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花梗

文摘   2024-08-05 12:47   湖南  


记/忆/的/花/梗


 李玟萱




费孝通《乡土中国》提到“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乡土承载着我与自然最亲密的一段时光,在时间洪流里依然清晰如昨,使人时时反顾。

舅外婆住在白云深处。山路盘旋崎岖,每次都得爬上几小时才能拜访到她老人家。夏天还好,山里凉快,道旁每隔一段距离都可以看到整根摆放在山坡上的竹子,竹子中间的竹节被打通,十几根竹子前后相搭,便将山泉水从高处引了下来。若走热了,就捧一大捧水肆意往脸上浇,再喝上几口,浑身像通了电的冰箱,从头到脚清爽极了!冬天就麻烦了,有一次遇到齐膝积雪,四周白茫茫一片,好不容易挪动几步就热汗直冒,结果挪到半山腰却发现走错道了。天已黑,大人只好背着小孩折返,借着雪地的银光深一脚浅一脚抓紧往那边山头挪,心里直打鼓,唯恐遇到野猪……那时山上没有通讯,山遥路远,我们每年才能去上一趟。舅外婆每每看到我们都格外激动,脸上皱纹笑成一团,整座山头都仿佛飘荡着她那熟悉响亮的笑声,我们一路的颠簸疲累也便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山里虽然交通不便,购物不便,但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懂得如何将贫瘠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大山也毫不吝啬地与这群淳朴的人们分享自然的馈赠,满山都是果子,山楂、野葡萄、野枸杞、刺梨、覆盆子、桑枣、野核桃、樱桃……赶上野果成熟的季节,小孩们定要窝在树旁吃个饱才回家。印象最深的是吃桑枣,满树乌黑乌黑的桑枣,大孩子举起长竿敲打树枝,高大的桑树像被挠了痒痒似的颤动,熟透的桑枣霎时如雨般哗啦啦直落。我们几个年龄小的早已蓄势待发,用力把衣摆扯成一个大兜,变成“袋鼠”跳来跳去在树下接。桑枣个头很大,特别甜,轻轻咬一口就爆汁,我们一把把往嘴里塞,个个都吃得舌头、牙齿、嘴唇、下巴乌黑一片了。

冬天,虽吃不上野果,但大家都备好了过冬食物。家家户户偏房的屋梁上挂满了熏得黝黑发亮的腊肉、腊牛肉。暗楼上还存着一袋袋红薯干,山核桃、蒿子粑粑,这三样食物简直是冬天烤火最佳拍档。红薯干切得厚而宽,晒到八成干,吃起来香甜软糯,有嚼劲!山核桃呢,个头小,外壳十分坚硬,要先用砍骨刀从缝隙处劈成两半,再放到火堆旁烤。不一会儿,淡黄清亮的核桃油滋啦滋啦往外冒,整个房子都香喷喷的了!这时,用牙签小心地把核桃肉挑出来,一口下去,鲜香酥脆,口中溢满核桃香。蒿子粑粑用粽叶包成长方形,蒿叶和粽叶都是野生的,所以粑粑格外清香。粑粑有各种馅,我吃过的就有红糖芝麻、核桃、花生和萝卜干腊肉馅。如果馋了,就拿出几个连着粽叶直接放炭上烤,烤到粑粑两面都鼓起来就熟了。我喜欢把蒿子粑粑慢慢拉长成两半,看着腾腾的香气往外冒,里面的馅料渐渐浮现,然后先把最外面的一层焦壳吃掉,再从中间最薄的地方慢慢享用。我试过其它吃法,啃着吃、煎着吃都远不如这种吃法香。


大雪封山的隆冬时节,山里还会碰到其它惊喜,比如一些扛不住冻的野兔或野鸡。甚至有一次大清早,我还在酣睡,朦胧中被一些兴奋的谈话声吵醒,原来竟是山顶的几户人家在树林里抓到了一头野猪!

最快活的是暑假去消暑,漫长的假期里跟着小伙伴们漫山遍野跑,一起钓青蛙、钓龙虾、捕知了、捉蜜蜂、抓蝌蚪……最有意思的是钓青蛙,钓具极其简单,从垫被里撕下一小团棉花,用一根绳子系在长棍上,钓竿就完成了。循着“咕呱咕呱”的蛙鸣声,看到一只绿皮青蛙正在池塘边的树荫下鼓着腮帮子忘情地叫。我们于是挑起绳子上的棉花,在它面前的水面不断上下点动,不用几下,它就一跃而起,将棉花吞入嘴中。这时提起钓竿,它还在线上荡来荡去,根本不松口……

世界斗转星移,一晃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去过那里了,不知那里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慌张忙碌、摸索前行。可后来世界的纷繁,却很少在脑海里留下什么……

生活如希区柯克式电影,已发生或正上演的如一幕幕背景,在我们身后巨大的空间里离奇交织,倏忽离去又扑面而来。人们用力地随着庞杂浩荡的人群穿梭,但从未曾改变,亦未曾改变什么。世间的一切都按照冥冥之中的某种普遍规则运行,还好,渺小的我们,在记忆的梗上,开过一朵朵别样的、娉婷的花……


【END】

文字: 李玟萱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廖妍南

十指成林
一群朴素的华益语文人,坚守语文本色,追寻语文真谛!专注于语文教学研究,分享语文教学的心得,期待与热爱语文的你共享语文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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