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魯盛典》四十卷,清康熙間孔子第六十七代孫衍聖公孔毓圻編撰。其中“事迹”二十卷,記述康熙二十三年聖祖玄燁東巡幸魯的來龍去脈;“藝文”二十卷,載録各級官員圍繞康熙皇帝東巡幸魯這一事件所作的應制詩文。不僅如此,《幸魯盛典》在記述康熙皇帝東巡幸魯的具體儀節時,以附録的形式對歷代皇帝尊孔祭孔的史料文獻進行了梳理歸納,使得該書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專題文獻彙編的性質,從而成爲我國古代尊孔祭孔研究的必備之書。
《幸魯盛典》存世的版本主要有五個:清康熙五十年(1711)曲阜孔氏紅萼軒刻本;清康熙五十年(1711)曲阜孔氏紅萼軒刻後印修補本;清乾隆間內府鈔《四庫全書》本;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福建布政使署增刻《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廣雅書局刻《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1]
這裡將原刻本和修補本作爲兩個版本處理,一是因爲兩者存在明顯的內容差異,二是因爲後出版本文字差異亦淵源於此。原刻本並無對於刊刻的完成時間並無明確的文字記載。其中卷二十載“康熙二十七年戊辰四月,《幸魯盛典》草稿告成,計書一十八卷。衍聖公孔毓圻具疏進呈御覽,恭請御製序文”,故有卷首《御製幸魯盛典序》,落款時間爲“康熙二十八年四月初二日”。卷二十又載“康熙四十年辛巳三月,衍聖公孔毓圻恭呈修成《幸魯盛典》稿本四十卷”,可知四十卷本的成形在康熙四十年。卷十九載“康熙四十一年壬午二月,命以先儒邵雍後裔邵文學爲世襲五經博士”,可知稿本四十卷進呈御覽後,其文本仍有增補。修補本在內容上較原刻本有增補:一是增加了扉頁,右上題“康熙辛巳年梓”,中間大書“幸魯盛典”四字,左下題“紅萼軒藏版”。二是在《御製序》後增加了康熙五十年三月衍聖公孔毓圻所撰《〈幸魯盛典〉進表》。《進表》載“奉旨:覽卿奏,《幸魯盛典》編輯有年,兹刊刻告成,裝潢來進”云云,顯然在衍聖公呈進的刻本中是没有《進表》的,更不可能有康熙皇帝的批語。結合傳世文本書版的對比,我們可以判斷:增加了扉頁和《進表》的刻本係原刻本基礎上形成的後印修補本。衍聖公孔毓圻撰寫《進表》的康熙五十年也就是原刻本刊刻完成的時間,至於修補本扉頁所題“康熙辛巳年梓”,殆謂是書刊刻始於康熙二十八年。
修補本整體上對原刻本正文的改動有限,較爲明顯的是卷一開篇所録《御製至聖先師孔子廟碑》。其中原刻本“伏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統”,增補本“伏羲”上增加一“是”字;原刻本“鳳衰雖歎,麟德感祥”,修補本作“性天峻極,倫教孔彰”。兩處異文分屬兩版,後者改動前後文字數量一致,尚可挖改,前者徒增一字,而此等奉敕編刻之書自然無法擠刻,就只能换版重刻了。需要説明的是,這兩處異文的並非原刻本的文字訛誤,而很可能是康熙皇帝對御製文的改動。《清聖祖仁皇帝實録》“康熙二十六年五月壬辰日”云:“建孔子廟碑,上親製碑文,御書勒石。”其下載録碑文,“伏羲”上無“是”字,且“鳳衰雖歎,麟德感祥”句與原刻本同。曲阜孔廟是碑原石尚且完好,檢碑內“伏羲”上有“是”字,且“性天峻極,倫教孔彰”句與修補本同。《幸魯盛典》卷二十載:“康熙二十五年丙寅七月,上命頒降御製文及《幸魯典禮》於聖廟纂修館。”可知纂修《幸魯盛典》所用御製文乃是由內廷頒發。修補本對原刻本的改動既是爲了與上石碑文保持一致,也是由康熙皇帝御製文草稿向定稿的轉變。
四庫本的底本爲增補本,因此《御製序》後有《〈幸魯盛典〉進表》,《御製至聖先師孔子廟碑》“伏羲”上有“是”字,且“性天峻極,倫教孔彰”句與修補本同。除了不可避免的抄寫誤字,四庫館臣在對修補本進行抄録時,也有意識地對其中的某些文字進行了改動。例如:
其一,修補本卷二十五載顧藻《聖駕幸闕里頌》,序文有“爰命觀式叶健行”句,文意不通,句式不類。四庫本於“觀”下補入“禮”字,作“爰命觀禮,式叶健行”。
其二,修補本卷三十三載年羹堯《幸魯盛典恭紀》詩四首,四庫本無。雍正間,年羹堯坐法身死,故四庫館臣將年羹堯詩刪去不録。
其三,修補本卷三十八載趙于京《恭頌皇帝臨幸闕里詩》,有云:
凡此種種,雖改動原因不盡相同,但顯然均係有意爲之。這些改動使得四庫本成爲異文最有價值的校本。
福建本則是“外聚珍”之一。山東省圖書館藏福建布政使署刻《武英殿聚珍版叢書》第一册前有題記云:“乾隆丁酉九月頒發,奉敕重鋟,凡書一百二十三種;道光戊子、丁未、同治戊辰三次修版;辛未改刊三種;光緒壬辰校誤、補遺並重刻二種,新增二十五種,乙未十二月訖工。”其中《幸魯盛典》牌記題“光緒乙未增刻”,知其爲“新增二十五種”之一。所謂“新增”,其書目在“內聚珍”之外,其底本也就别有来源。經校對,福建本無衍聖公孔毓圻《進表》,且卷一《御製至聖先師孔子廟碑》“伏羲”上無“是”字,且“鳳衰雖歎,麟德感祥”句與原刻本同;福建本卷一前有《欽定四庫全書總目·幸魯盛典提要》一篇,其中“猶可仰見其萬一”句,與武英殿刻本、浙江杭州刻本《欽定四庫全書總目》同,而四庫本書前提要作“仰見”作“想見”;福建本年羹堯《幸魯盛典恭紀》詩四首並未刪去;原刻本“王士禛”,四庫本避諱改爲“王士禎”,福建本仍作“王士禛”。福建本刊刻所據底本爲原刻本無疑。唯卷二十五顧藻《聖駕幸闕里頌》序文“爰命觀式叶健行”,福建本“觀”下補入“禮”字,與四庫本同,疑其亦係據文意補入。
廣雅書局本《武英殿聚珍版叢書》乃是據福建刻本翻刻,《幸魯盛典》也不例外。唯是書四十卷,廣雅本缺刻卷十一至卷二十,共計十卷之多,覽者憾之。
本次點校以原刻本爲底本,參校其他各本,旨在爲學界提供一方便閲讀之本。有志古學者,讀此一書,實可知秦漢以下尊孔祭孔之故事,明有清一代尊孔祭孔之導源,見康熙一朝尊孔祭孔之隆盛,以此言之,不可謂無得。
[1]以下依次簡稱爲“原刻本”“修補本”“四庫本”“福建本”“廣雅本”。其中“四庫本”特指文淵閣《四庫全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