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
文/ 李 龙
第一章 童年(九)
平凡的父亲郝锐,母亲平静,俩人自结合以后,平静则向丈夫提出了一个要求:“以后咱俩有了孩子,一个随你姓,另一个跟我姓,以此类推,你同意吗?”
郝锐不明就里,忙追问道:“为啥要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说说你的理由?”
“我现在总感觉我们从旧中国走过来的女性,如今根本算不上半边天。许多时候许多地方许多环境下,女人还是被歧视的,此乃其一。其二,我祖上姓查也好,姓平也罢,这二种姓氏十分希缺,为了将‘平’延续下去,也为了表示男女平等,所以孩子姓氏平均分配,没意见吧?”
平静反问着丈夫,郝锐被妻子这种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平复了心情,觉得妻子说的有理,并且同意了她的想法。郝锐心想,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尤其是如他妻子这般的江南女子,外表看似柔柔弱弱,清纯可人,但她们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潜藏着英武和豪气,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坚韧和毅力。是的,不光是她们,在刚解放的新中国,在毛主席和共产党的领导下,平凡的父母这一辈人,他们不光是新中国的建设者,更是新中国的各个行业的铺路人和奠基者!在这辈人身上,我们看到了什么是脊梁,什么是承上启下。他们曾亲历了祖国的兴衰,也经历过祖国山河破碎,百姓被人鱼肉,人民任人宰割。因此,他们更懂得新生活来之不易,有责任有义务将新社会建设的更加美好。他们边建设边与祖国一起成长,豪无怨言地擦拭和修复着国家内部被旧时代捅的肢离破碎伤痕累累的庞大驱体。他们无怨无悔地承载起祖国成长与壮大的艰巨使命,无怨无悔地把旧中国学到的知识和掌握的经验,全部地无保留地拿出来,用于新时代的建设。可以自豪地说,他们这一辈人,才是新中国建设发展和不断繁荣昌盛的历史鉴证者和辛勤创造者!
再说平静此时的心情,仍处于焦虑和烦闷中。丈夫已经被集中在干部疗养院已超过了三个多月,而丈夫老家的丧事又是一桩接着一桩。自己明明帮不上一点忙,但心里总是无形中在牵挂着。如今孩子们白天在托儿所有人代管,可到了夜晚,三个小家伙,全靠母亲一人操劳。尽管平静被照顾,不用上夜班,可最近她深感自己的体能和精力总也跟不上。有时站上手术台,自己偶尔会感到身体发软,甚至还出现了眩晕的症状。这是极可怕的一种现象,想想如果此时,手术刀在自己身体眩晕时出现偏差,那将会给患者带来无尽的灾难。她知道造成这种现象,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自己营养不良造成的。唉,有啥办法呢,人一旦成了家,好象自己就不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你丈夫,你的孩子们,甚至属于丈夫家中许多亲人的。想想也是,那一声大嫂也不是白叫的,老嫂比母嘛!
经过了解得知,农村对亡故之人的悼念,大致过了7期,也就是49天之后,丧期便告以段落。了解清楚这一点后,她给老家的妹妹郝玉珍去电报,说明自己现在的生活环境,希望能把孩子的奶奶和俩个弟弟接来一道生活。一方面可缓解平静带孩子的压力,一方面也是按郝锐的要求,将家人接来自己抚养,以减少妹妹夫妻俩在老家工资低养活多人口的经济压力。
姑嫂双方协商一致后,平静打算给老家汇钱买火车票。结果到了要汇钱时,她发现钱不够。因为丈夫郝锐只要一进疗养院,便没了工资,那里只管食宿,其它如有需要,必须是要自家掏腰包的。平静已经习惯了丈夫不发薪水的日子。她搜遍了家中的犄角旮旯,期望着再找出点余钱,但只是徒劳一场。为了凑够火车票钱,她心想:求人不如求自己,于是她心一横,牙一咬,跑到门诊让护士,在自己身上抽了200mL的鲜血。这样她才凑足了路费,寄回老家,让姑子郝玉珍,相帮着给母亲和俩个小叔子去买火车票。
寄完钱的这天下午,平静由于身体虚脱,在工作岗位上发生了休克。被领导发现她是因为献血而引起的,特批了几天假,让她在家休息。平静“买血”的事一经传开,医院里的上上下下的同事和左邻右舍,都为平静这位大都市派来的专家大夫报不平。感觉平静因为嫁错了郎,才混到如今这悲惨的境地。而平静则不然,她为自己有这样的夫君而自豪,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清者自清!
尽管家里出了许多的糟心事,但孩子们没受到丝毫影响。他们正一天天的在茁壮成长。老大郝帅人如其名,长的最帅。其像貌酷似爷爷,已近四岁的他,天庭饱满,方头正脸,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唇红齿白,十分英俊。老二平凡长的很似母亲,皮肤白皙细嫩,鸭蛋脸,柳叶眉,杏仁眼,扇风耳,与大哥的憨厚不同,他依了属相,显得猴精猴精的。而如今老三郝奇仅半岁多点,小家伙长得喜洋洋的一张脸。这孩子打从早上一睁眼,直到晚上睡觉,笑容总是挂在脸上。 即便玩上睡着了,那小脸蛋上也挂着甜甜的微笑。你怎么看都向是在冲你微笑。如今他简直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不点。可能大伙都还没忘了,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是两次死里逃生,都说是他福大命大,妖魔鬼怪都难近身。此话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的都邪呼啦!但不管外面如何说,这孩子就冲他爱笑的劲,谁见了都想抱抱。
接到姑子发来的电报,平静只身领着长子郝帅,举着牌子在火车站台迎接着他们从未见过面的亲人们。经过两日火车的颠簸,平凡的祖母安氏带着自己的俩个儿子,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省城火车站,郝仁礼和郝仁义,几乎同时看到了手举牌子的大嫂,这家人经过几多波折,亲人们终于在火车站相逢!
