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绸与杭缎、蜀锦齐名,名列中国三大名绸之一,留下了“南淞江,北潞安,衣天下”的历史佳话。潞绸最初始于隋,因潞州而得名,后兴于唐,盛于明清。明初在潞安府设立织染局,主管为皇家派造潞绸,使潞绸在潞州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织造规模。明万历年间,潞绸发展到鼎盛时期。
《清史稿》记载,公元1856年,慈禧喜得龙子(同治帝),咸丰帝大喜,母以子贵,命配“潞绸被一十八床”。可见潞绸一直是皇家贡品,后为商贾贵胄家中嫁女娶妻、馈赠亲友的“贵族专属用品”,故宫博物院至今仍保存着潞绸藏品58件。直到解放后,潞绸制品才逐渐“飞入寻常百姓家”。
潞绸是明清时期最具影响力的丝绸织品之一,长期作为皇家贡品上贡朝廷,后为商贾贵胄家中嫁女娶妻、馈赠亲友的“贵族专属用品”。织锦织造工艺复杂,费工费时,历来“其价如金”,是世界公认最高级的丝织品。
当地丝织业一直延续,高平丝织印染厂建成于1958年,是国家第二个五年计划重点项目。高平是北方的蚕桑丝绸之乡,虽不似江南水乡那般氤氲,却因为山西文脉的深邃隽永,连种桑养蚕都和南方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由于北方地理气候条件的不同,这里的桑树只产两季,也因此桑叶营养比较好,蚕宝宝吐丝结成的蚕茧都很大,质地也更韧实,富有弹性。
改革开放以后,高平丝织印染厂成为华北地区最大的丝绸国营企业——山西潞安府潞绸织造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所产潞绸是中国北方丝绸的优秀代表,以“精美厚重”行销海内外。
这里曾是1958年建厂的国家“二五”计划重点企业,华北地区的丝织龙头企业。
20世纪六七十年代,高平丝织印染厂用56904张手工纹版、2层经线、7层纬线织造出巨幅旷世之作《毛主席去安源》,还原了当年的油画风采。
王淑琴正是山西潞安府潞绸织造集团董事长,非遗潞绸的守护人。从手到艺,从人到心,王淑琴一生只做一件事。她正如她一辈子守护的潞绸那样精美坚韧又自带温度与柔情。虽然也是绸,潞绸却不似南方丝绸那样自带清凉感,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想要亲近的软糯厚重,宛若母亲的怀抱,让人心生宁静。
王淑琴在潞安府园区一隅。60多年的时间里,潞安府见证了新中国纺织业的发展、崛起、衰落、再次腾飞。
漫步于潞安府园区,红砖墙、林荫道、大烟囱,一组颇具规模的锯齿形厂房挂上了历史建筑的身份牌,讲述着具有旧时织布厂记忆的宏大故事,与标志性的办公楼与水塔作为场地的记忆,融入现代艺术的彩绘,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时光仿佛又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
潞安府园区内保存有建厂初期苏联援建、东德负责设计和建造的锯齿形联排厂房,房顶由玻璃窗组成,可以方便生产采光并有利于通风,这种锯齿形的建筑是工业社会独有的,是当时典型的工业建筑。
80年代初刚刚大学毕业的王淑琴如愿分配到这个梦想已久的纺织厂,那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我就看到同学作为纺织厂的子弟,总是拥有最新潮的文具,而每次放学都能看到纺织厂的男士穿着很时尚的粉色衬衫。
当时的高平纺织厂汇聚来自青岛、福建、无 锡、上海等全国各地116个县市的高知员工,是高平乃至整个山西的时尚风向标,也是靓丽的风景线。工厂园区内甚至有自己的澡堂、幼儿园、医院,在整个80年代,纺织工厂已然是幸福美好生活的代表。”
一技一艺,一床一匹。潞安府的每一床新娘被都承载着手艺工人们的辛勤付出。与此同时,潞安府也是每一位手艺工人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温暖的港湾。
