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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2日起,和美术馆呈现当代艺术家肖恩·斯库利(Sean Scully)大型个展“离开海水的地方”,展出艺术家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横跨超过半个世纪的40组绘画及雕塑作品。
Sean Scully
我以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作画,与我的性格如出一辙。我在任何事情上都坦坦荡荡,不喜欢拐弯抹角。当我开始创作一幅作品,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完成它。当画面触动到我的某种情感时,我就知道作品已经完成。
细节上的修改和调整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因为我只关心全局。如果一幅画作在创作中途变得棘手,我会暂时先搁置它,再重新思考该如何下笔。但是当我重新审视一幅画作时,我不可能只对其进行一些轻微的改动,因为我不是一个具象画家。抽象画的创作以整体的方式进行思考,一幅作品要么全然皆错,要么全然皆对。
Sean Scully
Sean Scully
《夜之女王》,肖恩·斯库利,亚麻布上油彩,165 × 330 cm,2003 © Sean Scully
这幅作品叫《触碰》(Tocando)。我的作品中有很多来自西班牙的能量。这种能量非常贴近土地、贴近身体。在西班牙绘画中,你会看到大量黑色和身体的运用,有一种粗犷的质感。而这些都是在我作品中呈现。
《触碰》,肖恩·斯库利,铝板、油粉彩,300 × 400 cm,2021 © Sean Scully
我很喜欢西班牙画家委拉斯贵支。我以他的作品为灵感创作过一些作品,比如《玛格丽塔》(Margarita)。玛格丽塔是《宫娥》(Las Meninas)里的小公主,她穿着一件掐住脖颈的连衣裙——裙子成为了她的囚笼,但同时也是她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具有极强的装饰性。这是一条拥有多重意义的裙子。
《提香的长袍》,肖恩·斯库利,铝板油彩
279.6 x 407.2 cm,2008 © IMMA Collection
《宽大黄色长袍》,肖恩·斯库利,亚麻布上油彩
244 × 214 cm,2006 © Sean Scully
和美术馆展览现场:(最左)《宽大黄色长袍》,肖恩·斯库利,亚麻布上油彩,244 × 214 cm,2006 / (最右)《堆叠乙烯基》,木板上乙烯基,129.5 × 101.6 × 66 cm,2021
Sean Scully
曾经有一个朋友问我,
画作能否开口说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
我说,当然。
但是画作所说的是光的语言。
它们以光的语言说话。
外在的光显现在画面,
而画作的灵魂
才是它内在光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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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斯库利
《光的语言》
Sean Scully
《艾克斯 壁之一》,肖恩·斯库利,铜板油彩,50 × 50 cm,2021 © Sean Scully
HEM:你常说自己的雕塑是三维立体后的画作。然而,你的画作一个主要特点是色彩之间柔和模糊的边缘。在雕塑中,虽然色彩丰富,但每个色块之间都有着明确的界限。可以请你谈谈你如何看待自己的雕塑与画作之间的差异吗?
在我早期的作品中,色块的边缘也是清晰明确的。但随着个人风格的成熟,我在画画时总是将色块的边缘以柔和的方式处理,因为我的画作是协商与共存的隐喻。这个世界总是充满碰撞——思想的对立导致了战争的发生。而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战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战争只会制造更多的战争。而协商和谈话带来和平与共识。我相信商业和贸易,就像丝绸之路将东方的知识带到欧洲。
而绘画一直就具备这种移动的能力。他们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个块状物,但它们随时都做好了移动的准备。就像这幅画,色块并没有被涂抹到画布的边缘,所以整个画面仿佛在画布上浮动。我觉得我画作中这种浮动漂移的特质与中国传统艺术有着相似之处——它们好似一叶扁舟,随着海水的波动在岸边飘摇,看似靠近港口,却从未真正抵达。
《光之壁 粉和蓝》,肖恩·斯库利,亚麻布上油彩,213.4 × 182.1 cm,2005 © Sean Scully
而对于我的雕塑作品来说,它们最重要的特质就是坚实。我是一个以百分之百的真诚对待世界的人,尽管这有时会伤害到我自己,但这就是我的本性,也是我创作雕塑的方式——它们的内在与外在完全一致。
和美术馆展览现场:《小立方17》,肖恩·斯库利,手工石块,59.8 × 59.8 × 59.8 cm,2023
HEM:你如何选择雕塑的材质?