平凡的家里,这时已经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平凡和郝奇,很早就被一位阿姨接回到家里,两个孩子,不仅被洗的干干净净,而且还换上了整洁的衣裤。孩子们正在等待自己的奶奶和二个叔叔的到来。都说是血浓于水。当平静引着一位小脚老太太和身着免裆裤(类似大裆裤)的两个少年进门之后,平凡便好奇地迎着三位陌生人,瞧这个看那个,还想伸手帮助拿东西,一点都不见外。当一家人都坐下来,互致问候,喝茶聊天之时,只见郝帅和平凡的四只眼睛,全都直楞楞的直盯着老太太的一双小脚在看。
随着孩子们的目光看去,平静看到几位刚进门的客人都身着一身黑。平凡的奶奶头戴一顶黑色金丝绒老太帽,一头黑发梳的平整光洁,长发在脑后挽了圆盘结,被一个黑网罩着,露在帽外,看上去十分简节齐整。她上着一个大斜襟的黑色长外衣,下穿一个免裆黑色裤子,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她的裤子从膝盖以下便打了黑色绑腿,绑腿一直缠到足底,足下的小脚看上去不足十三厘米,这正是在旧中国,被大男子们口中津津乐道的极为标准的“三寸金莲”。两孩子哪见过这么小脚的老太太,因此才会眼不离脚的看个不停。
而平凡的二叔和三叔,穿着大致相同。均是黑色对襟上衣,软布纽扣。下穿免裆黑裤,每人脚上一双白粗布袜,外套一双手工缝制的新的黑色布鞋。因为郝帅长像好似爷爷,奶奶和二叔和三叔看了,都有种亲密感。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连吃带喝好不热闹。这晚,平静与三个孩子睡里间,安氏与二个儿子住在早己准备好的外间,大家相无事,一觉到天明。
平静这个早上,将老三郝奇交到婆婆手上,对她说:“妈,这孩子还小,等他以后会走了再送托儿所”。婆婆安氏高兴的接过小孙子,乐颠乐颠的,一种天伦之乐的幸福感,充满了胸膛。临出门前,平静事无巨细的把家里的所有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等所有应用之物,详尽地给老太和小叔子反复做了交待,让小叔子随时提醒母亲。一日无话,到了晚上家里出事了。原本整日笑眯眯的郝奇,竟然哭了一整天。晚上直哭的嗓子都红肿发哑了,把当母亲的那颗心都差点哭碎了……奶奶和二个叔叔,被孩子哭闹的蔫头耷脑的,连门都没敢出,对孩子除了哄就是抱,但孩子哭的刚更凶。
平静是在晚上给孩子换尿布发现了问题。原来这孩子的皮肤上被咬出许多红疙瘩,她掀开孩子的衣服仔细看,发现娃娃的衣服里有许多虱子在慢慢爬行。她本能地差点呕吐出来。夜已降临,她不想去打扰外屋的人们。她找来大洗衣盆,将所有孩子的衣服都换下,将床单,被套等里里外外换干净,用烧开的水将所有衣物泡在大的铁皮洗衣盆里。再给每个孩子从头到脚认真清洗一遍,用爽身粉将每个孩子扑的香喷喷的,孩子安睡了。她找到喷“六六粉”的喷壶,将里间的门框四周认真的喷雾一遍,心想:只要今晚小动物们不过界,爬不到里屋,明天我要搞一个全家的“人虱大战”!
第二天,平静先是找出来几张洗澡票,动员婆婆和小叔子们去洗澡。心想:只要你们去洗澡了,我就把你们换下的衣物全部煮烫清洗一遍,这些可恶的虱子,跳蚤,臭虫,虮子等“四害",不管你们出现几种,我都会统统把你们消灭干净。二个小叔子很想去洗澡,他们以为是在家乡的水塘里那般洗,所以很开心很期待。可婆婆死活不同意。她觉得将自己的身子暴露在大众广庭之下,是一种耻辱,是有辱家风和门风的败风俗的坏事,就如同女人失去了贞洁一般,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就这样,双方僵持到中午!屋门忽地被人推开来,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手提行李之人,闯了进来。家人们全都直楞楞地盯着来人,还是郝帅和平凡眼尖,很快地扑到男人怀里,嘴里不停的喊着:“爸爸,爸爸”。
一家人的中心和太阳终于回来了。他在受委屈和被冤枉的苦难中,独自渡过了三、四个月,如果不是有上面的省领导的孩子病重,如果不是他有一身治病的本领,那他还会向其他人一样,被关在疗养院那高墙大院里。如果不是省里主要领导了解他的过去,并为他的事专门做了指示,他今天就回不到自家。那年代中国人的组织调函有快有慢,对有背景,有来头,有靠山的人是快递;而反之则漫无边际……
看到儿子那一刻,当娘的心情是复杂而沉重的,多年未见,见面却发现爱子狼狈不堪,蓬头垢面,此情此景,与信上所说的光鲜靓丽的专家教授相比,两者相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场景看着让娘心如刀割!而二个兄弟见到大哥,则是喜出望外。唯有平静那心情是五味杂陈,丈夫回到家,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是这几月发生的那么多大事小情,想想让人感到心酸,苦楚,疲惫和委屈,想想过往真想抱着夫君痛哭一场。然而现在不行,她眼里噙着心酸而又幸福的泪水,一言不发地接过了丈夫手中的物品,自己去默默地整理,将时间交给婆婆和小叔子。不用多说了,平静的这场“人虱大战”,胜利一定属于平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