然而伴随着国家经济结构调整,特别是国企改制的浪潮,大量国企被关停、兼并、破产和重组,这期间王淑琴两次临危受命。先是在濒临破产的服装车间单独成立了吉利尔服装公司并实现转亏为盈,产品远销海外。而后又在母厂高平丝织印染厂破产重组时再次挺身而出,带领这个大国企进行了令她刻骨铭心的转型,最终将丝织厂发展成为山西潞绸的唯一传承单位。
“自我进厂后,这里平均一年半换一任厂长。当时丝织厂属于正处级单位,很多人都把这里当做跳板,然后转到行政系统当个县长甚至市长,而这样的机会也曾一再出现在我面前。但我深知,如果潞绸厂破产,那么这个古老的手工艺可能会因此失传,这是我能阻止的事情。于是我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年轻的女厂长选择了深埋于心底、对其有着很深感情的丝织厂,与全厂的职工共进退。有了这样的发心,王淑琴内心不断地升华,对工作的认知已经超越了喜不喜欢这个层面。如今她的目标是将潞安府做成百年企业,接续潞绸600年。
先进机械设备与创新技术为满足潞绸的工艺创新、产品开发提供了丰富的可能性。这台独花装造的斯密特GS940新剑杆提花机,用作丝麻凉席的织造,机器自带吸尘装置,使织物在质量和产量上增产增效。
高平丝织印染厂曾经是整个山西人的骄傲,在20世纪80年代,能够被招工到这里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工厂内除了准备、织布、印染等生产车间和辅助车间外,还建有幼儿园、招待所、厨房食堂、工人俱乐部、澡堂、商店等福利设施。33年来,虽然潞绸产品早已散播在世界各地,但是王淑琴董事长依旧守在她朴素的办公室里,这也是不忘初心的一种见证。
在王淑琴的一生中,有三个人对她影响很大。最早她听说了华西村致富第一人吴仁宝的故事,心里很是震动。而后她在书里邂逅了稻盛和夫,深深认同他的很多理念,甚至在她的办公桌上还放着稻盛和夫的照片以鼓励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能从中领悟到更深的精神体会。
如今的她被近年来在中国的零售产业接近“封神”的“胖东来精神”所深深打动。“创始人于东来做生意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功利性目的。他自己经历过生死劫难、大起大落,养成了看淡利益的心态。他将公司绝大部分利润用于提升员工的待遇、进行员工培训以及改善经营环境。于东来的成功感染了身边的人群,实现了以价值认同为基础的相互支持。这绝不是一个只注重营销、追求短期利益的企业所能做到的。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到达这样完全利他的境地。”
王淑琴在丝织厂中视察,如今她的目标是将潞安府做成百年企业,接续潞绸600年。
中国人幸福的传承,不止于形,更在于魂,潞安府深 挖中国人精神审美背后的文化根源——礼。在王淑琴看来,古今多少往事、繁星点点的文化痕迹在时间的流沙中缓缓沉积,而东方那一片历经千年的文明之源深邃、瑰丽,流淌着不灭的诗意与真情,可惜早就被世人弄丢了。
“当我们重新解构东方美学,品味其精髓,方知这一切离不开中国文化,包括儒家思想的仁义礼智信、道家思想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以及佛家的般若智慧。潞安府婚被不是产品,它是个载体,是母亲对孩子的祝福和牵挂,也是修身、齐家之道。我们帮客户举办的仪式便是让孩子懂得‘你过好一生才是对母亲最好的孝’。2014年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潞绸织造技艺的‘明星被面’,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是新婚礼物最佳的代表。婚被描绘了两只孔雀双宿双飞的图案,花团锦绣的紫藤花象征儿孙满堂,是对新婚夫妇的最好祝福。最外围的四朵牡丹象征双方老人托举着小家,但又与小夫妻保持着边界感,不随意打扰。真正的幸福并不是家传万贯,而是生活的智慧,因此我们的图案、色彩才有了这样的承载。”
中国人幸福的传承,不止于形,更在于魂,潞安府深挖中国人精神审美背后的文化根源——礼。
