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自2019年2月正式发布已经将近6年了，说起来大湾区的发展似乎取得了不少值得夸口的成就，但是，平心而论，除去这些年来大湾区和其他地区同样遭遇的疫情干扰、国际势力打压、国内经济低潮等因素的影响外，单就大湾区自身的情况讲，就可以盘点出很多问题，包括香港社会动荡、几大内湾城市经济显著滑落、湾区内部发展的突出失衡现象等等，这些都给将近6年来大湾区的融合式发展带来很大影响。前不久，广东又发起了关于“黄金内湾”的规划，我针对这个事发了一篇文章提出一些质疑，为什么？因为这个所谓黄金内湾规划除了把肇庆、江门和惠州这三个大湾区土地大市硬生生踢出内湾外，更没有理会港澳两个大湾区核心城市的存在，因此我断言这样的规划人为色彩太浓，很难具备实质性的意义，因为它既曲解了黄金内湾的真实边界及含义，也直接折损了大湾区存在的客观价值和意义。当前大湾区最迫切的事一定不是搞这种人为切分式的所谓区域规划，而是整个大湾区的资源要素如何成功实现跨行政边界的大整合大融合，从而实现资源要素在“9+2”内部的合理流动以及对大湾区外部整体开放性双向流动。为什么？道理非常简单，千百年来，港澳和广东这九个城市就一直比邻而居，一直存在，它们的物理空间和关系一直很清晰，过去叫“珠三角”，只是因为在更多情况下，“珠三角”这个词被行政“缩量”化了，似乎只是指广东九市范围，不包括港澳，因此，后来启用“粤港澳大湾区”来代表“9+2”即港澳两地加广东珠三角的九个城市。如果把大湾区的概念就停留在这个“9+2”的地理空间关系范畴内，不去实质性地强化其内在的资源要素融动以及产业整合和共享式发展，那这个大湾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让这11个城市中间存在的各类资源要素在大湾区机制下能够得到大规模的融合、融通、融汇，能够加快速度对流起来，整合起来，共享起来，才能真正实现“9+2”城市间的相互赋能，才能从战略层面实现大湾区的跃升式发展。大湾区“9+2”城市间推进资源要素跨界融动的困局及出路是什么？下面我提炼出几点看法与大家共享。其一，粤港澳三家界别分明，未来须推进制度、体制的高度共享模式。大湾区若想实现资源要素的跨界融动，首先面对的问题就是，粤港澳三个地区不仅都是国家直辖性质，更特殊的是，它们是三个独立经济体，三个关税区，两类社会、经济、司法制度，至今仍然设立海关、边检，其通关便利性尽管比若干年前有所进步，但是和欧盟申根制度的便利性和一体化价值实在是没法相比了，这客观上造成了三地资源要素融通、共享方面的困难。一个国家内，甚至煞有介事地搞了一个统一的大湾区，然而边界感还是那么明显，三地入出仍然那么不方便，体制上更是有诸多隔断式障碍，这算哪门子的一体化呢？粤港澳三地未来须认真研究推进制度和体制方面的高度共享模式，以便实质性解决这些制度性、物理性的关卡障碍问题。其二，资源要素配置失衡严重，未来须大力调整结构，推动均衡发展。无论与全球其他三大湾区相比，还是与国内发达的长三角、京津冀、成渝地区相比，粤港澳大湾区内部资源要素配置及综合发展的不均衡性都是最严重的，深圳、广州、香港、佛山、东莞五大“万亿俱乐部”城市除了土地资源总体偏弱外，其他重点或核心资源要素、发展机会以及发展成果大约占到大湾区的80%，而且这种失衡局面很难打破，将会在相当长时间内维持存在。如何真正让资源要素跨越行政边界流动起来，让大湾区其他发展水平偏弱城市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这将是大湾区下一步实现战略突破的关键一环。其三，包括跨江通道在内的大湾区大交通系统建设仍然需要加码。这些年来，大湾区的机场、高铁、高速、公路、地铁、桥隧等重大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在横跨珠江入海口的数十公里范围内，已经形成了虎门大桥、南沙大桥、港珠澳大桥、深中通道等一批世界级跨江桥隧，对于实现两岸人口、资金、技术、产业等重大资源要素的双向融动融通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然而，两岸的经济落差仍然很大，这意味着跨江桥隧建设仍然不够，还需要继续加大力度。此外，大湾区内湾地带和外围地带在大交通体系建设上仍有相当大的差距，还需要有更加均衡发展的规划和更大规模的投资来有效推进相关大交通的建设，从而让大湾区能够充分利用完备的交通基础设施来保障资源要素无障碍地在大湾区内所有地区实现融动流通。其四，大湾区的产业、科创、金融三大领域有待实现广泛而深度的融合。与侧重于金融业的纽约湾区、侧重于科技的旧金山湾区和侧重于产业的东京湾区相比，粤港澳大湾区的一个明显优势是，它在产业、金融、科技三个方面都比较强大，整体看，“三项全能”可谓均衡。然而大湾区的这个优势有点经不住细品，因为这三者仍然重点分布在几大核心城市，而且在核心城市内部的分布也十分失衡，例如香港的金融业发达，基础科学也有一定积累，然而应用性科技创新和产业就非常薄弱，产业早已空心化。这是大湾区在资源要素融动式发展方面的一个超级“漏洞”，未来需要下大力实施产业、科创和金融的广泛、深度和高度的整合，以便为大湾区更有力地参与国际竞争奠定坚实的“三合一”基础。其五，大湾区的资源要素跨界融动须仰仗制度的双向赋能。大家常说，内地在经济基础、制度框架等方面与港澳相比有明显差距，还有一个追赶的过程。这个说法有其合理的成分，毕竟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内地已经从港澳导入很多国际化、市场化、法治化的经验，对提升内地的制度体系和管理水平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然而，回头看，港澳地区近年来的一些现象，例如香港政局动荡、澳门单一的博彩产业发展模式等等，也有它们的问题。