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度阿尔勒】对话法国阿尔勒发现奖得主《电子遗产》弗朗索瓦·贝拉巴斯

弗朗索瓦·贝拉巴斯的《电子遗产》项目展现了一项研究。目前，该研究从谱系学的角度探讨人工智能，通过展示不同世代的工具来呈现主题。在这个系统中，图像被视为数据，成为了关键环节，使得人类在现实和虚拟空间之间无缝穿梭。整个展览围绕“火”这个核心主题展开。

2016年：弗朗索瓦·贝拉巴斯在加利福尼亚州停留数周，当时该地区正遭受大规模森林火灾的侵袭。他在路上拍摄了这片充满传奇色彩的美国——被火焰吞噬的景象。在他的镜头下，云层翻腾、大地荒芜、住宅区被笼罩在强烈的光芒中，呈现出超自然，甚至是末日般的景象。

2018年：机器学习技术快速发展。艺术家决定将他在加州拍摄的首批5000张照片输入第一代人工智能（生成对抗网络，GAN），这些照片中“火”的元素经常出现，但并不总是存在。机器识别出这一主题，并将其扩散到整个图像序列中。在这个过程中，图像与机器的碰撞产生了各种故障和扭曲效果。这些经过AI处理的图像，呈现出一种已被编码化和时代化的美学风格，同时也揭示了一个事实：技术工具已经深刻地改变了我们对记忆、存储和信息编纂的方式。

2023年：ChatGPT、Dall-E和Midjourney迅速进入我们的生活。基于这新一代的技术，艺术家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混合数据库，并创作了一个沉浸式装置。艺术家在深入研究数据库中第一代火灾图像后，编写指令创作了《火风暴将至》中的景观。他创建了一个跟随镜头，其中所有画面都是由文字指令生成的图像。眼前的这些燃烧景象，描绘了一个反乌托邦思想已经深深扎根的世界。

文/奥德丽·伊卢兹

在我的研究中，我始终关注用于创造图像和观察世界的各种设备工具。我使用的GAN模型^[1]是基于我2016年初到加州时拍摄的5000张照片进行训练的。在初次到访美国期间，我在城市中四处漫步，拍摄照片和影片，意外地身处一场山火之中，也记录下了那场山火的影像。这些山火的照片成为了那5000张照片的一部分，从而“污染”了GAN的训练过程（火焰在GAN生成的不同图像中蔓延，它不仅仅作为一张山火照片存在）。这一现象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它展现了一种从现实（实地拍摄的照片）到虚拟（火灾图像“污染”了整个训练过程）的转变，使火焰在机器生成的世界中得以延续。

GAN在没有特定提示词的虚拟空间中运行，用算法来复制特定对象。我通过与机器的互动，探索了我初次到达美国的经历中表现出的情绪和情感反应。我试图在我的个人经历与机器对图像的诠释之间建立一种共享的语言。通过GAN，我得到了包含1万张图像的数据集GEN I。

在《电子遗产》这个装置作品中，三种类型的图像进行着对话。我从GEN I数据集的1万张生成图像中挑选了210张。同时，我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在这些图像中看到了什么，并为其写下了用于创作影片的短句，视频影像便是第二种类型。第三种是我在美国实地拍摄的山火照片。

我的作品包括多种元素，如照片、图像序列、数据集和影片。我的每件作品都是独立的，但同时又是相互关联的，就像一首音乐作品。我欣赏这种关系的有机性，它让我能够探索物体、图像和空间之间的互动关系。

我尤其对装置艺术感兴趣，因为它们能够在现场提供超越语言的沉浸式共享体验，调动身体和感官的参与，这种体验为作品增添了另一层理解。

我的视觉文化深受美国大片的影响，特别是那些以灾难事件为核心的电影。这些电影增强了我对当代世界的意识，并促使我思考我们作为人类在其中的位置。正如历史绘画经常描绘宏大的灾难场景，《数字灾难》和《电子遗产》同样探讨了类似的主题。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让我对灾难有了特定的认知。我将照片视为通往不同现实的门户，通过图像来探索新的世界。我相信数字图像具有转化的潜力，可以通过技术不断迭代和重新想象，邀请我们反思快速变化的世界及其所带来的焦虑感。

