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中国商超现代化的大门，如今自己却深陷关停潮，贵为“欧洲第一商超巨头”的家乐福，为什么会彻底败走中国市场呢？讲个地狱笑话，明年就是家乐福入驻内地市场的30周年了，然而在整个内地市场上，却马上就要没有家乐福的身影了。截至本月，家乐福全国门店仅剩北京和上海的4家仍在运营，再也不见当年“商超一哥”的辉煌。究竟是水土不服，还是市场洗牌？到底是谁“杀死”了家乐福呢？外资涌入，本土困境这事儿还得从1995年圣诞节说起，一家名为家乐福的洋超市在北京三环盛大开业。开业那几天，家乐福就像一块超强磁石，每天都被慕名而来的顾客搬空货架，收银员数钱数到手抽筋，供货商连夜从外地紧急调货，都赶不上顾客抢购的速度。为啥一家超市能有这么大魔力？在那之前的十多年，中国各地才陆续取消粮票，多数老百姓依旧习惯在菜市场、百货商场柜台购物。家乐福却如同一股新风，带着上万种商品呼啸而至，大人小孩能一起进店自由挑选，既能看，还能亲手触摸感受。在当时老百姓眼中，家乐福就跟稀罕的肯德基一样，哪怕不买东西，逛一圈都倍儿有面子。眼瞅着家乐福赚得盆满钵满，自1996年起，美国沃尔玛、荷兰万克隆、韩国易买德纷纷趁着中国对外开放政策的东风，一股脑儿涌了进来。有资本撑腰，这些外资超市开业就豪掷上千万补贴，“业内最低价” 成了它们招揽顾客的金字招牌。那时，深圳一家2600平米的人人乐超市，一年营收才2000多万，而家乐福普通日用品售价能比旁边国产超市低30%，还时不时搞 “买一送一”之类的促销，老百姓自然趋之若鹜。反观中国本土连锁超市，当时大多90年代初才起步，还沿袭着百货超市的旧作风。售货员耷拉着脸，像盯贼一样看着消费者，没有试吃，没有引导服务，连小孩购物车都没有，顾客体验与洋超市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到1997年，200家国产大型超市中，半数因竞争不过洋超市，营业额大幅下滑。有人怒其不争，在中国质量万里行上发文痛斥：中国超市服务不动脑筋。确实，那时去国产超市，营业员会阻拦你把小孩放手推车里，而家乐福的手推车专门设计了小孩座位，差距一目了然。本土反击，站稳脚跟面对洋超市的咄咄逼人，中国超市老板们被逼上梁山，开启改革突围之路。许多老板为求突破，到家乐福挖人，“你在家乐福当店长，来我这儿给你管一个大区”，把家乐福的店长挖了个遍后，有些老板干脆自己跑去家乐福 “潜伏”，偷学管理经验。人人乐老板何金明决定 “以魔法打败魔法”，也搞起降价促销，跟洋超市 “互卷”；物美集团董事长张文中等人向国家提议，希望限制外资超市的过度开放。就在这混战之际，福州人张轩松做了个大胆决定。那时，因蔬菜水果毛利低，洋超市要么不做生鲜，要么只给生鲜留小块区域，张轩松却反其道而行，把生鲜区面积扩大到一半以上。凭借这一创新模式，永辉超市两年内拓展出40家门店，引得众多国产超市纷纷效仿。外资超市直到2007年前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买菜对中国人的重要性，赶忙跟进。但这四五年的时间差，已让大批中国超市抓住生机存活下来，至此，双方较量渐趋平衡，超市也慢慢进化成如今集生鲜、零食、生活用品、家电等区域于一体，有大量试吃和体验活动，融入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模样。黄金时代，隐患滋生2003年后，中国经济步入改革开放后最迅猛的发展阶段，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国民消费水涨船高，超市行业迎来黄金时代。沃尔玛、家乐福等洋超市在中国遍地开花，永辉、人人乐等中国超市也陆续上市，基本形成国产、洋超市两分天下的格局。平日里，大家爱去附近国产超市买菜购物，可一到周末，不少消费者哪怕绕远路，也要奔赴洋超市采购，只因洋超市货物全、打折勤、价格优。过上好日子的超市们却开始飘了，变得霸道蛮横。家乐福将 “进场费” 模式引入中国，品牌想入驻，得先交一笔钱。比如市面上10个方便面品牌，家乐福货架只摆5个，谁给的进场费多，谁才有机会上架。