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

文摘   2024-11-23 12:28   山东  

济南到处是超意兴,这么多年了都没走出山东,去年却把门店开到北京了。我一直很疑惑它是怎么走出山东的。

我算是胃口好不挑食的主吧,但我对超意兴的观感就是,黑黢黢的,重油重盐,吃啥都是酱油味。你说它没蔬菜吧,可能也不少,但就是很少见到绿叶菜。当然,它本身的卖点是肥瘦相间的把子肉和免费的玉米粥,几乎完美避开了现代化健康饮食结构。

我每顿饭都要吃肉,但也喜欢吃蔬菜,尤其是绿叶菜,少油少盐,能吃出菜本身味道的那种。

动保爱好者可能对吃肉这事有偏见,但毕业后做了这么多年饭,我能极端真切地感受到,仅就“杀生”而言,吃素可比吃肉罪孽深重多了。

原因很简单:案板上的肉是死的,没有生命,切肉和切一块泡沫塑料没有任何区别,即便要杀生,那也是别人杀的。但是案板上的蔬菜,全都是活生生的,却要我用最残忍最折磨的方式,弄死它们的每一个细胞。

你看那大蒜,即便关在冰箱里,下个礼拜拿出来,就已经冒出了嫩生生水灵灵,犹如婴儿的小手的蒜芽,而我为了炝锅,却要一刀把它劈开、片薄、拍扁、剁碎,每一刀下去,那浓郁的蒜味都是无数活细胞被生生腰斩,连刀刃都被细胞液染得粘腻,然后又丢进滚油里煎成黄色;你看那大葱,第一天就被我拦腰斩断,然而到了第二天,那伤口中的绿叶却倔强地重新长出半厘米,而我为了炝锅,却要把那倔强的灵魂一刀刀切得像纸一样薄,也丢进油锅里煎;还有那姜,它本来生长在遥远的南方,是一块贮存了许多营养,能开出娇艳鲜花的茎,它却被我关在寒冷的冰箱里,拿出来切片、切丝、切碎末,分十几次凌迟寸断,与蒜和葱一齐下了油锅,那噼里啪啦的哀嚎声是无数活细胞在高温中爆裂————此情此景,我究竟是被呛得流泪,还是在“葱姜蒜的血腥味”中留下了鳄鱼的眼泪?

洋葱、油菜、菠菜、西蓝花……在旁边一同哭啼。

你能想象吗?大白菜被竖着劈成两半,剩下的一半放在冰箱里,居然从断面上抽出了金色的花薹,它想要活啊,它想要怒放啊!——那画面在我眼中,就犹如白公馆里的小萝卜头在学德语,阮玲玉在病床上拉着大夫求他救命。

然而我却把那大白菜连花带叶撕碎了丢进沸腾的肉汤里煮着吃掉了。

甘蓝、胡萝卜、芹菜、空心菜……在旁边一同哭啼。

还有那嫩生生的豆角,里面的胚珠刚刚发育成种子,一连串的新生命,还没来得及长成,就被摘下来,在我的冰箱里奄奄一息,然后被我连荚带豆,抽筋剥皮,剁成几段,又是下油锅又是上水煮,烩了五花肉!——这手段,岂不比剖腹验孕炮烙忠良的苏妲己还要恶毒?

黄瓜、西红柿、芦笋、菜花……在旁边一同哭啼。

想想看那豆芽菜吧,那一个个蓄势待发的种子,被温暖的水诱骗着发了芽,它们以为自己迎来一个温暖的春天,努力地伸展着,想要找到明媚的阳光与肥沃的土壤,然而等待它们的却是无尽的黑暗,它们变得畸形而羸弱,在恐惧中耗尽了母亲给自己留下的所有营养,终于被我一勺滚烫的花椒油烫死,凉拌着吃了。同样,每当看到泡了一夜的绿豆吸饱了水,冒出了短而白嫩的根,我却把它们架上火熬绿成豆汤的时候,恍惚间就变成了哄骗犹太人脱光了衣服去洗澡,然后把他们送进毒气室的纳粹刽子手。

香椿苗、萝卜苗、蒜苗、韭黄……在旁边一同哭啼。

蔬菜啊蔬菜,可怜的蔬菜们,还有蘑菇与木耳,虽然不是植物,但也是正经的素菜,每一个细胞都活生生地期待着,期待着。

它们的DNA还在为了新的细胞不断复制,它们的核糖体还在为了旺盛的代谢不断工作,它们的高尔基体还在为了新的细胞膜不断冒泡,那动力蛋白还迈着欢快的步伐在微管上奔跑,那些淀粉酶要防御冰箱里的冷气而不断制造单糖……熟悉生物学的我眼前浮现着细胞内熙熙攘攘生机勃勃的画面,如同一座座伊斯坦布尔的集市。

然而这一切,最终得到的却只有残酷的死亡,植物们从未犯过一点点的罪,却要像索多玛和俄摩拉里的恶人一样,遭受天降的硫磺火湖——我自诩良善,散步尚且绕过蚁穴,进入自己的厨房,却比《旧约》里的上帝还要血腥残暴。

愿理智能饶恕所有吃菜的罪孽。

案板上,蘑菇在抗议:我是动物总界的,异养生物,吃起来有肉味,凭啥我算素菜!灶台上,缓步动物门在抗议:我们可是标准的动物啊,平时漂浮在空气中,做饭时一动火,就能烤死我们几十万兄弟,吃素的你们不是标榜自己不杀生吗?

案板自己也要抗议,每天我挨这么多刀,肉都吃不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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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小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小人物著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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