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介绍的相亲对方，一言难尽

文摘 2024-11-20 15:50 江西

1990年5月1号，早上九点半。

二十岁的李晓君把碗洗好放灶台上，甩甩手上的水渍，在客厅抽了两卷麻黄的刀纸，冲准备洗衣服的王晓娟说：

“妈，我出去了。”

母亲王晓娟问：“去哪儿？”

李晓君举了举手里捏的草纸，目的地不言而喻。

家里没有卫生间，大小号都得跑学校旁边的公厕解决。

当然，厕遁只是为出门转转找个理由。

王晓娟交代：“上完了就回来，今天赶大集，鞋架上那两双新的解放鞋你找村里人帮忙给你爷奶带回去。”

说完，嘴里又忍不住抱怨：“都说老二上不着下不着，可到最后，还不是老二最孝顺......”

李晓君直接把鞋子带上才出去，她懒得再跑回来一趟。

“明天你吴阿姨来咱们家吃午饭，你可别跑了，听见没！”王晓娟扯着嗓子喊。

吴阿姨来干嘛？

自然是相亲。

李晓君敷衍应着，三步并做两步一股脑冲出去，憋着气在公厕解决完个人情况，拿着两双用黄纸包好的解放鞋朝马街走。

马街从前是专门卖马的地方，后面马没有了，猪牛羊就多了起来，不过名字还是没变，还叫马街。

李晓君觉得，叫农贸市场更贴切，因为一到赶集天，这里啥农产品都有。

今天赶大集，石楠镇周边村子的村民都会过来赶集，有的卖鸡鸭，有的卖自家种的烟叶或是别的草药之类的，全部集中在马街，热闹得很。

要找从老家红星村里出来的老乡不难，李晓君在市场卖鸡鸭那块找到了老家隔壁邻居，托他们回村的时候，帮忙把这两双解放鞋交给李老头和李老太。

李大为上头有一个大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李大为是老二，也是家里唯一进了单位的人，可偏偏就是不得爹妈喜爱。

当初李大为娶王晓娟时，因为连生两个都是女孩，王晓娟受了不少婆婆的气，夫妇俩都不受待见。

直到后来生下儿子李建军，老头老太对她的态度才稍好一些。

所以，从这件事上来说，李晓君倒是可以理解母亲更看重李建军的行为。

并不是她想重儿轻女，而是这个环境，让她变成了这样。

可即便如此不受二老待见，李大为和王晓娟该孝敬的却一点都没少。

老家邻居大叔收好那两双解放鞋，都忍不住感慨：“晓君，还是你爸妈懂事孝顺呐。”

王晓娟要送鞋的目的就此达到，成功获得“孝顺”名号。

她就是要打脸老头老太，让他们看看到底该疼哪个。

李晓君跟老家邻居道了谢，转身离开马街，来到街上转悠。

从九十年代走过去的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只要站在风口浪尖，连猪都飞得起来的时代。

李晓君想看看，她能不能做飞起来的那头猪。

揣着“自己”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两块“巨款”，李晓君离开马街，在九十年代初就有三条大街的石楠镇上转悠了整整一个中午。

有人摆摊做小生意，卖衣服卖鞋卖零食，只要能卖的，他们都在卖。

而刚从改革开放走出来的人们，消费热情高涨，只要有得买的，他们都会买。

看着那些生意火爆的摊子，李晓君无意识咽了口口水，她馋了。

而后，钻进了镇上唯一的百货楼。

楼高两层，一楼卖日用百货，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样样齐全。

二楼卖服装鞋帽电子表，还有各种时兴的小饰品。

今天赶大集，人流量比平时大很多，每个柜台生意都很好。

“晓君来啦，要买点什么？”

调料柜的售货员大妈对镇上居民了如指掌，一见李晓君，就认出这是镇办公室李会计家的大女儿，热络招呼。

李晓君叫了一声阿姨，在那高高的展示柜上扫了一圈，笑道：“阿姨给我来两斤白糖。”

说着把两块钱递过去。

白糖一斤一块钱，两斤正好两元。

售货大妈把自封好的白糖上称称给李晓君看一眼，整整好两斤，递给李晓君，“买这么多白糖，要走亲戚啊？”

李晓君只笑着嗯了一声，就抱着白糖朝原身死党刘燕家快步走去。

售货员大妈只能遗憾的收回八卦目光。

刘燕家住在肉联厂背后的大院里，几十户人住在一栋五层的筒子楼。

肉厂八十年代末就迁到了县里，现在厂房变成镇上的鸡鸭屠宰场，一进来，到处都是鸡叫声，鸡毛鸭毛满天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儿，直到跨过大院进入筒子楼，这股味道才消散。