通过我的艺术实践，我希望能够将这个时代存在的复杂性可视化并理解它，希望我的作品能够引发关于现实与表象的对话，让人们重新思考对周围世界的理解。

我的两个项目《数字灾难》和《电子遗产》是相互独立的，但将它们并列展示时，可以从我的研究工作以及技术和摄影实践的历史中发现有趣的洞见。《数字灾难》主要关注我在线上收集的自然灾害视觉片段。我通过算法来重组这些片段，构建新的场景。而《电子遗产》则是一个包含三种类型图像的装置作品：我在美国实拍的照片、通过我自己训练的GAN生成的图像，以及从这些生成图像中衍生出的视频影像。

我很高兴你提到《数字灾难》，这个项目始于2015年并未正式展出过。它由一组图像组成，并且可以演变成一个装置作品。我认为这两个项目的关联在于我持续的研究工作，这是一种长期的研究实践。即使在《数字灾难》的创作过程中，我也在收集来自互联网的图像，并尝试使用特定的算法将图像放大。

我认为《电子遗产》系列和《MOTORSTUDIES》系列是这一研究的延续，虽然它们在不同的背景下存在并使用了不同的技术工具。《数字灾难》处理的是虚拟空间（线上采集图片的生成），而《电子遗产》则与物理空间交汇（通过实景照片的生成），让我得以更广泛地探索现实。

我的作品与当代影像密不可分。我像工程师一样对待创作，专注于收集大量数据集。这一过程超越了传统摄影，它包含对时间的细致探索。我收藏的数据集让我在不同的空间和现实中穿梭，这些数据集涵盖了不同的主题。这种探索让我能够创造出联系和情境，这些联系和情境反映的不仅仅是AI的使用。

我对装置作品《电子遗产》的兴趣在于将不同的现实置于张力之中，并对我们虚构现实的方法提出质疑。在我的作品中，每个对象都是独立的。它所处的空间，无论是现实的还是虚拟的，都像是一段乐谱，我在其中编排这些不同的语言元素。我关注它们之间编织起来的关系，以及这些关系衍生的故事。这种跨越时间和技术的旅程也在我的其他项目中进行着。

我的研究和创作就像是根茎，每个对象都可以成为一个触发点，创造出自己的生态系统。我对每一件物品都有自己的诠释，但我也会关注人们在展览空间的实地体验，因为在那些时刻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事情发生。这就是摄影和艺术的魅力所在；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体验投射到摄影和艺术中。

为了发挥其作用，GAN需要特定主题的图像来进行复制。我使用GAN的方法是与机器进行敏感的对话。它从我拍摄的各种没有特定主题的照片中生成了一个潜在空间，让我能够在其中穿梭。在创建数据集GEN I时，我很好奇机器将如何解读和可视化我在加州收集的摄影记忆。

我一直在思考有机生命与其他形式的智能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最近，我读到了关于不同生物如何以不同方式感知时间的文章，这让我想到了我与机器的关系。我们处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对我而言，这种关系是建立联系的一种方式。我希望能与一些对我们而言仍然未知的事物进行对话，探索我们如何与周围不同的生命和环境（虚拟的或物理的）进行互动并从中学习。

AI为艺术家开辟了新的探索路径和领域。图像和图像类型以及信息流的多元化模糊了真实性的价值，这早在人工智能出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然而，真实性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多年来，这一挑战不仅源于算法，还源于我们周围世界的加速变化。对我而言，AI的出现代表着有新的空间和领域可供探索，类似于游戏的世界。我会在创作中用到真实的游戏引擎^[3]，这让我能够以新的方式进行连接和探索不同的世界。

我个人感兴趣的是艺术作品所能提供的独特体验，它给我或观众带来的感受，无论图像是真实的还是虚拟。

我在创作影片时使用的提示词并非都能在影片中看到。我对提示词进行了精选，将它们编排得像一首诗歌。我的意图是创造一种体验，让观众在观看时形成一种心理图像，就像阅读文字时一样。影像是一片风景：当你观看它时，风景会展开并移动，邀请你穿越它。

文字是观众将自己的心理意象投射到影片中的一种手段。由于影片是动态的，它创造了一种分层的现实——一种装置中的隐形层。这种分层可以将我们的个人现实投射到移动的景观上。

▷采访｜国静遥

▷撰文｜黄   和（实习生）

▷排版｜魏   婕

● 艺术家由法兰西岛摄影中心呈现

第十届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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