体创伤技术水平，培养了一支技术精湛的医疗团队。两个半小时后，断掌找回。在朱庆棠教授的远程指导下，专科团队花了近7个小时，独立、成功地为患者实施断掌再植手术，并克服了术后伤口感染、栓塞、缺血坏死等高风险难关。目前，患者经功能锻炼，手指和腕关节功能已经大部分恢复。这台手术的成功，正是我们深化改革、合作共建、创新突破的成果，也是医院医疗服务能力明显提升、百姓受益的一个生动实例。
我们深知，医生是推进医改的主力军。广大医生取得了公平合理的报酬，其理念与行动同群众的健康诉求自然更加同向而行。为此，三明市注重发挥薪酬制度“指挥棒”的作用，先后三次调整完善薪酬制度，医生的平均年薪从改革前2011年的5.65万元增加到2023年的19.56万元，过去4年公立医院职工满意度均居福建省第一或第二，引导医生主动参与提供预防、治疗、康复、健康促进等系统连续的健康服务。
如果三明有记忆，那么在她波澜壮阔的生命历史中，一定流淌着生生不息的创新因子。随着三明医改不断向纵深推进，医改红利不断释放，全民健康已成为一抹亮丽的色彩。着眼未来，医改的道路没有终点，我们还会朝着更高、更广、更深的方向不断努力。
（作者为福建省三明市人民政府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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