后来，这竟成了行业明规则。据首经贸一位教授透露，当年不少超市50%甚至70%的利润都来自品牌商的进场费、促销费等五花八门的收费项目。已交进场费的品牌，上新、促销、超市新店装修，都得再掏钱，逢年过节还得给超市看电梯的大爷送烟，否则送货就受阻。北京一家食品公司 2011年给物美超市供货114.3万元，同期缴纳各种费用却高达 128 万，离谱至极！电商崛起，超市受挫超市从业者的贪婪，为自身衰落埋下了定时炸弹，一场颠覆超市的风暴悄然酝酿。2011年，因华联超市拖欠货款，康师傅果断断货，不再与之合作。当时，回款慢是超市通病，少则拖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品牌方作为弱势群体，通常只能默默忍受。但这次，康师傅却硬气了一回，直接 “开撕”。为何？这一年，全国电商成交额暴增30%，2亿消费者开启网购之旅，品牌方心思活络了：有电商撑腰，何必再求超市？同样的问题也摆在超市面前。2012年，家乐福中国迎来新掌门唐嘉年，面对众人对电商兴起的询问，他自信满满：“我们做好大卖场就行，电商不足为惧，优势在我。” 这个法国人的想法，代表了当时许多超市从业者的心态：网上的东西虚幻缥缈，线下才好掌控。可他显然低估了中国电商的发展速度，就在他上任这年，淘宝商城更名天猫，京东更早便上线手机客户端，众多大品牌纷纷入驻电商平台开设旗舰店，电商从 “草根散兵” 迈向 “正规军” 时代。2012年双十一，天猫单日销售额首次突破100亿，许多人也是从那两年开启网购生涯。超市崛起靠货多、方便、便宜，讽刺的是，这些优势在互联网面前瞬间化为劣势。论价格，超市补贴顶多上千万，电商却动辄几亿、十亿级别，还省去中间商和线下成本，许多日用品网购价比超市低得多，2012年补贴高峰时，淘宝上飞天茅台价格竟比出厂价还低，批发商都惊掉下巴。面对电商的 “野蛮打法”，大超市兵败如山倒。2013年，沃尔玛在中国关闭14家门店，是当年关店最多的超市品牌，坦言盈利不佳。放大视角，整个A股超市类企业收入增速早在2012年就暴跌，华联、中超等老牌国企，短短两年利润缩水超 90%，被迫变卖资产。最瞧不起电商的家乐福中国区老板唐嘉年，更是被现实狠狠打脸。2015 年春节，他密集会见店长了解线下经营后，无奈宣布家乐福中国发力电商，可惜为时已晚。2017- 2018年，家乐福在中国亏损16亿，最终将中国业务卖给苏宁。多方围堵，末路挣扎眼见超市江河日下，曾经的合作伙伴纷纷变脸。早年商场给超市租金优惠，2000平米超市年租金才三四十万，近乎 “白嫖”。电商兴起后，恰逢超市合同到期，商场不再让利，房租直接提三四倍，一年多掏几百万，这成了近10年超市关门潮的直接导火索。品牌方也来 “补刀”，美宝莲、好时等大品牌因进场费问题，陆续从沃尔玛、家乐福大卖场撤柜。超市要人没人，要地没地，要货没货，这般境地，是无奈还是活该？或许嫌超市还 “死” 得不够彻底，互联网再补一脚。电商生鲜网购席卷后，生鲜曾是超市最后防线，大家原以为每天吃的新鲜菜总得线下买，互联网公司却瞅准商机，发力线上买菜，送货上门，有优惠券时价格比超市还低，超市最后的优势也被抹杀。新对手冲击加上疫情影响，2021年国内几乎所有超市上市公司亏损两三亿起步，主打生鲜的永辉超市大亏40亿，上市首亏，意味着超市生鲜模式也被互联网攻破。如今，许多超市试图线上化、发展物流配送自救，但与电商相比，供应链水平相差甚远，早年若发力，或许还能留住忠实客户，如今，大型超市的消退恐成定局。就连北京中关村的家乐福也无奈正式关闭，它曾是全亚洲最大的家乐福，往昔人声鼎沸，如今却黯然离场。未来，越来越多大型超市将淡出我们生活。这些年，常听人感慨互联网 “杀死” 实体零售业，实则超市输的不是天猫、京东，而是鼎盛时期目中无人、贪婪短视的自己。我喜爱逛超市，解压之余，更是怀念儿时与爸妈穿梭货架、装满购物车、探寻新奇好物的时光。那时超市会贴心考量顾客对果蔬生鲜的需求，思索如何让顾客买得舒心，精心挑选适配产品。可一旦没了竞争对手，多数超市便一门心思从合作伙伴身上榨取利润，无视新趋势，沿用旧模式，才落得如今下场。时代抛弃你时，连声招呼都不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