刘燕家在一楼，比楼上住户们多了一个用棚子搭起来的厨房，不用跟邻居抢公共厨房。

这也是李晓君选择来找刘燕的原因。

一个是因为两人关系好，值得信任。

再一个，就是她接下来想做的事，只有刘燕家的单独厨房可以满足条件。

当然了，厨房条件肯定是李晓君自己家的更好，但她可不想让她妈知道她还有私房钱。

这会儿大人小孩都不在家，厨房只属于两人。

刘燕不解的看着李晓君带来的两斤白糖，“你买糖干什么啊？”

“你把煤孔打开，火开大点。”李晓君按着原身的记忆，熟门熟路的在刘燕家厨房架子上取下铁锅和勺子，放到煤炉上。

一边操作一边解释：“熬糖稀稀，拿去换牙膏皮。”

“牙膏皮？”刘燕一头雾水，“你换牙膏皮干嘛？收破烂吗？”

李晓君挑了下眉，“也可以这么说。”

接着，神秘一笑，“我刚刚在街上逛，发现了一个商机，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咱俩今天熬出来的糖稀稀。”

刘燕顿时眼睛一亮，立马积极主动的把炉门打开，对李晓君说：“带我带我！”

煤火舔着铁锅底，锅里很快就热了起来。

李晓君把剪开的白糖哗啦啦往锅里倒，用勺子匀速搅动，一边搅一边往里面舔一点点水，很快，小半锅糖浆就熬了出来。

“你家的花生粒呢，给我拿点。”李晓君问。

刘燕家奶奶在老家种了很多花生，卖不掉的那些就都晒好送到了刘燕家里来给孩子们当零食。

刘燕跑进屋把敲碎的半碗花生粒递给李晓君，花生粒洒下，锅里的糖浆熬着熬着，就成了掺杂花生粒的花生糖。

李晓君用撇好的竹签绞上来一块儿，舔了一口，有点烫，但甜滋滋，香喷喷的。

“好吃吗？”刘燕焦急问，手里端着一个洗干净的敞口陶罐巴巴等着。

“嗯，差不多了，装起来吧。”李晓君点点头，把竹签上剩下的绞丝糖递到刘燕嘴边。

她舔了一口，幸福的笑了起来，“甜！”

李晓君看着刘燕手里拿的竹签问她，“你知道哪里能弄到这些签子吗？”

刚刚这根，她是顺手在刘燕家碗柜里翻到的，可能是之前买炸串之类的小吃食剩下来，还没丢。

刘燕想了想，说有，让李晓君等她一会儿，转头就朝楼上邻居奶奶家跑。

这家有个卖糖葫芦串的老奶奶，她家肯定有竹签。

李晓君等了一小会儿，刘燕就冲回来，跑进屋里去拿她奶奶送来的花生袋子，用碗舀了一碗，端上楼，换了一把干净的新竹签下来。

“这一把得有两百根了吧，够吗晓君？”刘燕喘着气问。

李晓君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一根掰成两根，咱们现在还差一个袋子。”

刘燕立马说：“我有个旧书包，布的，你等着，我去拿！”

又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屋，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个布袋子。

刘燕把糖罐和竹签放在竹篮里跨在手上，李晓君抓着大布袋，两人封好煤炉，锁上们，兴冲冲朝附近居民区巷子里蹿去。

“咱们要怎么收啊？”刘燕新奇的问。

李晓君说：“吆喝呗。”

刘燕顿时怂了，她不好意思张开嘴。

李晓君笑了笑，没逼她，想着票子，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大声喊：

“牙膏皮换花生糖嘞！花生糖，香喷喷甜滋滋的花生糖！”

刘燕脸腾的一红，硬着头皮跟在李晓君身后，生怕左邻右舍发现自己。

好在这片居民区离她家挺远，附近认识她的人应该没几个，听着李晓君若无其事的喊了一会儿，刘燕就越来越自然了，也跟着吆喝起来。

“牙膏皮换花生糖嘞！换糖啦！换糖啦！”

很快，就有还没上学被留在家里的小屁孩们从门里窗里探出头来。

“怎么换啊？”

李晓君大声回：“小的牙膏皮五块换一根糖，大的三块换一根！”

小孩点点头，咚咚咚跑到屋里，把先前藏好的牙膏皮拿上，跑过来换糖。

有个五岁大的小孩，吸溜着鼻涕把小黑爪里的牙膏皮递过来，李晓君数了数，全是小牙膏皮，只有四个。

“还差一个哦。”

说罢，绞了一根花生糖递给另外一个牙膏皮够数的小孩。

五岁小孩垂涎的望了一眼花生糖，狠狠吸了吸鼻，眼珠子咕噜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让李晓君等等他，转身就往家里跑。

跑到家门口，又放轻脚步，瞄一眼躺在屋里眯觉的奶奶，偷偷摸摸来到窗台下，踮起脚，把还没用完的牙膏抓在手里，拧开盖子，把牙膏挤干净，欣喜的拿着空掉的牙膏皮又来找李晓君换糖。

“好，这是你的。”李晓君把糖递给他，小孩吸溜着鼻涕，舔着糖，乐坏了。

“我也要我也要！”其他孩子嚷道。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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