如今,潞安府的园区中设立了一座由旧厂房改建的潞绸博物馆,它集产、学、研、游于一体,用罗衫、女褂、旗袍、披肩、丝巾、婚被……一件件满眼锦绣的展品,带领观者穿越时空,回到那个万般绮丽的丝绸时代,诉说着潞绸千年“丝语”。
当我们在潞绸博物馆凝视这些潞绸作品时,或许会被坤宁宫的改良婚被“华鼎龙凤”的华彩所吸引;或许会被用56,904张手工纹版、2层经线、7层纬线织造出的《毛主席去安源》的庞大细腻所震撼。但真正细细观赏时,会发觉其间微观与宏观共生的整体和谐之中,唯有匠心可以跨越时空,在作品中获得永恒的价值与意义,这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
在潞安府的所有产品中,至尊之作是“华鼎龙凤”,它由坤宁宫的婚被改良而成,床盖和靠包均以手工制作而成,以盘金绣为底,床盖上辅以玛瑙、绿松石等珍宝,经手绣、织锦、提花、印花等多道工艺,需精工巧匠手工缝制3年以上。
潞绸织造的每一步都非常关键,因为每一道工序都极为细致。传统的技艺需要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传承,因此每一代传承人至少要投入30年的专注。
在非遗创新的时代,王淑琴却坚持认为,其背后的核心是人,潞绸的发展离不开背后的“守艺人”。“如果连前辈的技艺还没有掌握,就谈创新,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尤其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用计算机技术、机器人技术也可以做出很精致的作品,传承人一旦放弃传统的手工技艺,也就丧失了原有技艺所特有的生命力。因此,在创新的过程中不能忘本,一方面是将原有的技艺做得更好,另一方面是加强学习,开拓思维,通过创新给予非遗生命活力,为形式创新、产品创意增添更多的可能性。”
正如王淑琴所说:“艺术品能够传世,从来不只因为其本身得天独厚的条件和艺术价值,还因为这些作品的特质中焕发的人文风骨。潞绸产品走出去,光带着匠心与技艺还不够,还要承载着中国文化。重塑丝绸之路的美好时光,是我们这代人的梦想和追求。”
今年11月底,在巴黎举办的名媛舞会上,潞绸在全球几百件商品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官方合作产品,将中国的非遗带入法国的顶级社交圈,让东方浪潮再次席卷全球。
刚刚在巴黎名媛舞会上精彩亮相的手工潞绸丝巾“锦绣繁花”,其设计灵感源自中国传统贵族女性服饰——霞帔,采用非遗工艺的提花织锦面料,再在织锦繁复的提花纹样上手工刺绣,最后手工坠上一颗颗天然宝石,饱含祝福。
“水利万物而不争,凡事向内求,深深扎根。”王淑琴坚信内心的宁静与发心会化作心思注入艺术作品中并呈现 出一种深邃的美,这也是她读了几遍阳明心学后最深的感悟。
于是她将企业变成每个员工个人成长的平台,亲自带领团队实践“三年学习十部经典,百天学习一部经典”计划,希望将这些中国传统文化的哲思智慧渗透到员工和客户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找到自己的根系,最终形成正向循环的能量。
在这个充满变化与挑战的时代,我们看到女性的作用和领导力已变成社会变革的关键驱动力。优家荟始终致力于构建一个女性赋能平台,共同成长。前段时间,优家荟的成员们相聚山西潞安府,作为东道主同时也是黑卡会员的王淑琴分享道:“其实女性从古至今都是半边天。虽然在古代,女子不得外出,但是相夫教子、修身齐家,使命和责任很大。而现在的女性还要走出来,内外兼顾,因此自己的成长无论对家庭还是对社会进步来说都是唯一重 要的事。‘圣贤智慧’就是这样穿越千年,默默激扬、守护着我们的‘大我’,让我们从‘心’上走向幸福大道。”
优家荟成员于潞绸博物馆前合影留念
编辑/张慧
采访、撰文/张慧
摄影/林宙 设计/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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