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父母,现在都是八十八,九岁,接近九十的年龄,还身体倍棒,精神矍铄。
大爷每天喝点小酒,爱看体育频道,坚持每天钓鱼。大姨没事看书,偶尔弹弹钢琴,每天陪大爷钓鱼。
他们是很早的师范生,当时都是学习好,凭本事考上的。
用朋友的话说,她妈妈从上学就没考过第二,永远是第一。就连去师范,也是因为学习好,被老师推荐去考的。
从她记事起,她的父母都在教师岗位兢兢业业。
她的父亲是音乐老师,对所有的乐器,乐谱,无师自通,只要是有眼的,他都能吹成曲子。
她的母亲是班主任,永远是学生,作业,开不完的会。倘若周六,周日或者晚上有时间,她还要修家门口靠近水汪的路。
朋友说,她永远记得在月光下,母亲一锹一锹撂土的样子。
朋友是家里的老三,父母都忙于工作,结婚,生孩子晚。她刚参加工作,父母已经退休了。
退休以后,她的父亲坚持钓鱼,练习书法,偶尔摆弄乐器,唱唱歌,活的自我,又充实。
她的母亲虽然不再和教学时一样忙,也有家庭的琐事要处理,闲下来就看看书,做做题。
他们保有那个时代的天真,相信付出一定有收获,也相信自我完善永无止境。
前些天,他们来朋友家小住,我去朋友家玩,和他们一起聊天。
大爷耳朵听不见,也不想听见,无论说什么,他都有自己洪亮的答案。
他随身带着一本书,说是书,其实是个笔记本,笔记本上贴满了毛笔字。他说,是他小时候的私塾先生写的,他看我拿起来看,很激动的跟我说,你看看人家,写的多么好,多么好啊,太漂亮了。
笔记本的空白处,有新鲜的毛笔字,我问他是谁写的。
近九十的人满面愧色,说,是我写的,写的不好哇,太丑陋了。你看看人家的字,多么好。
(大爷宝贝一样的书。)
(大爷口中先生的字,确实写的好,跟字帖一样。)
(这是大爷口中自己丑陋的字,哪里丑陋,他如此自谦,让旁边连横都写不好的我,简直汗颜。)
据朋友说,原本私塾先生写的字本,一直放在大爷书桌上,有一次,大爷抽烟,不知道没熄灭还是别的原因,把字本烧了。一起烧的还有大爷一千多的私房钱,九十年代的一千多私房钱。
不知道大爷有没有抢救钱,倒是老师的字本他抢了一部分回来。他把抢回来的字,还没烧坏的,剪下来贴到笔记本上,随身携带。
从那以后,大爷再也没抽过烟。
(下雨天,没法出去钓鱼,一起练字的大爷大姨,大爷写的居然是,臭字太难看。)
朋友说,大爷几乎每天都要钓鱼,鱼线,鱼饵都是自己穿,眼不花,手不哆嗦。
我有一次带儿子去看他们钓鱼,发现,想钓鱼得从一层层的石头爬下去。年纪轻轻,腿脚灵便的都要担心别绊倒,真不知道大爷是每天如何上上下下的。
我跟朋友说,大爷大姨再活十几年绝对没问题。他们虽然接近九十岁,但心思单纯,没有杂念,也没有任何事情牵绊。
是那种澄明,纯净,又蓬勃的生命力。
真好。
(顺便说一下,大爷大姨是教师退休,现在两个人的退休工资加起来应该在一万六左右,花六千雇一个人照顾,还有一万块作为生活费。无论在哪个孩子家,都不是孩子的负担。他们年轻时努力工作,年纪大不负生活,其中的从容,高额的退休金占了很大比重。大爷大姨是我们老年的镜子,用他们的现在,照我们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