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肃南·吟唱家园·文学展播||李国生作品：路见美好（上）

文摘 2024-10-31 11:35 甘肃

那是一个雨后的黄昏。天边，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鹿角岭山脉东边的垒山山顶，近处，祁鹿公园里雾霾还没散尽，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徜徉在栈道上，不失时机地用手机拍下这宛若仙境般难得寻觅的一幕……

祁鹿公司基建规划部经理天逸看着兴高采烈的游客，他的脸上依然一副冷漠的表情。在这片绿草如茵、鹿鸣呦呦的草原上，他已经等待得太久了，在好多个游人如织的盛夏里，他一直在期待，期待还能见到她，只是，这似乎就是一场梦，一场飘散在茫茫旷野里昙花绽放般的刹那幻境。

在斜阳斑驳的余晖里，雾气时而升腾、时而紧贴着地面缓缓地舞动。游人渐渐离开了，天逸不经意地向着远处的人群撇了一眼，似乎，在若隐若现的雾霾里，他看见了一位身着粉底碎花裙的女子向他回望了一眼，他赶紧揉了揉眼睛：唉！难道这又是一次幻觉？天逸在心里不免暗暗为自己悲哀。游人已经完全离开了，天逸还是望着那条通往东南方向无限延伸的柏油马路发呆……不觉间，一只雄壮威武的白臀鹿来到了他的身边，在用鹿唇轻轻蹭他的后背，他爱怜地用手抚摸着白臀鹿的鹿角……六年来，他已经把这头鹿当成是他最好的伴儿了，只要在祁鹿公园的日子里，他总会对它细心照料，所以在整个鹿群里，它高昂着优雅健硕的鹿角，拥有不可超越的尊严，它也拥有一个无与伦比的雅称——龙驹。

关于它的名字，那也得从好久之前说起。

那一年，是天逸从外地回到家乡的第二年。

天逸毕业后跟着外省的同学去了南方创业，在陌生的城市奔波了近两年，似乎，一无所获。

天逸的父亲才吉是祁鹿公司的老员工，眼看着儿子大学毕业快三年了，可是工作还没个着落，才吉的心里着急啊！为这事，父子之间竟也产生了隔阂，除了简单的几句日常语，几乎没有了其他方面的沟通。还是母亲雅尔吉豁达，她不止一次地告诉才吉：“我是看着天逸长大的，孩子虽然在外面创业没有赚到钱，就当是他在社会上的一段磨练经历吧，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我们还是不要催得太紧了！”

即使，老伴再三劝说，才吉还是有自己的忧虑，除了工作，儿子的岁数渐渐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他能不发愁吗？

眼看着儿子没有丝毫打算参加公务员和事业编招考的意愿。为此，才吉和雅尔吉商量让儿子先到祁鹿公司应聘一下。才吉明白，这多年来，祁鹿公司虽历经坎坷、濒临倒闭，但近几年公司已经开始尝试转型发展了，他认为公司的前景会很敞亮的。雅尔吉也同意了丈夫的意见，她先和天逸进行了沟通，没想到天逸欣然应允，他提出只要能应聘上，就去祁鹿公司上班。

天逸虽不是品牌大学毕业，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生，果不其然，顺利应聘。

祁鹿公司坐落在垒山脚下，距祁裕县城二十公里左右。听老人们讲，公司上世纪五十年代成立之初是集体经济制下厂的建制，主要以饲养野生祁连白臀鹿、产销鹿产品为经营收入，由于得天独厚的肥沃草原，还养殖过牛羊，种植过青稞、土豆等农产品，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期也开办过酒厂等等，后来都不了了之。到了本世纪初，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和经济发展需求，厂子又以国有企业组织形式创建为公司了。

