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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汪苗：师徒（小小说）
教育
2025-02-03 16:0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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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
师 徒
■
赵汪苗
秋雨细密地敲打着玻璃窗，寒意渐重。
王有亮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银杏树飘落最后几片黄叶。退休整整半年了，这片机关家属院仿佛被施了遗忘咒，连门卫老张见了他都只是客套地点点头，那笑容里少了曾经的热忱。
"
叮——
"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他转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这是当年带队在大别山县区征收屠宰税落下的旧伤，每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些逝去的岁月。
"
老王，我是老张啊！
"
电话那头传来重重的鼻音声，
"
听说小陈现在掌舵了？我外甥那个建材公司
......
你可得帮我美言几句。”
王有亮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紫砂壶。当年单位开展师徒结对活动，徒弟陈永波出师结业时，送了一把壶，壶底还刻着
"
师恩难忘
"
。曾经，这把壶承载着师徒间深厚的情谊，此刻壶身冰凉，茶水早已喝完。
市局六楼会议室正硝烟弥漫。陈永波扯松领带，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
"
重点税源企业自查进度必须本周完成，各项基础资料必须一次全部录入计算机，确保金税四期按期上线
.
，绝不能拖全市、全省后腿。”总攻之前的临战部署，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与会人员的心上，大家不敢有丝毫懈怠，神情颇为紧张。
他有些不耐烦，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几次了，那嗡嗡的声音像一只恼人的苍蝇，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迟疑地摸了摸手机，终于还是无奈地拿起来，起身走到走廊尽头。窗外风很大，梧桐树叶随风飘荡，有几片落入了走廊。
"
永波啊，我老王。
"
电流声里带着沙沙杂音，
"
有个事，我的朋友老张跟你也很熟，他外甥……”
会议室突然爆出争吵声，陈永波急得提高嗓门：
"
您说建材公司？现在正是专项检查，金税四期
......"
他瞥见秘书小赵焦急的脸，不停地朝他打着手势，
"
老领导，咱们当年不都说要
......"
听筒里传来忙音。他怔怔望着手机屏保——二十年前，师徒毕业会上，王有亮拍着他肩膀说，
"
守得住底线才能走得更远
"
。
"
陈局当场摔了茶杯！
""
听说王老骂他白眼狼
......"
这些窃窃私语像病毒般在食堂蔓延。
小赵把打印好的舆情简报轻轻放在局长办公桌上，最后一页标红处写着：
"
退休干部干预执法
"
。
陈永波拿下眼镜揉着太阳穴。电脑屏幕还亮着省局发来的督办函，金税四期疑点扫描，显示某建材公司涉嫌虚开增值税发票的线索赫然在列。他想起上周廉政谈话时，他对提拔的年轻干部们说的人情关是税务干部最难过的鬼门关，自己哑然失笑。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陈永波提着公文包，打着伞，站在老领导家楼下，路灯映在陈局的身上，他有些疲惫，仰头朝楼上望了一眼，看见三楼阳台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于是加快了脚步，拐上了楼梯过道。
门开时茶香扑面。
"
岳西明前茶，你嫂子娘家寄的。
"
王有亮摆上茶具，手腕悬壶时依旧稳如当年拨算盘。
陈永波注意到茶几上的报纸：某市税务干部违规说情被双开的报道被红笔圈出。陈永波主动开腔，
"
王局，那天电话中，没空说清楚，建材公司那个案子
......"
"
我晓得。
"
紫砂壶嘴吐出琥珀色水流，
"
老张后来跟我说了，他外甥公司确实有问题。
"
老局长从抽屉取出个牛皮纸袋，
"
这是他们前二天送的购物卡，委托你上交到市局纪检组，我就不专门跑趟了。
"
窗外雨停了，月光淌进两个白瓷杯里。陈永波摸出手机：
"
小赵，联系纪检的同志
......
对，现在就来取证据。
"
楼道感应灯次第亮起时，王有亮忽然说：
"
永波啊，我退休前最担心的，就是你太讲情面，这次老张让我打电话，我应承也是要看看你怎么处理，哈哈，你没变。”
三个月后，建材公司虚开增值税发票案告破。王有亮在电视上看到陈永波接受采访：
"
税务执法必须坚持原则，不能因私废公
......"
他端起紫砂壶，壶底
"
师恩难忘
"
四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茶几上摆着今天的报纸，头版是陈永波带队查获特大虚开增值税发票案的报道。
转眼，春节到了。门铃响起，陈永波代表市局探望老干部，老王急切地拉着陈局的手，让进了屋。
还是那把壶，茶香氤氲中，王有亮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轻声说：
"
永波，当年推荐你接任，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
陈永波端起茶杯，茶汤澄澈见底：
"
师父教我的，做人要像这茶，清者自清。
"
窗外，暖阳高照，这是一个喜人的冬天！
赵汪苗 安庆市人，闲人一个，空闲读点闲书，偶尔写点闲文，记录生活，为人生之秋增添点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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