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上歌声，献上一颗心
——听小兵大恒乡谣唱谈会有感
相信很多人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听小兵大恒的歌，心里会自然地涌起一阵感叹：真美好啊。11月，我有幸作为小兵大恒首场乡谣唱谈会的观众，在谷仓茶舍欣赏了他们的作品。京郊的寒冷来得更早，漫长的路途也让人感到煎熬。可是当推开茶舍的门，馨香与温暖扑面而来，当琴声与歌声响起，久违的朋友们围坐一旁，我真切地感受到，小兵大恒用心构筑了一个充满情意、希望与浪漫的空间，让我们听歌的人，都沐浴在爱与幸福的光辉之中。它在这样的严冬里，美好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走到自然中去
唱谈会上，小兵大恒首先演唱了他们的“生态三部曲”，《蚯蚓》、《蜜蜂》与《小水滴》。可以说，对自然、对生命的爱是他们音乐的重要主题之一。小兵总会非常细致地查阅资料，在公众号的文章里，她认真地记下：“从1998年到2014年间，世界上70%到90%的蜂群灭绝。”“喷施到植物上和土壤表面的杀虫剂，进入土壤，被蚯蚓吸收并累积，然后传递下去。”她对这些小生命的疼惜，溢于言表。听他们的歌曲时，如果配合着小兵的文字介绍，或许能够更好地理解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些我们很少会想起或者留意的存在，其实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它们是那么美好，那么珍贵，却处在被伤害的危机之中，其中的责任也有我们的一份。
小兵大恒的音乐中正是有这样责无旁贷、起而行之的勇气与力量。从认识小兵以来，我一直非常佩服她的行动力。当了解到生态农业的种种好处，她就要亲身去尝试。就像《茄子开花》（这首歌不在此次唱谈会的曲目中，可以在“小兵大恒”公众号中搜索聆听）这首歌里记录的，她耕耘自己的小菜园，从留种，到播种，再到尝试通过种种方式与病虫害作斗争。在这个过程中，她感受着有机农人的不易，获得了丰富的观察与体验。
我想，大多数人可能很难有机会直接从事与环境保护有关的工作，也不具备条件身体力行地尝试生态农业，但我们至少可以像小兵大恒一样，带着敬畏之心和发现美的眼睛，走到自然中去。
走到自然中去，已经是一种选择、一种行动了。如今，大家都是忙碌不已，劳累不堪，想要亲近自然，实在是需要一点“闲情逸致”的。可是，自然一定会打开无数奥义回馈我们的心灵。就像小兵感受到的：“我以前不知道蚯蚓的智慧，我也不知道树木的智慧。其实，我到现在也不了解自己身体的智慧。我活着，我每天与自己的身体相处，但是，我几乎不知道我体内各个器官是如何运作的，更不知道我体内细胞在如何发生着决定我机体运作的生化反应。想想这一切，我意识到，我对自己和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对自己的否定，我觉得这是认识世界的开始。”
是啊，我对自己和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想想看吧，地球已经旋转了46亿年。产生生命的条件，每一步、每一步都特别艰难，都要经过很多很多年。是怎样的神奇与精妙，诞生了宇宙之中相对稳定的地球家园；是怎样的偶然与必然，塑造了天空大地，山川草木；是怎样的天道浑成与爱的创造，让生命有自由思考自己的由来，选择自己的未来；又是怎样的缘分与探寻，让你我在这浩瀚的时间和庞大的空间里相遇，坐同一趟车，听同一首歌。小兵大恒的歌曲，在描写自然之物的同时，有着极强的延展性，这使得歌曲的厚重宽广与清秀轻灵并行不悖。比如《小水滴》里写的：“你说话，我听到，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这句话是写水与人类密不可分的关系，却凭着创作者的哲思，一下子将视野拉到更长的时间，更大的空间，带给我极大的震撼。我们渺小而短暂的物质存在，承载着永恒的灵魂和无限的可能，只待灵魂的智慧可以苏醒，可以找到和完成那永无止境的美好创造。
那么，我们该如何度过这短暂而永恒的一生啊。
爱，一种活法
小兵大恒的音乐之所以感人至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两位创作者本身，都相信爱，探求爱，无所畏惧地践行爱。没错，小兵大恒是一对幸福的爱侣。他们是如此投契，让周围的朋友们看了，会忍不住用“天造地设”、“神仙眷侣”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他们。这样的词汇，在描述幸福的程度上是恰当的，但就我对他们的了解而言，或许有些不全面。他们的感情是自然而然，浑然天成，但同样也是一种选择和选择之后的坚持。两个人为了走近彼此，为了跨越种种阻隔，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们的感情“不食人间烟火”，具有超越性，真的像舒婷的《致橡树》中所写的那样“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同时，两个人同样需要处理“柴米油盐酱醋茶”，和任何其他普通人一样感受着“痛苦在生命之中如此之多，如此之深”。但是借由音乐，他们将痛苦沉淀，把磨难转化，唯有爱洗却铅华，深入人心。
爱是谈论得太多太滥的主题了，可小兵大恒的歌曲仍然让我感到耳目一新。在小兵大恒这里，与一个人相遇，爱一个人，首先是真实、诚恳地面对自己，在“灵魂相聚的地方”，新的碰撞使自己“有所思，有所想”。没有人是完美无暇的，因此自我也无需筑起高墙，充满警惕地一定要维持某种边界，而是开放的、流动的、能够拥抱碰撞带来的变化、在破碎中保持相对的完整。每次与小兵大恒久别重逢，我都感到他们身上增长的平静、柔和、宽容、通透。