因为打小熟悉的地方，天逸对于公司里各类工作也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在公司转型规划和设计方面，他总能提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建议。起初，公司的总体规划是依托青海或者东北几家做大做强的鹿产品企业来提升自己公司的品牌效应，同时对加工设备进行升级改造，以扩大生产和提升营销能力为重点加快公司发展等等。为此，公司里以才吉为主的大多数老同志完全赞同这个转型规划，但是有一小部分年轻人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其中就有天逸。他们的想法是在做大做强鹿产品精加工的同时，依托垒山北麓的自然景观和白臀鹿鲜为人知的资源优势来发展旅游产业。

公司总经理杨志浩在两种声音面前也是举棋不定，他组织公司领导和员工代表外出考察并深入研究分析，关于公司发展旅游产业，迟迟还没有动静。

也是那年盛夏时节的一个周末，受公司委派，天逸和他的同事小强俩人在对白臀鹿基地围栏内基础设施进行简单的前期测量规划。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俩发现，在网围栅栏外面有几个年轻人在向着不远处的鹿群张望，看上去他们特别好奇和兴奋。当那几个年轻人看到天逸和小强在栅栏里面时，使劲向他俩招手。

原来，这几个年轻人是省城一所大学的大学生，利用暑假时间来祁裕县开展研学旅行活动，他们计划去巴尔斯圣山，路过县城时听说这儿有一处白臀鹿基地，所以停车后徒步转悠到这儿了。

他们恳请天逸和小强，希望能进到栅栏里面，近距离地看看白臀鹿，对于这个要求，小强第一时间回绝了，他告诉这几个年轻人：“我们公司有要求，除了工作人员，其他人一律不准走进白臀鹿基地，因为鹿群里有几只鹿从鹿角岭的深山里来到这儿时间不久，有一定的攻击性！”

大学生们听到小强这样说，都有点灰心了，打算原路返回。但有一位女孩倔强地问道：“既然白臀鹿有攻击性，那你俩待在栅栏里面不会有危险吗？”

小强听这位女孩说完，嘿嘿地笑着道：“我们在这儿和鹿群已经很熟了，我俩不怕！”

“既然你们不怕，我也不怕，能让我进去吗？”这位女孩依旧不依不饶。

听到这儿，天逸细细打量了这位女孩一眼，只见她漆黑如瀑的秀发下藏着一张线条分明的瓜子脸，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夜空中的星辰清澈而悠远，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诱人的红润……就在天逸的目光还未移去时，这位女孩也把目光转向了他——似乎，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填满了她的眼眸、咄咄逼人。

天逸想要躲避她的目光时，女孩又追问他了：“就让我们进去近距离看看吧！也许，这些可爱的精灵会把我当作朋友的！”

天逸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向着女孩真诚地点了点头。

女孩看到眼前这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同意了，开心地握了握他的手说：“你好！有缘遇见，我叫赵晓雨，今年大学刚毕业，老家在重庆，谢谢你了！”

一旁的小强看到这一幕，翻了翻眼睛，摇摇头叹了一声：“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前几天刚刚被才旦经理训了一顿，又抛到脑后了！”

这是晴朗的一天。极目远眺，垒山半山腰的马尾松整齐划一，像是在张开双臂迎接着远方的客人，郁郁葱葱的灌木林泛着幽绿，一片生机盎然；近处，浓密的牧草望不到头，草丛中盛开着各色的野花，虽不张扬，却总是含情脉脉，在这北方的辽阔大地上，竟也开出了一地灿烂和纷纷繁繁！

一行的几位大学生都不敢靠近鹿群，远远地拿着手机拍照。只有赵晓雨一人兴高采烈地舒展双臂，向着她这一生第一次如此之近看到的祁连山精灵走去……

天逸一点都不敢怠慢，紧紧地跟在赵晓雨的身后，他也有点担心，万一出现差池他可负担不起，毕竟是他自己点头答应的。

紧张之余，他也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欣慰，毕竟成人之美那可也是小小功德一枚，何况，对于如此一位似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女子，何乐而不为呢？

