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 | 和狼的两次亲密接触

文摘   生活   2024-09-22 09:38   广东  

和狼的两次亲密接触

文/ 孟 黎

第一次接触是在四十多年前,雪山脚下一个小火车站的鸡舍后面。一只圈在铁笼里的公狼,扑腾扑腾打着旋儿,嗷嗷叫个不停。狼叫,隔壁鸡舍里的十几只鸡个个惊魂不安,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那只司晨时音亮嗓清,精准如日出的雄鸡,不再扑楞着翅膀半空低飞了,躲在窝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下蛋的母鸡集体停产了,不长肉,个个一身瘦骨头,鸡蛋可是我们缺肉少油的菜碗里最重要的营养源。我蹲在铁笼前满脸堆笑,好吃好喝伺候狼,想让它安静下来。吃饱喝足的公狼反而更来劲了,疯了似地长嗥!我找到站长,要求把狼宰了,站长是知识分子,那时就有生态意识,说:“不行,公狼是被偷猎者打伤的,咱们收养它,是为它养伤”。

公鸡不司晨母鸡不产蛋,个个不长肉,一日日瘦下去,大伙都很着急。站长不急,满山沟转悠。一只母狼中了站长的奸计,被他下套逮住,关进铁笼里。公狼见来了只母狼,不是把嘴伸到母狼的胳肢窝里,就是伸到她的胯下,享受地眯着眼,不再焦躁狂恕了。鸡们一日日胖起来,公鸡恢复了司晨,母鸡也恢复了产蛋,公狠的伤也好了。于是决定,放狼,全站做好防备。不料,打开笼门后,狼竟把尾巴夹起来,狼的尾巴是向上耸的呀,狗才夹尾巴呢,公狼跟着母狼,哀哀地㬓了我一眼,乖巧地拖拉着后胯,萎萎缩缩向山谷走去……。

第二次亲密接触是在一个风雪弥漫的夜晚,我顺着两条冒着寒气的钢轨检查线路,模糊的月光下,我发现身后有一个影子,蹑手蹑脚的,幽灵一般。我停下来,困惑地凝视黑暗中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那是一区老狼,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我不知所措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狼啼声又活跃起来,当我再次停下来,它也停下。就这样,停停走走,忽急忽慢,完成查线任务后,回头凝望,我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眸,一个美丽又温柔的生命。

这以后,它总是跟随着我,和我一起用脚印丈量着脚下滩开的永无尽头的荒凉和寂寞。直觉告诉我,它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的确,某种奇妙的变化从容地在它的身体中缓缓流水似的涌动着,在我的眼里出落的柔和起来,美丽起来。后来一段时间,我和它相互提防又相互依靠,有它的存在,我会感到温暖,有我的存在,它才感到踏实。

一天,我病了,另一位工友替我查线。天刚蒙蒙亮,工友跌跌撞撞跑回来对我说,他遇见狼了,狼跟在他身后,他走狼走,他停狼停,害怕呀,只好躲在大铁桥的安全岛上,天亮时才看见,那匹一直站在线路上望着他的狼,已经被火车碾死了。

我飞一般跑向现场,僵僵地站着。它死了,死于对不能被人理解的绝望。当时我想,孤独的可以永远孤独,无助的不应该永远都无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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