在保持内省的基础上，小兵大恒以相通的语言认真地认识彼此，感受彼此。不是只关心自己，而是把自己放进两个人的关系中去认识自己，认识对方。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有刺痛、苦恼、奉献甚至牺牲，但惟其如此，才能够逐渐建立起一种深刻地互相理解、互以为重的关系。在多少改变与坚持、分离与重聚之后，才有小兵淡淡的一句：“一起唱歌，很美好。”他们唱歌时的样子，眼神的交汇，笑容的互生，动作的呼应，是他们感情状态的自然流露，是“月亮映照太阳的光芒”，是“温暖的光线彼此映照”。——“映照”这个词，多好啊。
而好的感情又不只停留在彼此映照，一个好的爱人，能够让对方经由这段关系本身，看到更广阔的世界，看到“阳光爱抚每个树梢，土壤拥抱每株花草”，也想想自己与阳光、土壤的关联。爱终究只是很多活法中的一种。在社会条件的四季之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可以选择守在精致的小天地，把自我封闭起来，往对自己来说更高的地方攀登，也可以选择走出去，从爱情开始爱周围相关的人，爱看起来与自己不那么相关的人，爱这个世界。
关于这个主题，小兵有一段非常精彩的自述：“人世间，什么最珍贵？不同人有不同的回答。拥有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是很多人的愿望。寻寻觅觅，希望遇到一个对的人，渴望从对方那里得到爱；当出现问题的时候，觉得是找错了人，然后期待另一个缘分。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爱源自自己的内心。当我期望对方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我自己先成为那个样子；当我期望对方珍爱自己的时候，自己先珍爱自己，包括珍爱自己为人处事的价值观，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不会因为其他理由或者诱惑而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最有激情的爱是，在自由意志下，自觉自愿地为一个人守候，朝夕相对依然温情脉脉，相距万里依然亲密无间。细想想，这种逻辑和状态也许可以推演到人生在世的其他事情上吧。学会了如何爱一个人，也许就学会了热爱宇宙。”
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小兵大恒爱彼此的方式与他们对自然、对生命的爱是相通的。对他们来说，选择这样一种活法，是“唯一的结果”，就像“冰雪融化，汇入江河”。
让更多人开口歌唱
小兵大恒的名字与“村歌计划”是分不开的。在实际工作中，他们有感于当前生态环境的恶化，农村社区的萎缩与文化的凋敝，也反思着先前的工作方式的局限，越发想要重新回到乡村，把文艺作为“一种工作方法，一种社区沟通的语言，一种成员之间的互动渠道”，唤起村民对家乡的情感，以音乐服务于乡村建设。2018年，爱故乡·村歌计划启动，小兵大恒与伙伴们到农村去，一改原来常见的个体创作村歌的方式，由他们协作村民集体参与创作。在集体创作开始之前，小兵大恒会走到田间地头与村民聊天，收集当地的方言民谣作为词曲素材，也与村民建立情感联结。在音乐工作坊之中，他们同样非常重视村民口述的村史和村民的生命故事，通过每个人唱“生命之歌”、画“我心中的村庄”等环节，一点点激发村民的创作潜力，尽力展现村民眼中的村庄图景。最后，集体创作的歌曲会带回工作室进行制作。
几年过去，小兵大恒与伙伴们已经协作了五十余首村歌。在唱谈会上，我们欣赏到了其中两首，《风情外普拉》与《念慢城》。两首歌各具特色，前者热情、活泼，后者清新、舒缓，保留了本地语词、曲调的特色，塑造了与本地文化相符的风格，同时对听众来说也有很高的接受度。
小兵大恒会将创作方向转向村歌，从他们的工作脉络来看一点也不奇怪。十几年前，大恒的《家在哪里？》就写道：“唱了几首破歌，也不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所有人都能开口歌唱。”像这样高扬的理想主义在当代是稀缺的，甚至是会被认为不切实际的。可是我们看到，这么多年来，这真的是大恒一直坚持的方向。当他们献上歌声，是真的在为他们热爱的人献上一颗心。他们的理念、行动与艺术创作的一致性，使他们的作品在这个时代显得独特、珍贵，且极富感染力。
短短一篇听后感，断断续续写了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我常常想，小兵大恒让我感到入耳入心的是什么，又是什么让我感叹自己如此幸运，能在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他们，彼此眺望着走过这么多年的岁月。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停止创造与追寻，是真诚地、坚强地按照从心中生发出的理想在活，这种状态让他们变得更加有勇气、有毅力也有智慧。他们选择的存在方式像一面镜子，让我不得不停下来反思我的处境和我在其中的角色。我们都会老的，都要走的，那么，我想要生活在哪一段故事里呢？
作者：力琪，北京同心互惠社工服务中心志愿者，高校青椒，以及，一位在困惑与乐观中探索何为良好教育与生活的女儿、妻子与母亲。
“小兵大恒”是由小兵和大恒组成的乡谣组合，于2020年3月成立。在音乐风格上遵从简洁和质朴，在歌曲内容上关注生命与大自然，吟唱发自故乡、乡土和内心的声音。原创作品包括《蚯蚓》、《蜜蜂》、《小水滴》、《我的生命是一首歌》、《春秋冬夏》、《寂静的春天》、《如何形容》、《天语》、《微风》、《愿》、《与树对话》、《凤凰浴火》、《此生的课题》、《我也是土地》、《茄子开花》、《嘿！我在这里》、《微笑》、《灿烂的光芒》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