天逸紧紧跟在晓雨的身后，他的心头不时地浮现出了这两年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外地女孩的身影，因为地域和环境影响，那些似是美好的记忆都已经随着时间流失在了家乡的山山水水中了，他不光有俊朗的外表，还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他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他年轻的心中对爱情的向往没有丝毫减少，但他明白的是青春落幕、往后余生，他年少时的憧憬、梦想、所有的一切也许会在这座西北小城里度过，但他没有丝毫气馁，这世界上，也许没有一个人不会不热爱自己的家乡！

他的思想在无尽地翩飞，他的脚步也加快了，和晓雨并排向前走去。她微笑着望了望他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天逸，就是这儿的人，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也没啥必要呀！”此时，天逸讪讪地答道。

“如果今天没有你，也许我就不会进到栅栏里面，更不会近距离地分享这片神奇的草原带给我的惊喜，你说，这算不算缘分？”晓雨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在她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随口问道。

“也许算吧！”天逸心无旁骛地回了一句。

“不是也许，而是缘分！”晓雨的语气很坚定，她说完后又抿嘴笑了起来，天逸发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竟然如此美妙动人，只一眼，便永远铭记在心底了！

不知不觉间，俩人已经来到鹿群附近。晓雨变得小心翼翼，原来，晓雨在嘴上逞强并不说明她浮躁，她也是有理性的人，在陌生环境里遇到陌生的一切，可真不是她小时候熟悉的那些被野猪追撵的经历了，她一直躲在天逸的身后，倔强的女孩瞬间变得小鸟依人、楚楚婉婉，不由地令人心生怜惜。

看到晓雨藏在自己身后，这可让天逸显得更加自信了。他偷偷地笑了笑转身告诉晓雨：“我就在这出生、小时候经常跟着爸爸骑马追寻鹿群，有一次，为了追赶几只野性十足的角鹿，爸爸骑马带我到了垒山的那一边，天已经黑了，可是没有追到鹿，我们只好在山那边一户牧民的帐房里住下了，至今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山里面好安静，只有透过帐房的狭小天窗看到星星在不停地闪烁……”

似乎，天逸已经沉浸在他的童年时光里了……

他转过身发现，晓雨默默无言，睁着好奇的眼看着他、听他讲，好久了才问道：“然后呢？那几只鹿追到了吗？”

“追到了呀，只是没能赶回来……后来，听大人们说那几只角鹿在深夜里也回来过，但是一到天亮后又不见了踪影。”天逸平静地告诉晓雨。

这次，他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接着又说道：“山那边的风景确实好呀，你看，那座垒山陡峭艰险、高耸入云，实际上山顶上很平坦，还有几处湖泊呢！我记得，小时候山那边有成片的松树林和柏树林，林间的草地上有野兔、黄鼠狼、旱獭等各种小动物在悠闲地吃草或者嬉戏打闹，树林里常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欢快地歌唱……”

眼前的白臀鹿依然在静静地吃草……草原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听着天逸讲那些令人陶醉的童年故事，晓雨似乎又平息了她着急来看白臀鹿的冲动，渐渐变得多情而又善感起来。

蓝天白云下，这一刻，她和天逸就像多年未见的闺蜜一样有多么多的话要互相倾诉……

她的目光从远处的垒山慢慢地移动到近处的鹿群，继而又紧紧盯着眼前这位陌生而又温婉的男子，她的一段故事也在缓缓地流动：“我的老家在重庆一个遥远的小村庄里，因为爷爷喜欢在村子附近的森林里转达的缘故，我从小就热爱大自然，喜欢探索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有一次，在森林里和爷爷走散了，真的碰到了一头野猪，看着野猪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一下子就吓哭了，转身撒腿就跑……”

当天逸听到这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晓雨低声叽咕了一句：“我就觉得是这样的，还以为你很勇敢呢！”

“不是那样的，你都没听人家讲完，怎么能说我不勇敢呢？”晓雨憋着彤红的脸接着说道：“我一直向前跑着，心里想着万一野猪追上咋办呀？这样想的时候，在路边捡了一根枯树枝当作我的武器，心里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下，我一直没敢回头地跑，至今我都不知道野猪追来了没有？”

