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3年在西村石头岗工地上打下了第一铲，广州考古至今日已稳步走过71年。在这段不朽的岁月中，广州考古不断为世人揭开尘封的历史，一点点拼凑起广州城市的变迁轨迹。除了为人熟知的南越王墓、南汉二陵等诸侯王陵以外，考古中最常发现的其实是与我们一样的平民百姓的地下居所。他们渴望在过身后仍能像生前一般在地下世界中继续享受生活，于是随葬品被带入墓中以供其“使用”。在这其中，有两种器物虽普通，但却在提供信息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就是墓志与买地券。
墓志，是指放在墓里记述死者生平事迹的石刻。墓志分上下两层，上层为“盖”，刻有标题，下层为“底”，刻有墓志铭。墓志始于东汉，但数量较少。三国时期魏王曹操提倡薄葬，禁止树碑为个人立传，因而一般的士大夫阶层遂将死者的生平及歌颂辞文镌刻于一较小的石面或砖面上，置棺内随葬，即墓志。墓志经历了由砖造到石刻，由碑形到方形的发展历程。墓志铭具有记载详实、蕴含大量史料信息等特征，是不可忽视的出土文献，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及其发展形成过程。
目前最早发现的石质墓志为在河南洛阳出土的东汉延平元年（106年）《贾武仲妻马姜墓记刻石》，这块墓志详细记录了马姜的姓名、家世、平生事迹以及死亡和安葬的日期，为研究东汉时期的社会生活、思想观念以及丧葬习俗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
《贾武仲妻马姜墓记刻石》拓片
1929年河南洛阳邙山王窑村出土
现藏于辽宁博物馆
该石出土后曾归金石学家罗振玉收藏，图为旧拓，惜已风化，只字不存。马姜为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女，明德皇后之姐，胶东刚侯贾复儿媳，其夫即贾复第五子贾武仲。
买地券，又称墓券、地券、幽券等，上面刻有或写上文字，质料一般为方形的石、玉、砖、铅或竹木，同样是一种随葬明器。买地券通过模拟现实生活中的土地契约文书，向地下神祇宣告亡人在冥界的居留权和居住地，同时藉以压胜镇鬼、护卫阴界亡灵乃至阳届生人，它还意味着亡人魂灵不得再回到人世间，从而将生人与亡魂阻隔开来[1]。买地券兴起于后汉初，汉晋南朝之际，深受儒家文化观念影响所致，其内容形式涉及宗教因素和迷信色彩等多个方面，而后逐渐淡化了买地的性质，镇墓性质越来越重。买地券主要有买地、镇墓和禁断生死三部分内容，是生人为亡人向阴间购买阴宅的重要凭证，以此来充分确保亡人在冥界享有合法的居住权和土地权[2]。
现存最早的买地券是出土于河南偃师的东汉永平十六年（73年）姚孝经买地券。券文简单，但包含了立券时间、钱主、业主、中保人等基本信息，风格朴实，同样为学术研究提供了非常宝贵的实物资料。
虽然二者同为在丧葬活动中承担记述的冥间文书，但实则仍存在许多不同之处。
首先，目的不同。买地券主要用于买地，安抚亡灵，隔绝死生。墓志铭主要用来记录亡人的事迹，歌颂亡人，使亡人流芳百世。
其次，因目的不同所以选择的书写者也不同。买地券多出自于巫师、方士、道徒，因其一般文化水平不高，文字多鄙陋。墓志铭多出自著名文人，利用其文采以及在当世社会的威望、名气，达到颂扬亡人使亡人流芳百世的目的。
再者，文书性质不同。虽然都属于随葬文书，但是买地券主要是与鬼神立契的宗教性质文书，主要供亡人使用，而墓志铭主要是写实的，主要供现世后人留存。
第四，买地券和墓志铭背后的思想支撑不同。虽然买地券也有儒家伦理思想的影响，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浓厚的佛道两教以及鬼神文化的影响，墓志铭中体现较多的为儒家的孝道等思想，宗教迷信色彩较少[3]。
值得一提的是，南朝以前，墓志和买地券的内容相互独立。但在部分南朝的墓志及买地券中，出现了二者相互结合的现象，或以墓志的内容插入流行的买地券文本中，或将买地券的契约部分写于墓志之后。使用者均非门阀世族，但都有官位和爵位，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这种结合现象可能是南朝寒门兴起、阶层变动下的产物[4]。
隋唐以后买地券的写法又有新变，对墓地风水的描写从无到有，逐渐增多，乃至于宋代一些买地券花费较大篇幅描写墓地方位形势，祈求墓地风水给子孙带来各种好处[5]。
在广州经过考古发掘出土的墓志及买地券已有百余块，从南北朝至明清时期皆有发现。目前广州发现的最早的墓志出土于唐代墓葬，最早的买地券则出土于南朝墓中。
南汉二陵博物馆将在10月20日继续为大家带来“我在南汉二陵博物馆修文物”系列活动之墓志保护修复（第13期），敬请大家期待！
参考文献
[1] 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南汉二陵博物馆编.云山珠水间——考古发现的广州 上下[M].北京：文物出版社,2024.
[2] 祝圣.遵义市博物馆馆藏明代买地券浅析[J].文化学刊,2024,(04):244-247.
[3] 刘巧梦.中国古代买地券的文体与文化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2019.DOI:10.27245/d.cnki.gnjsu.2019.001194.
[4] 淡雅.试论南朝墓志与买地券的结合现象[J].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09):43-50+132.DOI:10.16319/j.cnki.0452-7402.2022.09.004.
[5] 黄景春.从厌镇鬼神到风水荫佑——买地券内涵演变考略[J].民俗研究,2022,(05):48-56+159.DOI:10.13370/j.cnki.fs.2022.05.004.
[6] 程浩.广州出土五代南汉李纾墓志初考[J].黄河.黄土.黄种人,2021,(10):29-34+2.
[7] 易西兵.广州出土南朝龚韬买地券考[J].东南文化,2006,(04):79-84.
撰文：张钊英（实习生）
编辑：郭怡乐
审校：李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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