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时不时会想到《妖猫传》。
这部电影里有个常出现的词，叫“幻术”。白居易和空海走在街上，看到瓜翁让一粒西瓜种子迅速发芽、成长，结出一篱笆西瓜。白居易很惊叹，而空海知道，这只是幻术。果然，走着走着，他们买的西瓜变成了鱼头。
电影里的幻术大师有好几位，瓜翁、黄鹤、玄宗……
在心理咨询中，来访者们也是幻术大师。
来访者施展过很多幻术，比如扯皮设置，这次要改时间，下次要改地点，再下次改频率，说完之后又不改了，过一会儿又要改，反反复复。不扯皮设置，也可能扯皮别的小事，比如咨询师的衣服，这次说你穿红的不行，颜色太鲜艳让我紧张，下次说你穿绿的不行，让我联想起我妈，再下次你又换回红的也不行，说明你太不坚定了。（此处扯皮为中性词。）
看起来，来访者扯皮的是设置，或者衣服，但这是幻术，或者说语言的迷宫。仅仅陪着来访者聊设置、聊衣服，相当于被幻术迷惑了。
电影中有一句话很重要：“幻术中也有真相。”西瓜变成鱼头之后，又变回了一小块西瓜。瓜翁卖的所有西瓜，都来自最初的一个西瓜切成的小块。
来访者营造的幻术，通往他们内心的真相。
也许在扯皮背后，来访者想说的是：“我小时候一直很懂事，不敢提出我的需求，就像父母的父母一样照顾他们的情绪，从来没有真正做过孩子。我们的咨询进行这么久了，我开始信任你，想试试没那么懂事是什么感觉。我想给你找点麻烦，你能允许我做个胡搅蛮缠的孩子吗？你能接纳这样的我，一直对我有耐心吗？”
有些自恋的来访者，会在咨询师面前有意无意地显示自己的优秀，包括学习能力、工作成就、性魅力、心理学头脑……这也是幻术。
也许他们真正想说的是：“生活中的人都被我光彩夺目的一面吸引，你会像他们一样吗？如果你也被这些吸引，我就又重复了过去的经历。如果你能透过优秀，看到我试图保护的脆弱，对我耀眼与灰暗的部分都同等关注，我就可以获得新的体验。”
来访者之所以施展幻术，是因为两种动力。一方面，人渴望过去的创伤被看见，渴望别人理解和接纳真实的自己。另一方面，人恐惧被看见，怕别人嫌弃自己弱小、无能、不够好，甚至自己也嫌弃自己。两种动力一拉扯，就会布下语言的迷宫。
我曾经想做个魔法师，很遗憾现实中没有这个职业。不过现在做的工作和魔法师有点像，每天都在幻术与真相之间游荡。有时候一督导，发现完蛋，又中了幻术。或者在咨询中，一边陷入幻术，一边提醒自己保持觉察，试图从迷宫里走出来。
透过幻术看到真相，是这个工作有意思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