天逸听完还是忍不住想笑，但作为一个大小伙子，他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不错，能想到防护自己，那也算得上勇敢！”

这回，晓雨的脸庞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格外靓丽。她的情绪很高，微笑着对天逸说道：“不谈我的过去了，有机会慢慢给你讲，我能不能也去山的那一边看看呀？”

听到晓雨这样说，天逸真是措手不及，他脱口而出：“不行呀，那么远，要翻过那座山得大半天呢！况且……”

他没说完，顿下了，晓雨追问道：“况且什么呀？”

“我们还不熟悉呀！”天逸的脸上瞬间有点红了。

晓雨听到天逸这样说，还是委婉地抿嘴一笑：“说的也是呀，我被你的故事感动了，怎么感觉就在梦里一样，能来到这儿我觉得好开心呀！”

正在俩人交谈的时候，一只小鹿来到了晓雨面前，这个小精灵昂头挺胸，一对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晓雨，接着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衣角。

晓雨赶紧俯下身子，用双手捧住小鹿的脸颊，惊喜地叫道：“这个宝贝好可爱哟，它是上天专门给我安排的吗？谢谢你天逸！”

在她回眸的那一刻，天逸已经按动手机，留下了这美妙的一刻！

不久，晓雨的手机铃声响起，同伴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催她了。实际上在这片有着白臀鹿的草原上她和天逸交流了好久，只是美好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她感觉稍瞬即逝，她多想再看看眼前和她不离不弃的小鹿，尤其是能再听听天逸讲讲童年的故事，可是，就要离开了，一片陌生的大地，竟也让她难舍难分……也许，我们每个人在匆匆的人生旅途中都需要让灵魂得到片刻安宁，最好的方式就是回望，回望中，最让人向往的那段回忆也许就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童年里……

天逸一直站在马路旁，晓雨一行大学生的车子缓缓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又停了下来，原来，是晓雨下车了，她顺着马路小跑到天逸面前，边打开手机边说道：“我们加个微信吧，我会记住这片草原的，还有那只小鹿，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照料它？”

“我会的，只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来？”天逸深沉的眼眸里满是不舍。

晓雨听到他这样说，又一次嘴角翘起微笑着对他狠狠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慢吞吞地向着车子走去……就要上车的时候，她回头望了天逸一眼，挥着手大声喊道：“再见天逸，我还会回来的！”

关于天逸让游客近距离观看白臀鹿的事情不久便让基建规划部的才旦经理知道了。

这次，他又被经理请到了办公室。令他不解的是似乎经理的心情很好，他来之前已经做好被批的准备了，但是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经理不但没有批他，还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水，望着他呵呵地笑着，真不明白，经理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才旦经理和他寒暄了几句后起身紧紧握住他的的手说道：“小伙子，做得好呀！你和游客互动观赏白臀鹿的举动给公司打开了一道窗呀，这段时间来让我们困惑的一个难题已经有了眉目！”

才旦经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杨总经理已经和各个部门的经理碰头了，基本上形成了共识，你们年轻人之前提出的依托垒山发展旅游业的想法也许会成为现实！”

不久，杨志浩总经理主持召开了公司董事会，表决通过了在祁鹿公司兴办自然观光生态公园的决定，并具体研究制定了近期规划和远景展望。

公司这一决议也很快提交到县政府的议事议程上了。县政府常务会研究决定原则上同意公司的这一决议，对于公司提出建设资金不足的问题，县政府计划积极争取国家超长期国债项目给予扶持；对于公园命名问题，县政府建议暂定“祁鹿公园”这一名称。（未完待续）作者简介：李国生，笔名飞雪，系甘肃省作协会员和甘肃省网络作协会员，张掖市散文学会副会长。2022年3月，出版长篇小说《缘分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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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南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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