从大湾区长期资源要素跨界融动式发展的实际需要看，粤港澳三地未来已经不是固定的哪一方向另一方输出能量和单向赋能方式了，而是三地需要在大湾区的架构内，积极有效推进三地之间的相互赋能，包括在制度和体制机制层面，内地和港澳需要将各自的优秀制度、体制、机制持续向对方输出，实现制度上的双向赋能，这样才能引导大湾区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融合式发展。其六，港澳的变革式开放是大湾区资源要素融动的重要突破口。多年以来，港澳一直承担着中国改革开放窗口的责任，大量的资金技术人才通过港澳输入内地。从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战略目标看，港澳的这一使命还远远没有完成。然而，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以及港澳的内部形势导致港澳的原有国际功能以及对内价值似乎在弱化甚至边缘化。港澳当前面临着如何正面应对国际和国内形势的重大改变，顺应这种改变而实施变革式开放的时代责任，而不能继续沿用原有的、过时的对外开放桥头堡模式。可以肯定的是，港澳拥有的国际大通道联络功能仍然是比较强大的，仍然是国内其他城市难以替代的。港澳若想在大湾区“9+2”城市大融动融合的过程中继续发挥强有力的作用，其变革式开放是重要的突破口。其七，大湾区内部需要对先进经济要素和土地要素进行有机对接。如果一定要把大湾区临近湾口地带的地方称为“黄金内湾”，那一定要把港澳加进去，这样，就形成香港、深圳、东莞、广州、佛山、中山、珠海、澳门八大城市共同组成的真正的黄金内湾。这个内湾集中了大湾区最密集的先进经济要素，包括科技、金融、产业以及经济业绩等等，但大湾区更广域的土地却在外围的三大城市，其中肇庆15000平方公里，惠州11000平方公里，江门9000平方公里，三市面积占到大湾区的将近三分之二。这意味着，黄金内湾的先进经济要素与外围三市的广域土地要素之间存在一种强烈的要素互补的潜力，如果在大湾区架构内对内湾经济优势和外围土地优势实施持续性的、合理的、均衡的、高效的资源要素融动整合，必将有力推动大湾区经济的跃升式发展。由于国际形势变化，大湾区在国际人才的吸引上面临着更多的困难。近年来大湾区各个城市已经连续发布各种新政，旨在大力改善大湾区的营商环境和招商引资环境，期待更多的国际人才会陆续参与到大湾区发展中来，也期待大湾区内部其他地区人才能前来本城市就业创业，例如香港近年来人才流失情况比较严重，为了弥补缺口，香港大力推进优才计划和专才计划等，从内地吸引了大量人才。我认为，粤港澳三地在当前形势下应该基于各种优劣势，强化内部人才流动共享，要在粤港澳三大平台上形成一个共享机制和融通机制，不要形成三个地方“零和博弈”式的乱抢人才的现象，要联动共享，让高端人才能够自由流动。其九，大湾区资源要素的融动需要跨界区域性重大项目的引领。以往大湾区“9+2”各个城市都有过重大项目，也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出现过类似港珠澳大桥、深中通道这样的跨界式重大工程，在若干产业型项目中出现过很多重要的跨界合作项目，这些动作对于推进大湾区资源要素融动整合产生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但在跨界区域性方面则缺乏重大的合作项目。近年来大湾区在这方面有越来越多的合作案例产生了，例如，在国家政策强力扶持下，深港在河套片区联合开发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目前进展良好。此外，还有一些重大的片区开发项目，如香港北部都会区、深圳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广州南沙粤港澳深度合作示范区、珠海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深汕特别合作区等等，都是大湾区跨界区域性合作的重大项目，包括基础设施、公服配套、工商物业、高端产业、住宅等等，这些重大跨界区域性项目总投资规模宏大，产能巨量，影响深远，必将强力推进大湾区资源要素的跨界融动，并成为大湾区未来20年新的经济发动机。《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正式推出、大湾区架构搭建将近6年来，可谓一路艰辛闯关，一路探索创新、一路顽强成长。必须看到大湾区取得的重大进步和成就，但有一个刚性的、绕不过去的困局，就是大湾区内外资源要素的跨界融动问题始终没有实现关键性突破。大湾区应该认真总结发展经验教训，认真思考如何形成一个在行政上有明确边界、但在经济发展上又无制度障碍的大湾区。期待大湾区拿出一点中国式现代化的模式、智慧和气魄来，力避长期仰仗行政力量人为分割成几大板块的局面，要率先实现统一大市场，实质性地实现资源要素的大融通、大融动、大融汇格局，从而为全面超越全球其他三大湾区奠定坚实的基础。1、欢迎点击文章上方蓝色字体“宋丁视点”， ID：SDviewpoint，关注本公众号。2、欢迎大家点击“在看”，点赞点评，转发分享，或发表理性及建设性留言，在此表示感谢！3、任何人或机构在任何传统媒体或新媒体转载本文或摘录本文重要观点，务请标明文章或观点出处，并在文章前面位置明确标出作者姓名，否则视为侵权，须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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