我用来制作雕塑的大部分材料,除了石料以外,基本都有它们曾经的用途,比如铁轨上的枕木。有时我也会创作一些新的作品,以烤漆上色,让它们可以在户外展示。这件作品我使用了乙烯基,是我从我社区里的一位退休汽车修理师那里回收来的材料。他修理了一辈子的汽车。我于是决定用这些回收来的乙烯基制作一个小雕塑,向一个人的职业生涯致敬。
和美术馆展览现场:(左起)《堆叠乙烯基》,肖恩·斯库利,木板上乙烯基,129.5 × 101.6 × 66 cm,2021 /《夜之女王》,亚麻布上油彩,165 × 330 cm,2003 /《小立方 16》,手工石块,70 × 59.9 × 59.9 cm,2023
HEM:从雕塑开始,你的创作空间从室内转移到了户外。这一转变对你有特别的意义吗?
我一生都居住在城市。2009年我的儿子出生了,我不想让他继续生活在城市中。城市生活充满了讽刺和虚伪。这是一种城市人为了避免冲突发生而产生的特有的行为模式。但我希望我的儿子能与自然的纯真相伴成长,所以我们决定搬到郊外生活。为此我不得不重新找一个地方做工作室。在纽约郊区的湿地,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广播站,清理了那片土地上所有的垃圾,把那里变成了天堂。动物都回来了。在这个时候我才开始考虑创作雕塑,因为我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间。
HEM:你在一个天主教家庭长大,又曾经就读于教会学校。如今,你的许多作品都在教堂里展示,你甚至重新装饰了西班牙的一座小教堂。宗教在你的生活和创作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我认为我的作品与这些所谓的“神圣空间”非常契合。因为我的作品蕴含灵魂。曾经有人邀请我去首尔举办一个展览,问我想用什么作为展览的标题。我说:“‘灵魂在首尔’(Soul in Seoul)怎么样?”
我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奉献精神持之以恒地创作,在其中注入最真挚的情感。所以我的作品中总是带有一种虔诚的执着与信念,一种不在乎外界认可与否的信仰。但我不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作为一名自由的艺术家,你不可能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所以如果有人问我,你的宗教信仰是什么?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受禅宗极大影响的天主教徒。
肖恩·斯库利的装置作品《堂皇升天》
在“肖恩·斯库利:人”(威尼斯,意大利)展出现场 © Sean Scully
我的作品是自由的,但总是带有一丝宗教的底色。虽然我很早就离开了教会学校,但宗教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我。这导致我有时会有一些迷信。
我身后的“多立克式”系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创作的。当时我还住在德国,暗暗给自己定下了只能在星期天创作这系列作品的规定。每个星期天,我会站在三片画板前,光线透过窗帘柔和地散射进室内,没有人工光源。我只用灰色和黑色,在画板上颜料还湿润的时候落下笔触,一下又一下,从灰暗的色彩中带出光线。当一整天的工作结束时,我筋疲力尽,几乎无法站立。当你发自内心地创作时,这是必然的,因为只有当你的身体精疲力竭,精神才成为唯一留存的东西。这就是我作画的方式。
HEM:你认为展示你作品的最佳地点是哪里?
就在这里。不是吗?
关于艺术家
肖恩·斯库利1945年出生于爱尔兰都柏林,在伦敦南部长大。他于1962年至1965年在伦敦中央艺术学院的夜校学习,并于1965年至1968年在伦敦克罗伊登艺术学院进行全日制学习。1972年,他获得纽卡斯尔大学的学士学位。同年,他获得哈佛大学弗兰克·诺克斯奖学金,并第一次造访美国,后于1975年移居纽约。目前他生活和工作于纽约和伦敦。
在横跨五十年的职业生涯里,斯库利获得了众多赞誉,并多次推出巡回展览。2014年,他成为首位在中国举办回顾展的西方艺术家。展览「随心而行:肖恩·斯库利艺术展,1964-2014」(Follow the Heart: The Art of Sean Scully 1964-2014) 先后在上海和北京举办,展出了逾100幅画作。斯库利于2013年成为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成员,并获得了一系列学府的荣誉学位,包括麻省艺术学院,波士顿;爱尔兰国立大学,都柏林;米格尔·埃尔南德斯大学,瓦伦西亚;爱尔兰国立大学伯伦艺术学院;英国纽卡斯尔大学等。Hatje Cantz 出版社于2014年推出斯库利与备受崇敬的艺术评论家亚瑟·丹托 (Arthur Danto)的一系列文章和对话,斯库利于2016年发布著作《深处》 (Inner),其中包含了艺术家撰写的文章、精选演讲和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